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GL)——一天八杯水(12)
以那些仙的本事,自然能知魔域三主如今身在凡间,这么一想,那提早二十年打开的神化山,越发像是在引魔入瓮了。
被问及的白衣弟子没敢看她,眸光闪躲着,耳畔还绯红一片,似是在羞赧。他支支吾吾道:也不知丢的是什么,似乎是个器物,但师叔他们一直未寻着,只说该物灵力深厚可怖,性情应当懵懂纯真,我等猜测不是器物妖,兴许是什么兽妖。
站在他身侧的其余几个仙门弟子也看呆了,他们修行多年,何曾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明明穿着一身黑衣,却像是不染片尘,那眉眼不艳不娇,看似冷淡,却透着点无辜可怜。
渚幽没有将香囊里钻动的龙拿出来,反倒问:难不成是贵宗丢的灵兽?
上灵宗的灵兽哪有什么灵力深厚可怖的,若有这样的灵力,早就化形成仙了,哪还会被困在宗内。那弟子被问得有些尴尬,却还是照实回答。
渚幽了然点头,心想指不定就是东海君托了哪位仙君传的话,只是有所隐瞒,故而谁也不知龙宫丢了龙。
这事要是传出去,东海君还真的在天界抬不起头了,谁家龙宫还能丢龙的。
既然你们问起,我便给你们看看我的蛇,也省得你们不好交差。渚幽说完还真将香囊的束口打开,捏着长应的脖颈,将它从香囊里提了起来。
黑龙一双冰冷的金瞳一转不转,嘴没有合紧,露出了点尖锐的牙,看着似是不好惹的。
看着就不是性情纯真懵懂的。
为首的仙门弟子羞红了脸朝渚幽斜了一眼,闷声说:冒犯了。
说完,他探出了灵识,去试探黑龙身上的灵力。
这一探便知虚实,这兽压根没有灵力。
长应牙一龇,两颗毒蛇般的牙登时露了出来。
那仙门弟子连忙收回了灵石,并握着两手躬身行了个礼,这黑蛇身上没有丝毫灵气,并非灵兽,是晚辈唐突了。
渚幽微微颔首,把长应收了回去,还不着痕迹地用食指蹭了蹭它的脑袋,就当是奖赏一般。
为首那仙门弟子的耳廓仍旧红得厉害,唯恐自己唐突了这霁月一样的前辈,闷声问:不知前辈是哪家宗门的,可是为神化山而来?
渚幽正琢磨着要杀人还是灭口呢,这仙门弟子竟替她把来由都找好了,她顺着这人的话就往下说:散修罢了,确实想来看看这神化山。
红着脸的弟子没吭声,垂在身侧的手别扭地搓着衣角,站在他身后的女弟子反而双眸明亮地问:前辈好生厉害,我在宗门里跟着师父修行多年也没这个修为,前辈若是无人相陪,要不与我们一同前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女弟子话刚说完,就被那红着脸的仙门弟子屈起手肘狠撞了一下。
渚幽觉得这些个凡人还真是懂事,头一点就应了下来,也好。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女弟子目光灼灼地问。
长应。渚幽笑了一下,这话刚说完,香囊里的龙又气得直撞头了。
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身侧的香囊,头一回对这名字如此满意。
几个仙门弟子见她点头,脸都要热得烧起来了,一个个乖得像鹌鹑一样,连句大声点的话也说不出来。
渚幽越看越觉得这几个仙门弟子长得十分顺眼,又十分乖巧,像极了百年前大殿里侍候她的那一群侍女。
整日叽叽喳喳的,跟鸟儿一样,可一迎上她的目光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半是怕的,一半是羞的。
可魔到底是魔,面上又敬又怕,百年不见,还不是全跑光了。
渚幽叹了一声,养不熟,她连一群侍女都养不熟,又怎么能把这薄情冷血的黑龙养熟。
这群仙门弟子看着像是刚到淞灵城的,一个个饿得很,即便是已经初探辟谷,但到底还是凡人,仍是会饿得眼冒金星。
为首那穿白衣,头上还顶着金镶玉发冠的,似乎还是什么世家公子,腰缠万贯,十分富足,带着一行人进了这城里最高的酒楼,还让小二把店里最好吃的菜全上齐。
这般奢侈无度,还真和龙宫里那群四脚虫如出一辙。
渚幽面无表情地坐在一侧,也不动筷,就光看着这一桌菜,忽然觉得魔域是真的穷。
这几个弟子见她没拿筷,竟还不好意思先吃。
那女弟子小声问道:前辈对这些菜不满意么。
渚幽眼一闭,索性不去看这满满当当的一桌菜,不看,也就不觉得魔域穷了。
这些个仙门弟子心下一惊,不是吧,竟不满到连一眼都不愿多看。
那世家公子顿时蔫了,好端端的讨好竟还让人生气了。
渚幽心下一哂,眼皮一掀,我无需吃这些,有碍修行。
众仙门弟子一听,登时脸颊通红,十分羞愧。
渚幽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心里明白得很,这些凡间修士,若是修得好,日后是有机会登天梯的,到了上界便能列仙位的。
她是烦透了天上那群神仙,对这些凡间修士,也无甚好感,当即说道:这些凡间之物,闻着也无甚特别的,有这功夫用饭,还不如去城外施粥,长点福缘也好能进神化山。
头戴金镶玉发冠的弟子把筷子撘在了桌上,坐得腰直背挺的,一幅一筷也不会吃的样子,红着脸说:前辈也知道要福缘深厚才能进神化山,我们还以为这是师尊坑我们的。
你们可知神化山为何会提早开山?渚幽说完,觉得腿又被龙拱了一下。
这龙还真的一听到上禧城和神化山就有反应,莫不是转世时没喝孟婆汤?
