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GL)——一天八杯水(108)
这乔逢生虽是站起来了,可神志还未清醒,依旧紧闭着双目,就跟走尸一般。
长应看了他好一阵,说道:我会寻个法子,你先将他带回上禧城。
渚幽愣了:我以为你会执意将他带上九天。
我总不能让他折寿。长应皱眉。
渚幽只好取出芥子,将乔逢生这躯壳放入了芥子中,活人不能在芥子中待太久,得早些回上禧城。
长应颔首,然而刚要走时,忽觉一阵阴风袭来,那风中裹挟着腐朽枯败的气味
是魔物
她眸光陡然一凛,朝渚幽望了过去,只见渚幽缓缓抬眼,迎上了她的目光。
一龙一凤好似心有灵犀,眼里的熟络陡然消失得一干二净,疏离得好似有仇一般。
长应蓦地出手,手中悬荆剑噌一声便出了鞘,直朝渚幽脸面袭去。
渚幽神情骤沉,声捏着手中芥子急急朝后掠出,鞋尖轻点着泥地,却连丁点泥腥也未沾上。
她微微眯起眼,余光朝周遭斜了出去,那腐朽的气味未散,然而却只嗅得到气息,却寻不到那魔物所在。
那气息是裹挟在风中的,风刮到何处,气味便散到了何处。
她凭空拉出了一张炙炎环绕的弓,弓上无弦,然而她随手一拨,一枚翎羽便撘在了弓上,嗖一声打在了长应的剑尖上。
翎羽与剑尖相对,羽梢上的火蓦地舔上了剑刃,直往长应握剑的手边爬。
长应伸出两指间剑刃上的凤凰火捏起,那耀耀火光在她手中被寒意侵吞,忽地被冻在了寒冰中,随其化作了漫天齑粉。
渚幽捏牢了手中芥子,似要说予旁人听一般,扬声道:你逮这凡人,莫非是因这凡人知晓什么玄机,可惜这凡人如今到我手里了。
长应未应声,只凌身而起,猛地挥剑斩下,那剑刃破风的声音好似龙啸。
渚幽仰头看她,又拉起手中炙炎长弓,三枚翎羽齐齐射出,直夺这龙性命!
没想到,那持剑下斩的龙忽地化作龙身,这三枚翎羽倏然落在了她的龙鳞上。
那一身漆黑的龙鳞被火光照耀,流转起斑斓彩光,只见那凤凰火未能将此鳞片烧毁,只得顺着龙鳞缓缓爬动,然而还未烧至玄龙眼梢便被寒冰冻住,倏然熄灭。
玄龙张着血盆大口,而站在底下仍是人身的朱凰还不够她塞牙缝。
渚幽轻嗤道:来都来了,料想你也想劫走这凡人,为何不来助我。
她话音刚落,魔气骤然凝成人形,果真是魔!
然而这魔物古怪得很,身上魔纹遍布,一双眼好似失了神一般,身上好似牵了绳,一举一动甚是僵硬。
渚幽看着迎面而来的玄龙,面上不见半点畏惧,然而此时远处忽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将那魔物的眸光给勾了过去。
凡人
那苏少爷似乎觉得自己看错了,又壮着胆子上了山,偏想证实一番,没想到刚露出头,就看见一团黑雾朝他扑去。
玄龙陡然掉头,大张的嘴咬向了那黑雾环身的魔,然而这魔却未被咬上,身形一晃又化雾附在了风上,转瞬便没了影。
苏少爷晕了过去,他双目一闭,没落在地上,而是被龙吃进嘴里去了。
渚幽不知那魔物究竟走了没有,她眯起眼又射出了三枚翎羽,翎羽扑了个空。
那将凡人吞入腹中的玄龙转身,长尾砸得这虎啸岭震颤不已,四足将底下石头抓了个稀烂,腾身又朝她奔了过来。
渚幽蓦地化作朱凰,四翼唰一声展开,还未来得及飞,便被玄龙含住了一只翅膀。
那龙齿未用上劲,轻轻压在她的翎羽上。
渚幽一怔,一个不经意就被长应拉入了芥子之中。
雪窖冰天的芥子中,到处皑皑一片。
湖上的梧桐树簌簌作响,一只凰鸟陡然停在了上边,那奇长的尾羽曳至湖面,令这满湖的醴泉被染得通红一片,好似映了霞光。
那魔有些古怪,应当是观商的眼。朱凰口吐人言。
玄龙落地后化作纤细高挑的女子,她将手臂一甩,手中剑歘一声刺进了雪里,而后剑就好似化成了水,汇进雪里去了。
而她另一只手上,那被拎着的凡人沉沉一跌,扑通一声落了地。
渚幽在树上变回了人身,手指抵在自己的衣裳上,睨着她道:来取走你的东西。
第102章
长应没应声, 眸光沉沉地盯着她,好似要将一口皓齿都咬碎了一般。
她真的在生气,渚幽心想。
长应就站在她亲手凿出来的湖岸边,再往前一步便是从丹穴山里取出来的醴泉。
她垂在身侧的手略微一颤, 冷声问道:逆鳞这等好东西,寻常人还求不到。
确实好渚幽两指捻着自己腰上那朱红的系带但不该放在我这。
这逆鳞能护你周全。长应缓缓开口,金目紧盯着梧桐树上的朱凰。
她本就瘦, 如今浑身紧绷着,更是像极了一把开锋的剑。
渚幽将整个手掌覆在小腹, 也不愿退让,我不求周全。
