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四章

    宁檬吸了口气，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前走去，忽然，听到里面一阵巨大的躁动——出什么事了？

    气氛像是一瞬间被凝固了。

    先是安静，有着彻骨的寒凉，再接着，人群开始骚动，议论声渐渐升高，伴随着口哨和谈笑，衣香鬓影的人群，不时有目光朝着顾晚射过来，每一道都热得能将她烫伤。

    顾晚的脑袋嗡嗡响着，一片空白又在大肆喧嚣。屏幕上介绍承办单位的资料只放映了几秒，便被一张大胆的艳照所取代。

    画面上的女人，只穿着一件胸衣，一条吊带已经垂下，她的手正紧紧地勾着一个男人的脖子，脸上的笑容清纯无邪，男人看不见脸，头埋在了她胸前。

    画面停顿的时间比较长，渐渐地退出，又有一张图片插入。画面中女人的脸清晰可见，柔美的五官，轻轻闭着眼睛，同样是跟男人纠缠的姿态。

    一张张画面缓慢地播放，让众人有足够的欣赏时间。顾晚脸色苍白，或者，心底不该有这样巨大的波动的，这些，四年前不都已经大肆在网络上流传了吗？现在当然所有的图片都已经被封锁了，但是当年，那场记者采访还是轰动了整个绵城，也让她再一次陷入了绝望。

    “小晚，你实在不该这样的，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跟你在一起，怎么能帮你作证呢？我……我知道你有难处，可是也不能出卖自己的柔体啊……”

    无数镁光灯面前，夏盈盈无比诚恳地说着，她甩了她一个火辣的巴掌，在无数记者的拥堵下夺门而出。

    四年前的伤口被血淋淋地撕开，那些目光无数遍地质疑探究，最后肯定，然后嘲弄。

    桌子与桌子之间的距离隔得有点远，旁人的议论声还是会不时地落入耳中，尤其那张浑身赤*裸的照片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男人的口哨声在会场响起，看着她的目光近乎赤*裸。

    顾晚抓紧来了桌子上餐布，她很想大吼，很想大叫，那个人不是她，真的不是她……可是照片上的人明明就是她，她百口莫辩，就跟那次记者招待会上一样，她哭着说那些照片是技术合成的，可是记者却反问：“顾小姐以为技术合成有那样的真实性吗？”

    “更何况，连你从小到大最好的闺蜜都无法证明你晚上去了哪里，而你父亲在第二天又顺利被减刑了……对此，你的解释是什么？”

    “……”

    她哑然，喉咙里卡着一根针，夏盈盈的目光却依然还是流露着失望和童心，如果有相机，无论从哪个角度拍摄，她都是诚恳的。

    所以，她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议去然接。“顾小姐，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吗？”白茹擦着餐巾擦了擦嘴，优雅地笑道，“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呢！顾小姐的开放程度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对了，以宸呢？”

    “伯母，宸刚刚不是碰到了德国SED企业的总裁，出去谈事情了吗？他接下来要开拓的是德国的市场，没想到这个时候遇到陈总，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哦，是跟段青一起出去了……”白茹看着甄晴儿笑了笑，“这么精彩，出去还真是有点可惜呢！”

    “顾晚，身材不错啊！”白美美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脱掉了自己的泳衣夺门而出的尴尬，让她简直想死。想必，顾晚现在的心情，也跟她差不多，看她苍白的脸，简直就是一个女鬼。

    “开关在哪儿？……遥，是不是应该把开关关了？这样的场合，出现这样的照片不太好，要不然电源插头拔掉也可以……”

    “我试过了，程序设定的模式，没有办法关启……”宁檬咽了咽唾沫，在看到这样的照片在这种场合出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第二个反应就是陷害……可是古怪的是，无法关启，这就更证实了一点，绝对的陷害。

    “没办法关？怎么可能呢？今天的活动是唯念策划的，策划负责人……”

    “够了夏盈盈！”顾晓站起身来，撑着桌面的手指节泛白，她嘴角勾着冷冽的微笑，清冷的目光直射入夏盈盈安然的眼底。这个时候，她还在做戏吗？她还能伪装成这个样子……她不得不佩服，只是她，究竟还想干什么？

    推开凳子，她几步在夏盈盈面前站定，那冷然如冰的眸子，让夏盈盈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怎样停止……啊！”

    一个不备的耳光，夏盈盈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着她：“你打我？……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也很想问问你，做这么多事，究竟是为什么？”

    “我……”夏盈盈眼圈泛红，声音甚至带着哽咽，“我哪有做什么事？顾晚，你不能这样信口雌黄，我……”

    “四年前用过的伎俩，故技重施，有意思吗？试问我顾晚从小到大有哪一点对你不起？小时候，有喜欢的东西，我都买两个，其中的一个送给你；上学的时候，有人欺负你，哪次不是我帮你挡着？你有喜欢的男生，我帮你想办法倒追他；老师罚站，明明跟我无关，我陪着你受罚……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夏盈盈的地方吗？你需要这样落井下石，一次不够，还要两次、三次……”

    她说一句，走进一步，夏盈盈的双手靠后撑着桌子，眸子里满是惶恐，眼泪也簌簌流出。

    “小晚……你误会了，我没有对你做什么……我是你的朋友，你自己不洁身自好，我……我知道你处境艰难，可是，你也不能拿着自己的名誉去做交换啊……我很心疼，真的很心疼……”

    忽然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静，不是因为顾晚和夏盈盈的对话，而是因为……

    屏幕上的照片消失，却出现了一个视频。

    “……只要你能答应，保证我爸爸没事，今晚，我就是你的……”

