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一章

    “不打算回去了。那里有初晴，就足够了。”安苒闭上了眼睛，不愿再谈下去。

    ***

    医院，总是沉闷的气氛。

    宁檬托着腮帮看着窗外，多久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其实并不算太久，可是面对尹逸遥，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这些天，她很空闲，空闲到只有发呆和回忆。她惊觉自己跟他的回忆少得可怜，也惊觉自己当初的举动幼稚得惊人，也许，岁月让她至少懂得了一点经验，明白人跟人之间多半还是有差距的，爱情，是不可强求的。

    宁檬叹了口气，看了看依然缠着纱布的手，她很懊恼和痛恨自己的动作如此不灵敏，就连吃个饭什么的，也不方便。尹逸遥有时竟然会拿着汤匙喂她，她自然拒绝，可是这个男人霸道得不行，她的拒绝总是被回绝，那双蓝色的眸子，总有着让她妥协的力量。

    所以，宁檬，到现在，你还是爱他吗？即便明白自己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也会受到影响的是不是？

    她真想让自己手上的伤口能好得快些，不面对这样的男人，多好。虽然过程会痛，可是，挥剑斩情丝，是最好的选择。

    “宁小姐，点心已经好了，尹先生说你喜欢中式的，所以你看，有小馄饨、水饺、煎饺、肉圆……都是地道的口味。你想先尝什么？”

    是一位中国的护工，年纪约莫四十多岁，身体微微有些发福，总是慈眉善目的样子。

    “宁小姐，先吃什么好呢？都是热腾腾的……”

    “水饺吧。”

    话不是宁檬说的，宁檬抬眸，尹逸遥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边，他总是不苟言笑的，神情冷漠，面无表情。每次看到他，宁檬都会在心底悄悄地想：瞧瞧，多没情趣的男人，为什么就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呢？

    “其他的都撤下。”

    呃，她还没有选择好不好？宁檬正要说话，护工大姐已经手脚利索地留下了一大碗水饺，把其他的撤下了。

    饺子散着腾腾的热气，香气诱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时刻，她拉着他的手去她家吃饺子。她同情心总是太泛滥吧？拉着这么个太子爷去吃饺子，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好笑。

    “饺子有点烫，吃的时候动作慢一点。”

    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落在漂亮的汤匙，就在她眼前，还有那只我在和汤匙的手。她曾经在心里偷偷地想过，如果这只手能握着她的手，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其实……”宁檬忽然觉得喉咙的位置有些干涩，她笑笑，“尹先生，其实我自己可以试着吃东西了，我知道你很忙，要不让田大姐……”

    “知道我忙，就不要浪费时间。饺子差不多可以吃了，张开嘴。”

    有谁想要浪费他时间吗？这什么男人，明明是他自己非要这样好不好？她知道那一枪他心底多少会有点内疚，她不需要他的内疚，其实，她最希望的是，跟他不要再有什么瓜葛就好。

    宁檬乖乖地张开嘴，夹杂着饺子的味道，还有那么近的呼吸，心跳加速，宁檬攥了攥手心，她自然是要把自己的心给藏好的。绝对不能出现什么纰漏。

    “很喜欢吃饺子吗？”

    在宁檬狼吞虎咽地吃了三个饺子之后，尹逸遥这样问道。他没见过女孩子在他面前那样不文雅的，不过就是吃个饺子，至于急成这样吗？再说，饮食上应该照顾得很周到，不至于饿到她才是。

    呃……宁檬很不幸地被呛到了，不只因为他这话，更是因为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神。她打了个嗝，摇摇头，又打了一个嗝。

    尹逸遥很无语，吃个饺子也能被呛到。现在的他，已经习惯在繁忙的工作之后到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能让他心情大好，不知道为什么能让疲惫的心感受到一点温暖和安定。

    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也是这样温暖的。有时，他会拿出那块手表，回忆虽然短暂，可是……在他的人生中，跟他的交集，宁檬也算是长的了。

    当然，他什么都说。他一直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只把这份温暖留在心底，要说，又能说什么呢？

    把杯子递到她手里，宁檬脸色通红，连续打了几个嗝后，才顺过气来。

    “你一直这么冒失吗？女人吃东西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有个女人的样子？一个饺子不说分几口，怎么样都要分两口吧？”