她没理会香囊里的龙,等到这龙又想偷吃她的灵力时,才将其揪了出来,把空着的碗反着一扣,将长应扣在了碗里。
渚幽从不知她的灵力竟这般好夺,想啃就能啃,也不知这龙究竟什么来头,怕不是龙族之裔这么简单。
幸好眼前没有起雾,否则她这一瞎,还得耗点灵石,这些灵石也不知能够她撑多久。
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倒扣在桌的碗,瞳仁猛地一颤。
那世家公子吞咽了一下,磕磕巴巴道:听闻是因为世间机缘到了,所以山就提早开了前辈为何要将蛇扣在碗下。
渚幽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轻轻压在瓷白的碗上,自然是为了教它做蛇了。
被反扣在碗里的龙,撞得碗壁咚的一声响。
第19章
机缘?
什么机缘到了,不过是些骗凡人的把戏。
上界想要你有机缘,你便可以有机缘,上下界本就不是平等的。
但渚幽没把这话说出来,只用一根细白的手指就把瓷碗压牢了,指不定这龙出来之后会怎么记恨她。
原来如此,我未曾见识过神化山,还不知这山门是往哪开的。渚幽眼一抬,颇有点遗憾的意思。
这桌唯一一位女弟子双目一亮,耳畔绯红一片,连忙说道:就在这淞灵城中,听闻是在华承宗里,这华承宗可是天下第一大宗,什么好事都占尽,没想到连神化山的山门都开在他们宗内。
渚幽违心称赞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女弟子羞赧一笑,又道:我也是听师叔说的,他道这神化山的山门开在寒潭下,有的修士受不得寒,也许连山门还未找到就被冻死了。
这么说来,也不是人人都见得到山门的。渚幽道。
女弟子连连点头,不然又怎算得是机缘。
渚幽心下一哂,她倒是头一回知道神化山的山门在这凡间的宗门里,稍在心里记了一下,转而又问:你们可知华承宗在何处。
女弟子朝窗外一指,跟着这些松树一路往北,见一冰湖,湖上有座阵法变出来的石桥,过桥后得见青漆廊柱,那里面就是华承宗了。
这女弟子说得还挺简单好懂,渚幽微微侧头,还真看见了一排稀稀拉拉的松树,树上压着沉甸甸的白雪,在厚雪之下,隐隐能看见一抹苍绿。
一般人进不得华承宗,就连他们的桥也过不去,除非有山门令,亦或是弟子牌。女弟子小声道:上次百宗演武之时,师叔带我们进了华承宗,里面好生气派,听闻还有不少仙器,都是得道的前辈留在宗内的。
说完她还叹了一声,可惜了,我们上灵宗还未出过什么神仙,就连前一任宗主殒身时也只是大乘期,如今的宗主亦是大乘,久久没有突破,若是有仙人指点一番就好了。
渚幽按着桌上那被撞得咚咚作响的碗,琢磨着长应怎就不觉得头疼,大乘离登仙梯,只有一步之遥。
是啊。在座的几个仙门弟子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声。
还磕?渚幽垂目说,话中暗藏威胁。
碗里的龙顿时没了动静,大抵是怕了。
这瓷碗的碗口敞得像天上的玉盘,否则也兜不住这么一只黑龙,里边想必是漆黑一片,像魔域里关押囚徒的小屋似的。
窗外一股冷风刮了进来,渚幽头上那珠串发饰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她那细白的脖子外露着,竟连颤也未颤,几个仙门弟子却被冷风刮得哆嗦了一下。
听起来,这华承宗确实不好进,宗内仙器要真这么多,指不定还会遇到回娘家的神仙。渚幽似笑非笑的,偏偏她一双眼长得无辜,叫人听不出丁点嘲弄来。
她笑了一下,转而问道:你们可知,你们要找的东西究竟是谁丢的?
