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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琴正给她洗着头呢,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哽住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妈妈?你怎么啦?”
王秀琴拿手背擦了擦眼睛:“没事,洗头膏蜇眼睛了。”
她给小妙妙洗完头发,擦干又裹上毛巾,给她穿好秋衣秋裤,这才把苗栋叫进来。俩人又给驰驰擦洗干净,拉了灯,上炕睡觉。
第二天一早,夫妻两个早早就起来,把两个孩子都收拾得干净的,又去借了倒骑驴,一路往县里去了。
路上王秀琴要跟苗栋换着骑一会儿,苗栋也不像是以前那样死活不干了。
“这是出息了啊?要是以前,甭管多累,我要跟你替换过来你都不带答应的!瘦驴拉硬屎!”
苗栋先叫最后那句歇后语逗了一下:“啥玩意?我哪儿像驴了?”
他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以前那不是就一味好面子么,倒骑驴也不费力,我这身子刚好,万一真的再出点啥事儿,不还是连累你们娘仨吗。”
俩人换班蹬车,没过多久,就到了县里头。王秀琴还记得上次跟售货员问的地址,张望了一下,离着老师家不远。
到了老师家楼下,俩人这才发现,楼下停了好几辆车呢。王秀琴在心里头想,这可千万别是来学琴的啊。这老师带的学生数量也有限,要是又多俩学生带不了自己儿子,那可咋整呢?
这小地方,钢琴老师或许还能多上一两个,小提琴老师听说可就这一个了!
夫妻俩心里头惴惴不安地上了楼,一个领着儿子,一个领着闺女。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王秀琴赶紧露出个笑脸。
“吴老师啊!是我,我头年来的时候说过了,要领儿子过来看看……”
一家人虽然都穿得尽可能地整洁了,可还是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是农村来的。尤其两口子蹬车过来的,这两天雪或多或少化了一点,两口子脚上都是泥。
王秀琴第一次来的时候,吴老师就不太热情。在她看来,小提琴这样的乐器是有着贵族气质的,农村孩子行吗?
再者说,她一周就上一节课,回去的时间都要靠着家长来督促孩子练习。这家长一看就是地里头刨食儿的老农民,能会督促吗?说句不好听的,认字吗?
“哦,你进来吧。”
吴老师家的地上是光滑的地板,拖鞋又只剩下两双。两口子拖鞋穿着袜子,叫妙妙和驰驰穿着拖鞋。王秀琴自己的袜子上还破了个洞,她脸上发烧,觉得给儿子丢脸了。
吴老师鄙夷地看了一眼,心里头决定了,不管咋样也不能留下这个学生!她教谁不是三十块钱一节课?为啥不教点家里头看着有钱有势的呢?
她这会儿看着驰驰,也觉得这孩子不太对劲。
“你以前学过音乐吗?有基础吗?”
驰驰能听懂吴老师的话,也能正确地回答:“没学过。”
不过,他一张嘴,吴老师就听出来有些不对了。苗星驰现在虽然比以前正常许多,但是说话音调和正常孩子还是有区别的。
“你们家这孩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吴老师皱眉,“你之前来可没跟我说过这事儿,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老师!他真的会!”王秀琴有点着急了,“老师,我之前来的时候不是跟您说过吗?我儿子就是脑子有点慢,他听过一遍的曲子,就立刻能拿口琴吹出来!您叫他试试!”
苗栋拦住她:“不跟她废话!咱不找她学了!”
他虽然也想让孩子学音乐,但是这教音乐的老师,可不能将就。这老师一看就是看不起孩子的,就算是真的答应了教驰驰,也绝对不会好好教育。
听着王秀琴恳求自己,吴老师心里头还舒服点,当老师当得久了,难免有点被学生家长捧得高了的心态。
可再一听苗栋的话,她可就不乐意了。
“行啊!你看看这县里头还有没有别人教小提琴?你能找着算你能耐!还不找我学了?我还不教了呢!”
吴老师本事一般,脾气可是不小:“咋的,你瞅瞅你儿子说话都不利索,还觉得自己能学小提琴?你们能买得起琴吗?赶紧出去!”
她不敢大声说,怕吵到里头的几个学生家长,手上一使劲儿开了门:“赶紧走!”
王秀琴气得浑身发抖,鼻子又酸,差一点哭出来。驰驰毫无感觉,对他来说,理解别人的感情、不管是好是坏都很难。
苗栋面色阴沉下来:“你这还当老师呢,当老师讲的是有教无类,当老师得有师德!”
他是苗老师的儿子,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的老师了!
苗栋用力地揽住妻子:“不生气,有啥气的?咱堂堂正正上门来找老师,这样的人她也不配当个老师!”
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踩着鞋就出了门,抱着妙妙拎着鞋。王秀琴也趿拉着鞋出门,给儿子穿上鞋拉他出来。
苗星驰刚出门,那门就叫吴老师使劲儿拽上了。要不是王秀琴拽得快,能把孩子脚都夹着!
王秀琴气得浑身发抖,又委屈得想哭,又担心儿子。
“这可咋整呢,我打听了,县里头就这一个老师教小提琴的。”
苗栋咬牙:“别说县里头就她一个了,就算是咱整个省、全中国就她一个教小提琴的,也不能把儿子交到这样人手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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