这话音一落, 长应本还略显克制的眸光更是寒凉了几分,她张开嘴似是渴水的鱼, 缓缓喘了一口气。
渚幽哪见过长应这副模样, 煞气沉沉的, 就跟想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她一时间竟不知这逆鳞还该不该取了。
她沉默了好一阵, 竟不想迎上长应那凉飕飕的目光, 将瑟缩克制了几分才没有别开眼, 佯装镇定道:我知晓你给我逆鳞是想护我,可那时你未复苏原相,我也并未。
如今我已能自保,这逆鳞不必再放在我的灵海之中。
长应没说话,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似在忍耐, 本来还圆溜溜的眼眸不知不觉竟变作了竖瞳,眼梢陡然黑了一小片。
不是沾了墨迹,是龙鳞。
那龙鳞在她眼梢额角上一片片浮现出来,将那细白如脂玉一样的脸缓缓占据。
可那张脸即便是长了龙鳞也未丑上半分,倒是将她的薄凉削去了几分,多了点儿诡谲阴沉。
三千年前击破一众古魔的杀神该是这样的,哪会像什么峭壁上的小白花,她可不白,内里黑透了。
是长应一直在克制,故而才久久未在她面前显露出这副模样。
这才应该是她。
渚幽怔了一瞬,终于没忍住,将眼别开了,这一番倒像是她在逼着长应做什么坏事一般。
她薄红的唇一张,捻着自己的腰上那束带说:人皆有软肋,龙的软肋在逆鳞,若是我身陷险境,我不盼你回头拉我。
她一顿,又说:莫要回头
长应眼梢那几片龙鳞疯了一般朝脸颊蔓延,好似藤蔓一般,她似是觉察到自己眸光不善,略微低下了点儿头,淡声道:你在复苏灵相的那一刻,本就不求周全了是不是。
渚幽没有说话,沉默的一方换作是她了。
你是不是觉得观商能要你的命,你还怕我疯了不成。
长应话音极淡,好似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她缓缓踏出一步,悬在了醴泉之上。
渚幽捻在束带上的手略微松开了半分力道,我不为九天,但初入世时的权责如执念一般烙在我的灵台,我退不得,我不求周全,求三界安稳。
我也求三界安稳。长应冷声道。
渚幽本想说,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这逆鳞取了,为何要将自己的软肋放在他人身上。
长应蓦地开口:你可知三千年前我为何要救你。
为何?渚幽隐隐觉察到什么,但她不想道破。
长应抬起手,指腹在眼梢的龙鳞上碰了碰,那漆黑的鳞片缓缓淡了下去,只是一双眼仍未恢复如常。她眼一抬,说道:我眼中的三界,缺不得你。
渚幽捻在束带上的两根手指彻底松开了,她早知道这龙对她藏着这样的心绪,可
可长应太过认真了,认真到连每次望向她的眸光都甚是郑重,就好似不将她锁在眼底,她就会化作烟飘走一般。
渚幽气息一滞,急急喘了一下,缓声道: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泯灭,这命是你给的,就算天道要我亡,我也得保下最后一息交由你手。
长应蓦地凌身而起,一副要被气死的模样。
树枝陡然一沉,是长应坐在了边上。
渚幽的手腕被捏了个正着,腕骨近乎要被捏碎,然而长应仍在克制。
若非如此,她的手又怎还能好端端地搁在这束带上。
她顿时坐立不安,眼睫猝然一抖,察觉长应那急促的气息落在了她的颈侧。
长应就在她的耳边,寒着声说:好,那我取。
渚幽怔住
长应猛地将手一扬,覆在地上的冰雪飞扬而起,将那跌在雪上昏迷不醒的苏问清盖得严严实实。
渚幽动也不动地看她,见她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不知道的人定以为她才是那只朱凰。
她如今本就不知怒了,自然不能跟这龙感同身受,只是单单觉得,这龙生气了,看着有点凶。
一会儿她又想,凶我作甚,不就让她取个逆鳞么,又不是要她的命。
长应松开了渚幽的手腕,还将其那覆在腰带上的手给拨开了,她亲自捏上了那束带,缓缓将其扯开。
渚幽心里是觉得有些窘迫,可想想这只是躯壳,便将这古怪的感觉摁至了心底。
好似凡间苞米,被层层剥开,剥开了,蒸熟了,就能吃上了。
明明衣裳垂落了大半,那绣着缠枝纹的纱衣正挂在梧桐树上,烈风吹过时要掉不掉的。
然而她却不觉冷,好似心头燃了一簇凤凰火,当真要将她给蒸熟了。
四处皆是呼啸的寒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可惜大雪未能将这株梧桐给盖成雪伞,还未落至枝头便化了,这梧桐树似是个蒸炉一般,正徐徐不断地冒着热气。
