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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里特意提到了上次苏慧兰去时留下的那一百四十块钱,说她母亲自从拿到这笔钱就一直很不安心,因为他们都清楚当初父亲即便对苏慧兰有过帮助,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本来她母亲是想找个机会把这笔钱尽快还回来的,只是没想到十二月初的时候,她的爷爷突然生了场急病,没奈何将这钱动用了一部分,如今他们家没法如数奉还,只好先欠着。
末尾处还说她已经到街道报了名,等过完年就会到这边林场来,到时候她每个月都能拿到工资,会慢慢把这笔钱还清。
随信附带了一张一百四十块钱的欠条,字迹秀丽工整,欠款人落款是“钱春晓”三个字。
苏慧兰记得这个姑娘好像比自己还小了两个月,今年才初中毕业,学习成绩很好,而且多才多艺,钱伯伯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这个女儿,总是说他是三个孩子里最像他的。
那时,苏慧兰在苏大旺家每天争分夺秒的学习、干家务,一直也没时间跟她接触,后来他们搬到煤炭厂的家属区就更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上次她去钱家,钱春晓刚好不在,也不知道印象里那个清秀的小姑娘如今什么样子了,想着年后就能见到,心里还是挺期待的。
倒是苏奶奶听孙女读完这封信,不由感叹道:“这也是个好闺女,要是她爸还活着,估计也不用来咱这儿遭这份罪!”
苏慧兰想到林场繁重的工作任务和简陋的居住条件,确实挺遭罪的,赶忙提笔给钱春晓写了封信,把这边她所了解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下,嘱咐她备好御寒的衣物和一些必需品。
至于其他零散东西倒是不忙着带,听说林场的宿舍都是十几个人睡一间屋子的大通铺,个人空间有限,东西带多了反而不好处理,到时候要是缺了、少了什么,苏慧兰这边可以帮着添置。
写好了信,算算时间,今天是腊月初四,阳历已经是73年一月七号,明天把这封信邮过去,估计那边年前就能收到,正好来得及让他们把东西置办齐。
另外,她也给王大娘回了封信,年前就不再给邮什么东西了,免得对方收到后又惦记着给她回礼,这么细水长流也是好事。
两封信写完,苏奶奶就招呼孙女来试试钱家邮来的毛衣,钱春晓信上说这毛衣是钱伯母亲手织的,毛线是她们能买到的最新鲜的深红色,想着苏慧兰过年的时候穿上也能添几分喜气。
这件毛衣元宝针、鸡心领,苏慧兰穿上以后,因为皮肤白,整个人显得十分文静好看,再配上王大娘送的“节约领”,把雪白的衣领从鸡心领口里翻出来,越发衬得人精神、有气质,苏奶奶看得直点头,连说钱家的人有心,这毛衣织的快赶上百货商店里卖得那些了!
将邮包里的东西收拾妥当,祖孙俩简单吃了口晚饭,就上炕休息了。
半夜忽然起了大风,隔着一扇窗子,嗷嗷叫的西北风让人心慌,把祖孙俩都给吵醒了。
外屋地炉坑里的火早就熄了,屋里现在除了炕上有股热乎气,其他哪哪儿都凉飕飕的,尤其是靠近窗户附近的区域更是透着一股股寒风,估摸这会儿外面得有零下四十几度了。
苏慧兰打着手电筒四外检查了一下,发现窗子两边的墙角和东面墙上结的寒霜又扩大了不少,担心外屋地里的水缸、酸菜缸啥的会上冻,就连夜起来又生了一炉子火。
等忙活完,一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赶忙脱了衣服又钻回被窝里,苏奶奶摸着孙女冻得冰凉的手脚,十分心疼,直埋怨今年冬天咋这么冷。
其实苏慧兰早听学校里的孩子们说了,今年冬天照比往年不算太冷,苏小奎说他蹲茅坑的时候习惯数手指头,往年这时候刚把十个手指头数三圈,屁股就冻上了,今年都数到四圈了还没冻呢!
苏慧兰听得哭笑不得,可也说明今年的天气其实还算照顾她这个新来的。
祖孙俩说了会儿话,等着火墙开始散发热度,屋里渐渐暖和起来,苏奶奶才撑不住,拉着孙女的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苏慧兰给奶奶盖好被子,黑暗中听着奶奶的呼吸声,也很快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下一场大雪的样子。
这让苏慧兰有些犹豫,想着要不等过一天再去公社寄信,可她又怕万一真连着几天下大雪,到时候出门更费劲,不如趁着现在还没下起来,动作快一点,早去早回。
结果她这边正跟奶奶说这事呢,那边李老太的大儿子就来了!
这位李大叔是来报丧的,李老太的老爹今早上没了!
出了这事,苏慧兰自然不能再出门,不光她,这两天伐木队也不会再上山了。
别看秀山立村时间不长,但村里大伙儿都挺团结,基本是一家有事,百家应。
尤其去世的这位老爷子在村里辈分最高,村里几乎都是他的晚辈,他的葬礼,基本上全村的人都要到场。
而且从打寿材、入馆、送行、挖坟、出殡、下葬,哪怕如今是特殊年代,不兴大操大办,但是有些程序还是不能省的,无论哪个步骤都要用到不少人。
尤其出殡抬棺这一步,抬棺人一般分八人,十六人,二十四人,根据逝者的身份地位来。按照这位老爷子的辈分,是能用三十二个抬棺人的。
其中,抬棺的人又有不能用直系亲属和未婚男人的规矩,还要避免属相相克,再早村子里人少的时候,人都凑不齐,还得去别的地方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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