第二零八二章

    “尹先生，真是对不起，因为我临时有点事，可能没有办法接这个case。唯念公司人才辈出，我想会有更合适的人接替我的工作。”

    “所以？”尹逸遥眯了眯眼，有 幽光淡淡的落到宁檬身上，带着探究的，也无疑是不悦的。

    “所以我会跟公司说，换一个人接替我的工作。”宁檬澄澈的眸子看着他，该是没有波动，她咬了咬唇，正要转身，听到尹逸遥的声音淡淡而来：“什么事？”

    什么事？他……是在问她的私事吗？她似乎没有跟他报备的必要吧？

    “没什么，只是一些私事。”

    宁檬笑了笑，唇角轻轻扬起，那一抹明媚里边，分明夹着了些许的忧伤。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宁檬，你是在躲我吗？”宁檬的迈出没几步，身后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嗡嗡作响，在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宁檬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了。

    躲？瞧他这是用的什么词汇，她用得着躲吗？她究竟是在躲什么？

    “尹先生是不是想太多了？我似乎用不着躲你。”宁檬并没有回头，脚步只是顿了顿，又朝前走去。

    身后，蓝色的眸子晦暗不明，看到那女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浓黑的眉蹙起。她似乎是逃的节奏，每次都想要跟他隔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才好。她是真的有事，还是……

    就像他说的那样，因为那一枪，亦或是因为他没有想起曾经的过去？

    他还记得，她曾经问过他日暮山，而那时，他一阵茫然。她的眼睛，是有着疼痛的。

    每个女人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有各种眼神，迷恋的、殷勤的、发光的……顾晚算是平静的，而她，现在看来，是冷漠的。

    她有心事，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她的心事，究竟是什么？跟他有关吗？

    ***

    宁檬跟公司交代好，着急地收拾了行李便赶回临海。一路上，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想到那个几乎不太跟她联系的父亲，该是病重了，才会想到打她电话。而他选择的养病地点在临海，这让她心涩之余，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因为，他病重之际，想到了母亲吗？

    在她从小的生活里，父亲这个词的概念有多稀薄，她都无法再度忆起了。只知道，小的时候没有什么印象，他偶尔会回来几次，但都是匆匆而过。她的记忆里，没有父亲陪着她去游乐城，或是讲故事，或是送去上学，他就像是一个消失的人，偶尔回到旅店，不，那也不是旅店，因为用不着过夜。

    只是，饶是他那般绝情，母亲还是告诉她，父亲工作忙，他其实很爱这个家，只是没有办法。她傻傻地相信着，竟是没有发现母亲笑容背后的苍凉。

    该是一个多么绝情的父亲和丈夫呢！宁檬勾唇浅笑，摇了摇头，不……对宁安桐来说，他一定是个尽职的好父亲，他已然忘记了那个家，更大程度上，那个家对他来说是累赘。

    胸口的位置，有些闷闷地发疼。她曾经以为在心底深处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去原谅，可是得知他生病的消息，她还是心慌意乱了。但其实，她并没有想好 应该用哪种姿态去看望，去接触。

    车子一路行驶，宁檬不知道想了多久，都是童年时代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浮现。又有初次见到宁安桐和她母亲的时候，她那愕然的样子。她怎么能相信，母亲口中的好丈夫，好父亲，早就成了另一个家里的栋梁了呢？

    有手机铃声响起，是宁浩天的，她呆呆地看着，正要接起，他那边却又挂掉了，很快，叮咚一声，一条短信。

    “檬檬，爸爸现在在临海，你方便过来看看我吗？”

    宁檬沉吟了一下，又发了回去：“我已经在路上了。”

    “那好，我现在在临海医院，1357号病房。你什么时候到，我让桐桐过去接你？”

    “不用了。”

    宁檬回复完毕，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宁安桐自然也是在的，她其实只是要去看宁浩天，其他人，跟她又有何相干？

    但注定，还是有相干的。

    宁檬笑了笑，把脸贴向了冰凉的玻璃，眼睛温温热热，却终是没有眼泪流下来。

    她早已经习惯，不再流泪。

    ***

    宁檬到达临海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她正走下车，便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姐姐，我在这里呢！”

    宁安桐？

    宁檬转过头去，宁安桐朝着她挥了挥手，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红色的帽子和手套，一整个的甜美女生形象。