梧桐树是热的,渚幽也热。
这一热,指尖眼梢也跟像沾了胭脂,白里透粉的。
她身上白得像是玉,一沾了红,格外惹眼。
渚幽不知这逆鳞是怎么进到她灵海的,自然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取得出来,若她能摸索到了究竟,早就将这逆鳞取了。
长应眸光黯黯,当真像是要吃人一样,张嘴时口中露出尖锐的牙来,没想到面上的龙鳞是隐了下去,可龙牙却出来了。
渚幽生怕这龙将她的脖子给叼了,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摁在了这龙的唇边,若再往里一些,她的指腹便能抵上那颗牙。
长应垂下眼,冷不丁将那截手指含了进去,尖锐的龙牙在那柔软的指腹上轻咬着。
这哪是在磨牙,是在撩她的心火,渚幽心道。
渚幽蓦地收了回了被咬住的手,觉察长应要将她的绸裙也扯了,连忙按住了她的手背。
那按在长应手背上的五指很烫,好似着了火。
怎么取?渚幽按着她的手。
我没取过,试试。长应声音淡淡,听不出是不是诚心给取。
渚幽隐约有种被骗了的感觉,然而她却不能将长应指认,微微眯起眼道:那便赶紧取了,取了之后,我就将乔逢生带去妖界,上禧城已成魔窟,我不是很想带他进城,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他,你最好快一些。
很快长应嘴上是这么说,然后两指正轻捻着她的裙。
渚幽唇舌好似干了一般,用力地吞咽了一下,问道:你想做什么。
长应没说话,眼梢额角上的龙鳞一现一隐,好似失控一般。
渚幽登时意识到什么,讪讪道:那画卷上未画有这一幕。
长应金目一眨,用平静寒凉的声音道:是我记错了,画卷上那两人叠在一块,其下的女子布裙大掀,另一女子将手探入其中,如拨弄花蕊一般,捻弄得底下那人绷紧了腿,玉趾紧蜷着。
渚幽瞪直了眼,抬手捂住了这龙喋喋不休的嘴。
长应未动她的绸裙,而是隔着那绵软的布料将手覆在了她的腰腹上。
渚幽这才将手放下,为难道:日后莫要再看那些古怪的玩意了。
哪里古怪?长应问。
渚幽抿唇不答,那一瞬,她灵海中那一片沉寂的龙鳞似被惊动了一般,陡然震出了一道寒凉至极的灵力。
然而这灵力便是长应的,自然伤不到她分毫。
渚幽合起眼,感受到那一片鳞在微微颤动,每颤一下,皆似是在她的灵海中磨刃。
龙鳞边缘本就锋利,震出的灵力也似弯刀一般,在她的灵海中磕磕碰碰。
她紧闭的眼眸一颤,皱眉道:快些
长应慢腾腾地移着手,从渚幽的腰腹上移至胸膛,最后那鳞好似卡在了渚幽的喉头一般。
渚幽皱着眉,这喉咙卡着东西的感觉并不好受,眼梢陡然红了一片,连凤纹也更艳了几分。
谁知,长应忽然收了手。
渚幽蓦地睁开,却连话也说不出,那逆鳞还在她的喉咙里卡着。
长应撑直了手臂坐在她的边上,上身近乎与她相贴,然后冷着脸将唇贴了过来。
那温凉的气息,落在渚幽的唇边。
渚幽眼梢绯红一片,却觉察长应忽地顿住了
这龙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将自己扯紧扯牢了,未再贴近一些。
她心下明了,长应在克制。
长应果真未抵过来,那苍白的唇微微张着,吐出了一缕龙息,如手一般从她的唇舌上一拂而过。
那龙息碰及了她的舌根,又潜至她的喉间。
渚幽喉咙里卡着的那片龙鳞缓缓腾了起来,悬在她与长应的唇间,拇指那么大一片,旋起来时面上有流光闪过,似世间幻彩皆聚于其上。
长应那苍白的唇一合,将那片鳞衔住了。
渚幽眸光闪躲,只见那鳞是湿的,且刚从她的唇齿间出来,长应衔着这鳞时眸光凉得像是想衔她的唇。
这鳞离了你的身,还能摁回去么。她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地问。
长应没有回答,抬手将衔在唇间的逆鳞给捏住了,她并未嫌弃这沾满看了湿意的鳞,反倒像是捏着什么珍稀的宝贝。
她捏着这片黑鳞看了好一阵,问道:就这么不想要我的东西?
我方才不是解释了么。渚幽总觉得这龙好似未将她的话听进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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