    那熟悉的声线挑战着顾晚崩溃的极限，是她自己的声音，没错，可是，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来？

    “宝贝，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嗯，慢点嘛……嗯……”

    “……啊……你可真紧……”

    “……嗯……”

    头皮一阵一阵地酥麻，顾晚的身子凉了个透彻，她的目光缓缓望向了大屏幕，教缠的男女，男的只能看到后背，而女的……

    那是她的脸，没错。

    她从来不知道现代的技术化可以高到这样的程度，这样逼真，她都要开始怀疑，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盈盈，你还跟她道歉什么？就算照片证明不了什么，这视频总能说明一切了。”白茹拿过果酒品了一口，笑着眯了眯眼，“顾晚，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怎么，想用这种方法走红？还是想要告诉别人，你是可以用这种方法收买的女人？……呵，女人这么贱的话，男人是不会喜欢的。”

    “照片和视频都是技术合成的，那个人不是我。”。

    “不是你？”白茹夸张的声音惹得众人侧目，她站起身来，对着屏幕的方向，挑眉道，“你听听，大伙儿听听！技术合成？你以为看小说啊？是，现在虽然是高科技，可是有那么高明吗？那人明明就是你错不了，声音也是，既然是合成的，不如分离开来试试？”

    “顾晚，你还真狼！”苏北看着顾晚的目光已经明显变质，那个在男人身下狂*浪的女人让他身下开始蠢蠢欲动，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开放的，却喜欢没事在他面前假正经。他一定会找个机会玩死她，瞧瞧那身材，那叫声，他听着就有了反应。

    “真恶心，都让人看不下去了……顾晚，你不是唯念的负责人吗？人家正在吃饭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怎么这么说？这不是刺激食欲的吗？”

    “哎哟，真猛啊……这么长时间，你受得了？”

    “苏北，你真讨厌，说得这么露骨……”

    “这就叫露骨了？说就露骨，那做的呢？……”

    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像在被凌迟，有一桶一桶的冷水朝着她身上扑去，又有无数的火在心底狂燃。她想对着全世界呐喊，那个人不是她，不是她！可是……她能说什么？

    耳边仿佛又是甄佳慧的声音：“……你可以问问，还有谁会不相信这上面的不是你？”

    声音有些漂浮，她的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只是哪里的目光，都是蜇人的疼。

    “逸遥，你看看，现在的女孩子，都披着清纯的外衣，骨子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恍惚中，尹逸遥好像一直朝着她看，深蓝色的眼睛里是什么，她已经不想再研究。

    什么叫铁证如山？什么叫百口莫辩？她真的懂。

    她好像疼得麻木，整个人飘忽了。夏盈盈扯了扯她的衣服，担心地说着：“小晚，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她想伸手再给她几个狠狠的耳光，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她想哭，甚至没有一滴眼泪，想笑，却无法勾起唇。

    她就像一个木头一样站着，没有大脑，无法思考，脑袋一阵阵地晕眩，却始终无法晕倒。攥着手心的手，那样紧，已经掐出了血。

    却还是没有痛的知觉。

    她以为她是不在乎的，在四年之前，她就告诉自己，别人的眼光，是最无所谓的东西。可是，当那么多的目光朝着她聚拢的时候，她承认……心底还是在乎的。她的自尊，她的骄傲，不是廉价的东西。

    但过了今晚，顾晚就会成为一个肮脏低贱的女人，很多事情，一次可以不是真，但两次、三次，就绝对是真实的。

    不管真相如何。

    “发生什么事了？”

    欧以宸的声音不响，却足以使整个宴会厅安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清楚。

    是被宁檬哭着叫到这里来的，一直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哥哥，去救顾姐姐！”

    宁檬过来的时候，跟陈总的交流早已经结束了。却是接到了lee的电话，说是顾唯宪的中风症状逐渐消除，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也可以简单的语言表达。顾唯宪的意思，是想见他一面，暂时不想让顾晚知道他复原的消息。

    他有些错愕，正跟段青提及，宁檬就哭得泣不成声地拉着他往前跑。

    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数百双眼睛盯着屏幕，当然也有一半以上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视线上，今天高调地带着顾晚作为舞伴出席，已经惹出了很多四年前的话题。而现在这样的场面……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转为了后进式，欧以宸轻轻眯着眼睛，眸光深邃，看不出涌动的情绪。整个厅堂安静得诡异，只有屏幕上清晰的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申银。不停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当然看清楚了，女人的脸是顾晚，哪怕趴着身子承受男人的进攻，那侧面的脸是特意朝着大众的方向，似乎非得让人家看到她的脸。

    甄晴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欧以宸的反应，漆黑的眼底，看不透的情绪，他现在是在生气吗？生气顾晚的不检点？或是觉得自己面子上下不了台？可是，他怎么那么冷静，冷静到好像整件事情与他无关？

    画面真实成这样，作为男人，可能不在乎吗？

    欧以宸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到了顾晚身上，甄晴儿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一步一步朝着顾晚走进，她的手心渐渐攥紧。

    “怎么傻站着？”

    大掌握住的手心，冰凉一片，顾晚的目光无意识地望向了握紧自己的大手，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他的到来。可是，他的到来又是什么呢？另一种屈辱？

    “手怎么那么凉？”声音沙哑，有手温柔地把她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不响的声音却足以让每个人听得清晰：

    “顾晚，你是哑巴吗？那个人不是你，不会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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