戴着金发冠的男修见那女弟子又要答,连忙抢在她前头说:不知是谁,但那日师叔和众峰主的神色皆不大好,一个个顾左右而言他,像是被恫吓了一般,实在奇怪。
渚幽一听便懂了,怕是神仙显灵,把这些凡间修士给吓懵了。
东海君可真够有意思,想托人找东西,却又不明说丢的是什么,倒像是怕被人知道他们丢了蛋一样。
如非龙族好面子,不敢给天界丢人,那便是因为这蛋和上界渊源不一般,若是被天帝知道了,龙宫里的龙怕是要被剥一层皮。
渚幽把碗一掀,将里边金瞳圆瞪的黑龙抓了起来,两指捏在三寸之处。
若换做是蛇,这地方就是蛇的脊椎骨上最易折之处。
长应似乎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猛地甩了一下尾。
渚幽险些没抓牢,她没想到长应先前啃了一口她的灵力,竟又多了点儿力气。
几个仙门弟子看呆了,那女弟子战巍巍道:前辈,你这蛇也太凶了些,这蛇看模样应当是要冬蛰的,它怎么还不睡
渚幽心说,因为这玩意儿根本不是蛇啊。
长应似乎听不得别人说它是蛇,一听到蛇这字,一双金瞳微微眯起,那冰冷的眸光煞气腾腾的,身一弓、口一张,作势要朝那说话的弟子咬过去。
可它还被渚幽捏在手里,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么一条长得像凡间黑蛇的龙,身上又连丁点灵力都没有,理应是吓不着人的,可这些仙门弟子一迎上它那目光,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没来由地怕了起来。
它啊,年纪小了些,若是冬蛰了,怕是醒不过来。渚幽捂起长应的脑袋,省得这些凡人察觉到它身上威压古怪。
前辈莫非想去华承宗,得提早几日求见才行,否则过几日去的外宗多了,华承宗未必会让散修进门。女弟子冷不丁哆嗦了一下,猛地移开了目光,生怕被那蛇又瞅上一眼。
幸好长应的脑袋被渚幽捂住了,几个仙门弟子这才缓过神来,一个个面面相觑着,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怕。
提早几日?渚幽眼眸微垂,窗外的雪被风卷了进来,恰巧落在了她的头发上,那雪倏然化成了水,将她的发顶打湿了。
几位弟子这才意识到,这前辈是真的不怕冷,也不知是何境界。
前辈何不等山门开的时候,与我们一同上华承宗。女弟子虽还有些后怕,可仍是忍不住朝那捏着黑蛇的前辈瞧上一眼。她耳廓红着,道:此番师叔不在,只要无人告状,他就不会得知咱们带着外人进华承宗了。
渚幽嘴角微扬,她乌衣乌发,就连手上捏着的蛇也通体漆黑,衬得那手那脸白得似雪一般,又比雪更温润好看。
开山时人太多,我不喜见人。她松开了捂在长应头上的手,安抚般摸了两下。
可、可女弟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桌那边捏着蛇的人影忽然消失了。
就这么刹那之间,像是被风卷走了一般。
女弟子话还没说完,可若是想进神化山,就得和大家一起受寒潭之试,那时人必定很多。
头戴金发冠的男修瞳仁微颤,左右看了看,许久才咽了一下唾沫,回头问道:你们可看得出,这前辈是何修为?
同门纷纷摇头,一个个眼中都透着难以置信。
可前辈先前不是说要与我们同行么?女弟子抠了抠手指头。
兴许前辈觉得我们拖后腿了。一人闷声道。
这等自食其言之事,渚幽已不是第一次干了,她想走便走,连一刻也没有留。
出了酒楼后,她一头用术法染黑的墨发被风吹得乱糟糟,手里的黑龙慢腾腾地拧动着。
且不说她境界究竟有多高,光这凤族体质,即便是在这大雪漫漫的山城里,周身也依旧是热乎乎的。
长应那一双冰冷的金瞳仍旧微微眯着,似乎仍是一肚子气,龙尾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摆明了想往渚幽的手臂上贴,像个不好伺候的祖宗。
渚幽怀疑道:你还知道冷呢,你们龙族不是不怕冷的么。
到底是刚破壳的,身上又没半点灵力,和凡间的蛇相差无几,就算怕冷似乎也说得过去。
长应没吭声,在她松开两指的时候,险些跌进了雪里,幸而尾巴一甩盘上了她的手腕。
渚幽任它盘着,手一抬将这黑龙送到了自己眼前,你不会真能冻死?可别死,否则我的灵力不就白送出去了。
再来点。
风雪之中,隐约有人在她耳边冷声说了一句。
第20章
轻得就像呢喃,似乎还透着一丝稚嫩,只是那腔调冷淡得又完全不像稚儿。
又轻又弱,就跟藕丝一般,一扯就会断。
渚幽垂下眼,紧盯着手腕上盘着的黑龙,她的神识顺着这覆着雪的松树蔓延出去,神识所及之处,只探见几个未开神智的凡间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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