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那个时候，没有想过会跟她会有那样多的纠葛。这是个麻烦和让人操心的女人，却总会触及他心底最深的位置。欧以宸叹了口气，冲了冲她的身子，又拿过浴巾裹住她的身子放到床上。手机铃声响起，是顾晚的。上面跳跃的号码如此熟悉，竟是……甄晴儿？

    ***

    欧以宸的眉不由拧紧，犹豫了片刻便划开接听键，甄晴儿的声音却是他想象之外的平静。

    “顾晚，我想通知你一声，先前邀请你的那个派对提前了。就在三天之后。这个派对对于唯念的重要性你应该清楚的吧？如果有时间的话，希望你可以参加。”

    “……顾晚，你在听吗？”对面的声音似乎有些急促和紧张起来，沉默了一阵，又带些悲戚和凄凉地开口，“顾晚……我知道，你跟欧以宸在一起。我……上次的事，是我太冲动了。你知道，我有多爱宸……我什么都可以让，独独欧以宸，我是不能让的。你知道，我爱了他多少年吗？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那次看到你在床上，我……顾晚，你也是个女人，也明白那种心爱的人被抢走的滋味。那天我是真的失控了，所以，对不起……顾晚……”

    “是我。”磁性的声音，甄晴儿的手不由一震，她自然知道欧以宸是跟顾晚在一起，只是，当这个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她的心，还是那样不设防一般地震了震，像是有谁拿着一把钢刀轻轻地划破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宸……”她费力的声音带些嘶哑，丝毫不用伪装，她的泪水就这样潸然而下，那种痛，夹杂着恨，让她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那么多年了，他们之间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可是，她怎么能甘心？他对着一个仇人的女儿，竟然比对着恩人的女儿还要好？她的伤还算不上痊愈，他就带着她公然出双入对了？他的绝情，从来都是这样彻底，根本就不给她任何希望的光芒。

    用他的话来说，那是对她好，可是，世界上有这样的好吗？欧以宸？

    “你刚才说的，我会跟她转达。很晚了，身体要紧，早点休息。”

    甄晴儿还来不及说什么，那边就挂断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连着身子，也在不停地发抖。明明是那么热的天，她却是觉得身体一直发冷。

    订婚宴四年之前就举行，可是，那场订婚宴之后，他就直接去了美国。四年的时间，她不是没有去找过他，而是，她每次去，他的极致冷漠都可以让她整颗心冻结成冰。他失忆的期间，更是拒绝她的靠近。恢复记忆之后，母亲几次跟他提出结婚的事宜，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每次对着他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爱这个男人，他明明就是一次一次地在她胸口插刀子。为什么爱呢？爱到没有骄傲没有自尊，爱到为了可以跟他在一起做任何的事，却还是没有沾染到哪怕一点目光。

    而顾晚，就可以，是吗？

    甄晴儿狠狠地吸着气，手机在手里几乎要捏出水来。以前，也是知道她的，不过知道她是顾唯宪的女儿，知道欧以宸跟她在一起的相处，绝对不会认真。像他这样冷漠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随意动心？而且，她压根儿没有看出顾晚的哪一点被欧以宸看上的理由。

    可是后来，她却渐渐地慌了，渐渐地发现欧以宸目光中不一样的东西，都是因为顾晚。

    再后来，顾氏破产，顾唯宪入狱，她跟欧以宸订婚……明明一切都已经画上终止符了，可为什么，偏偏还会横生枝节？

    “啪”，手里的手机被重重地甩落出去，撞到墙上，以凌乱不堪的破碎姿态落地。甄晴儿冷笑了一声，努力了那么多年，爱了那么多年，这个欧太太的位置，不拿下坐稳，对得起自己吗？

    手是烦裹。房间的灯光，是暖色调的橙红色，她的目光，却冷得发僵。

    ***

    依然在闹铃声中醒来，顾晚睁开眼睛，稍稍一动身子，便是浑身酸痛难当。她困难地坐起身子，在看到自己完整的睡衣时，皱了皱眉。昨天最后的记忆是坐在浴缸里，然后……

    欧以宸？

    心跳有些加速，顾晚拍拍脑袋，用欧以宸的话来说，是全身从上到下哪里没看过？都这样的地步了，还能脸红心跳，还真佩服你呢！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吃早餐，跑到沈雅欣面前，她正笑着扬起手表：“顾小姐，没有迟到，刚刚好。”

    “欧先生交代了，两天之后要回去，所以训练要加快速度。”

    顾晚错愕了一下，又听沈雅欣笑道：“顾小姐，昨天进步很大，跟你的对手相比，你有胜利的把握。她最好的成绩也不过如此，所以，要有信心哦！”

    对手？夏盈盈吗？还知道夏盈盈的成绩？这个男人，果然是深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啊！

    既然他这么有心，确实该漂漂亮亮地赢一场才是。毕竟夏盈盈这个女人……想到她胜券在握的眉眼，顾晚轻轻勾唇。当虚伪的面具撕破以后，从前的懦弱、胆怯、善良、柔弱统统消失。从来，她只是想把她当成标杆来超越，当她收到摧毁性的打击是，夏盈盈的眉眼……她都不愿意再去想，现在，只想看看如果是她输，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

    拼死累活的两天过去，该是回去的时间。天气跟来的那天一样的好，顾晚看着各种形状的云朵，浮想联翩。

    “‘享时’的宴会，参加过吗？”

    耳边淡然的声音，顾晚摇摇头：“没有。宴请的都是大公司，轮不到唯念。”

    欧以宸点点头：“很想参加？”

    “没有一个策划公司是不想参加的。你知道，能参加就是一种肯定，对唯念的发展来说，是一个机会。”

    “想过机会是谁给的吗？”