    在第四个饺子放到眼前时，宁檬忽然就没了胃口。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是在告诉她，她根本不像个女人是吗？

    宁檬咬咬唇，咬下半个饺子，心底窝了一大堆的火。她知道，她冒失，她不像女孩，她不温柔，不淑女……可是，跟他有毛个关系！

    “我饱了。”

    她拿着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水，吃 个饺子也能吃得人心烦意乱。爱一个人就那么难吗？为什么他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让搅动人的神经！

    尹逸遥看了她一眼，把汤匙里剩下的半个饺子放到了自己嘴里。宁檬的眸子睁大了，他他他……

    他在吃自己吃过的，剩下的那半个饺子？

    她没看错吗？他是忘记了还是怎么的 ，竟然吃她吃过的东西，他不知道那上面还沾着她的口水吗？……

    “味道很好，这个是芹菜馅的。”他看了她一眼，迎上她错愕未收的视线。

    门铃的音乐声响起，尹逸遥站起身来，看着他走到门边的身影，宁檬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别想太多，真的别想太多……

    “你看是谁来了？”

    尹逸遥侧过身子，宁檬看到了安苒的脸，其实安苒来过不止一次了，不过看到安苒总能很开心。

    两个女人在一起，总能相谈甚欢。于是，两个男人便走了出去。关门的瞬间，看到宁檬灿烂的笑脸，尹逸遥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

    ***

    如果不是医生坚持不允许，秦挽歌还要继续催眠下去。从心理诊所出来，她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有什么在脑海里浮沉，脑子像是要崩裂开来。

    “挽歌，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要这样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好不好？”

    慕华敦对着这个妻子的时候，总是软语温存的。秦挽歌揉了揉太阳穴：“我真的没事，可是，如果我再想不起自己是谁，我怕自己会就此疯掉。”

    “傻瓜！慢慢的，总会想起来的。”慕华敦拥着她的身子，柔声道，“晚餐想吃点什么？叫上少琰，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一起在外面吃过了。”

    秦挽歌轻轻叹息了一声：“我真的没什么胃口……华敦，我想去看看顾晚，你……会介意吗？”

    “怎么会？挽歌，不管你之前发生过什么，你就是你，我的妻子。你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只是，挽歌，你有没有想过，这样贸贸然地去，该说什么？顾晚一时之间能不能接受得了？”

    “……”秦挽歌点点头，“所以我才要恢复记 知道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我才能告诉顾晚，我就是她的母亲。这些年，她没有母亲，我简直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慕华敦凝视着秦挽歌微红的眼，“顾晚以后会很幸福，因为她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女人，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秦挽歌点点头：“欧总是人中之龙，对顾晚也情有独钟。华敦，带我去看看她吧……我真的很想见见她……”

    对于妻子的要求，慕华敦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顾晚并不在病房里，这个医院是欧以宸的产业，旁边有一幢属于欧以宸的小别墅。

    秦挽歌没想到走进去之后，客厅的位置，除了坐着欧以宸，还有白茹。

    眼神交接的那一个刹那，秦挽歌有种目眩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劈开了她的大脑，尖锐的疼痛让她整个人几乎支撑不住。

    那张脸，怎么能那么眼熟？又无端地让她心悸？而这，在催眠在之前，都是不曾有的感觉。

    “慕先生，挽歌……”白茹先开口，很快以着主人之姿站起身来，亲热地挽住秦挽歌的手，“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呢？”

    她的眸子探究地在秦挽歌的脸上回转，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显然的，生活已经有了风浪。是因为那张碟片吗？所以，慕华敦嫌弃她了？对于慕华敦这样的大人物，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丑闻？妻子，是个疯子？

    “找到这儿来，又是因为什么？知道顾晚是她的女儿？不，她的记忆并没有恢复，那么……

    “我们想来看看顾小姐。”

    开口的是慕华敦，看着秦挽歌更为苍白的脸，白茹笑道：“想见到我这个儿媳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看，我这个儿子连我这个妈都不准备让见呢！说是不要影响她休息，你看看，多疼人哪！”

    “没什么事的话，你先走吧。”欧以宸冷漠的声音让白茹一阵尴尬，“慕先生，慕夫人，请坐。慕夫人，你跟我上来，我想，小晚是很愿意见她的救命恩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