    愣神间，宁安桐已经走过来，笑容温柔无害：“姐姐，我就知道你是坐这班车子过来的，你看我，估计得准确吧？走吧，爸爸正等着你呢！”

    “我自己过去。”

    “姐！我车子都开来了，特地来接你的啦！你别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宁安桐说着，吐了吐舌头。

    在宁家人之外，宁檬自认为自己也是活泼开朗，可是到了宁安桐面前，她当真是活泼开朗不起来。如果拒绝，又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只是，这宁安桐分明就是讨厌她讨厌得要死，现在为什么又要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来？

    难道说，父亲的病真的是很严重了，所以？

    宁檬坐上了车，看着一路急速后退的风景，不由攥了攥手心。

    “爸爸究竟怎么样了？”

    宁安桐拧了拧眉，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姐姐，你还是自己去看吧……总之，状况确实是不太好。我想，如果我们和睦一些，爸爸也会开心一些。”

    “究竟是什么病？”

    “就是无缘无故会晕倒，医生无法确诊。可是姐，就是无法确诊才让人担心啊！如果找到病因，不都是可以对症下药的吗？”

    宁安桐一句话更是让宁檬的心沉入谷底，说得没错，生病最害怕的是找不到原因。当初母亲不就是因为迟迟发现不了病因，也是这样忽然晕倒，最后才……

    “姐姐，也不用太担心了，我想……总应该没事的。爸爸总念叨着想见你，你回来了，可真好！”

    宁檬看了一眼径自说话的宁安桐，这么多年，加起来的话也没有这么多吧？只是现在，并没有什么可计较的，她已经失去了母亲，这个父亲哪怕再绝情，她也并不想失去他。

    车子在医院门前停住。

    宁檬的眼睛发涩，她想起了母亲病重的时候，也曾经住过这家医院，这是临海最贵最好的医院，只是临终之际，父亲来了，她才住得上这样的好医院。

    往事袭来，愣是将她的太阳穴拉扯得生疼。宁安桐拉了拉她的手：“姐姐，快进电梯啊，爸爸在病房呢！”

    宁檬走进电梯，思绪还是混乱，听到“叮”地一声响，一个女人站在了门前，带着微微的笑容。

    “妈，姐姐来了！”

    宁檬定眼看了看傅紫桐，这个女人，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还是皮肤细腻，保养极好，不像自己的母亲，因为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样的年岁已经过于苍老。不，是根本不在了……

    “檬檬，你可来了，你爸想死你了！”

    “阿姨。”

    宁檬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便听到里面的声音传来：“是檬檬来了吗？”

    宁檬内心一颤，是多少年没有过联系了呢？偶尔有，不过就是电话里简单的几句话，电话里的声音跟现实中的，还是不一样的。

    “檬檬，快进去！”

    傅紫桐热络地拉过她的手，牵着走进了病房。

    宁檬的脚步在病房前落定，白色的病床上，宁浩天笑着撑起身子，傅紫桐赶紧跑过去将他的靠枕垫高。

    宁浩天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只是手上还打着点滴，跟她想象的那种苍白无力有些落差。

    “檬檬，你能来，爸爸真是高兴……”宁浩天看着宁檬的脸，笑了笑，“快，快坐下，桐桐，给姐姐削水果。”

    “不用了。”宁檬淡淡地说道，“你才是病人吧？”

    “……”

    宁浩天忽然觉得无语了，这些年，宁檬看着他的眼神，跟他相处的态度都是这样，没有改变过。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她跟她妈妈性子不像，她总是尖锐得让他有些无措。

    “身体怎么样？”

    “……医生也没查出什么毛病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晕倒了，然后……撞上了硬物，手臂受了点伤。”傅紫桐拿着苹果削起来，她的嘴长得小，不过挺很说，当年母亲病故，她也拉着她的手说得天花乱坠，只是转过身便对着宁浩天拼命捶打，说打死也不会带着小野种回家。

    往事袭来，总是疼痛。宁安桐已经跑到了宁浩天旁边，捶打着他的肩膀：“爸，让你小心点嘛！你可要养好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一个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吗？”

    “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那我先走了。”

    多么温馨和谐的画面，她怎么看怎么多余。宁檬忽然发现自己的可笑，急匆匆地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檬檬，你别急着走，爸有话跟你说……”看到傅紫桐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宁浩天急声道，这次让宁檬来，确实是有重要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