    顾晚错愕地抬眸看着他，他嘴角轻勾，散漫地开口：“甄晴儿。晴儿给的机会，你还那么乐意地接受，想没想过，她为什么会给你机会？她的亏，没吃过吗？”

    “不过是个宴会，我想不出她能搞出什么。更何况，人那么多……”

    “就是人多才好……如果要你下不了台，晴儿有的是办法。”

    顾晚忽然就无语了，他现在说的那个人，是跟他参加过订婚典礼，以后会成为他夫人的女人。他这样说她？

    “既然已经填了表格，就参加吧……凡事小心些。还有，参加享时需要提交一个公司介绍的短片，尽量想着有创意些，才可以夺人眼球。”

    欧以宸说着便眯起了眼睛，顾晚呆呆地看着他休息的样子，这个男人，她怎么越来越是读不懂了。她可以理解为他是在关心她吗？可是，可能吗？他对她，从来都不应该存着善意才是……

    翻来覆去地想着他的那几句话，顾晚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不管怎么样，小心一点不会错，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出这样的宴会甄晴儿还能出什么黑手。大不了在去之前，反复检查自己的衣服，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忽然掉下来就行了吧？

    ***

    原本以为一天时间制作出来的短片效果会很一般，可是没想到会如此惊人，看着大屏幕的介绍，顾晚有些不太相信地眨眨眼睛，她那个小小团队的进步实在是太大了，绝对绝对是专业型人才。

    翻开紫色请柬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回到过这样的社交场合，从前是不屑不喜欢，现在是没有资格。对于唯念来说，这会不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呢？即便，她没有办法让顾氏重振雄风，但是爸爸，你必须相信，我一直在努力。

    从来都是很任性，父亲一直告诉她，以后她会是继承顾氏产业的那个。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所以生意上的事，并不懂，也不想学。直到父亲出事之后，才开始手忙脚乱，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她早该好好地去学一学，怎样去掌管一个企业，怎样去壮大一个企业。也不至于唯念四年的发展，都是平平。甄晴儿有句话是说对的，如果不是欧以宸，唯念到现在还是名不见经传。

    所以，她还是该感谢？这样把她推入无底深渊的男人？

    心口觉得有些堵，她把椅子转向了窗外。

    白色的窗户将夕阳的余晖剪成几块方格子，抬眸望去，是蓝天白云，还有渐渐零落的樱花树。

    心在某个自己意识不到的时刻，都会碎成殇，也许只是因为只言片语。

    “今天让安苒陪着你一起去，不是每个出席的都需要带舞伴。”

    她其实没有想到舞伴的问题，听到他的话也不免簇了簇眉头。

    “我会作为晴儿的舞伴出席。”

    她顿时了然，也霎时圆了他曾经质疑的解释。甄晴儿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挽着欧以宸的手走进宴会，她还需要用别的办法让她下不了台吗？

    但是，她不会在乎。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他的谁，宴会上见面，那么，他们就是最最简单的合作关系。

    仅此而已。

    顾晚，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她笑了笑，却听得安苒的声音传来：“顾小姐，是时候去试衣服了。”

    纯黑色的细腰礼服，上面是带着细钻的薄纱，后背的开叉一直到腰际，同色系的蝴蝶结给性感增加了甜美的因素。顾晚对着镜子，撩了撩额前的刘海。

    “顾小姐，这款礼服很适合你，真漂亮！”

    安苒侧着头，顾晚平常给人的感觉是淡雅的，可是稍加装扮，便会璀璨夺目。

    “你不也是？”顾晚回转过头，看着安苒身上那一袭白色的短款礼服，摘下眼镜，安苒的眼睛很明媚，很清澈，看着其实很甜美的一个女孩，却总是被制服和眼睛遮去神采。

    “今天晚上我们一定会光彩照人，信不信？”顾晚捏了捏安苒微红的脸，“走，去化妆，一定惊艳全场！”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顾晚朝着镜子抿唇，一个很完美的微笑，优雅中有些性感，只是眼睛……为什么还是有那么一丝忧郁？。

    “顾小姐，你和安助理都很漂亮。不过，你脖子这里空了一点，安助理脖子上的链子挺配的，你脖子上还是空荡荡的……要不要挑一条链子搭配一下？”

    顾晚的目光掠过一排璀璨，试了几条，都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场合，其实是需要一些什么撑撑场面的。可是，她既然把欧以宸给她准备好的礼服都塞回了柜子，就没有理由去拿相配的饰品。

    去买一条，又似乎不那么值得。顾晚犹豫了一下，打开了自己的手包。

    有那么一条链子，始终放着。她知道那是一条价值很高的链子，该是水晶质地，海星的形状，墨绿色，周围嵌着碎钻。这条链子是她十岁生日的时候，想妈妈想到哭，一直问一直问父亲母亲的事情。父亲被问得烦了，直接把这个丢给她，告诉她，那是母亲的东西。

    那天晚上，父亲喝了好多好多酒，多得被送进了医院。

    从那天开始，她就不太再去问，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有的东西，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何苦再去寻觅？这样寻觅的结果只能给人带来伤害。

    “……顾小姐？”安苒推了推出神的她，“好漂亮的链子，要我帮你戴上吗？”

    “恩，好。”顾晚微笑着点头，看着镜子中，白希的脖子上面绕上了一层细细的闪亮，而那块海星形状的水晶，让她整个人顿时添了几分贵气。

    “真漂亮！”安苒由衷地赞叹，从她曾经阅宝无数的眼光来看，这绝对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说不定可以达到上千万的价位。

    “走吧。”顾晚拉过安苒的手，重重地吸了口气。如果妈妈一直在天上看着，一定会保佑一切顺顺利利的。这块水晶，一定会给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