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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苏大奎就接话:“俺看他肠子也快悔青了,那天俺五爷在山上‘摘’完‘挂’,直接拎着鞭子就抽了这老小子两下!完事回来就把所有爬犁都锁起来了,说是多暂所有人都想明白了,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啥,多暂再开锯!”
苏奶奶点头道:“这事他五叔做的对, 是该叫你们再涨涨记性!那上山砍树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这可不是闹笑话,头几年光咱这俩村子就出多少事呢!可不能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苏大奎闻言有些蔫蔫道:“三奶奶,俺们从来就没大意过,这还不得怪吴二楞,一颗耗子屎臭了俺们一锅好汤,真白瞎俺们这些好佐料了!”
苏慧兰本来在旁边听着这些事,正深觉山里人不易呢,冷不丁听见苏大奎这句“好佐料”差点没笑出声来!
在她听着这些惊险刺激的经历的同时,马车速度也不慢。这条冰雪道中间有两条清晰的车轱辘印,马车沿着这车印走,又快又稳。
没过多久,马车在前面拐了个弯,苏慧兰眼前竟豁然开朗。
道路两旁再不是这一路随处可见的山包、树丛,而是一大块十分平坦的区域,里面全是已经整齐码放成垛、或零散堆放等待归楞的原木,远远看着,就好像一大片木头的海洋!
苏大奎说这就是公社的贮木场,他们从山上伐下来的木材也往这儿送。
马车经过贮木场大门时,苏慧兰还看见里头有两辆“大解放”,苏大奎说那是公社运输队的车。
一提起这车,他话音里就满满的都是羡慕:“瞅瞅这大铁疙瘩,多带劲儿!这要给咱队上弄一辆,俺保证天天不吃饭都管饱!”
一路说笑,马车很快到了秀山大队。
苏慧兰先是在村前一条小河上看到一群玩耍嬉戏的小孩,他们大多只穿着棉袄,身上连件罩衣也不套,头上戴着各种材料的“雷锋帽”,个个冻得脸蛋通红、鼻子下面拖着两管鼻涕。
可玩的也是真开心,抽冰尜、抢口袋、滑爬犁、玩冰车,苏慧兰看得特别有意思!
等进了村里,发现地方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宽敞!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用木板子围成的栅栏做院墙,当地人把这种木栅栏叫做“板杖子”。
几乎每家房子前都有一大片菜园子,当然这会儿除了院子里高高的柴火垛,只能看见厚厚的积雪。
道上有三三两两出来打水或串门的人看见他们,立马热情的围了上来。
“哎呀,他三婶回来了!”
“妈呀,这是你家慧兰吧?哎呀妈呀,这闺女咋长这么俊儿呢!”
“他三大娘啊,知道你们赶路辛苦,快回去歇着吧,赶明儿个俺们再上你家串门!”
一一招呼过了乡亲们,马车没做多远就到了苏奶奶家门口。
苏大奎将一把钥匙递给苏奶奶,“三奶奶,俺妈天天都过来烧火,今儿俺去接你们之前,她才刚烧完,你们现在进去,保证炕还热乎呢!”
祖孙俩忙道谢,见苏大奎要走,苏奶奶还嘱咐他,说是给他们哥俩买了布料,明儿一早就给他们家送去!
苏奶奶家院子也不小,进了院子就是一溜长长的柴火垛,正房小两间,是凌远当地随处可见的板夹泥房。
这种房子以木头做框架,做墙面的时候以四角柱子为基础、钉上里外两排木板,先做出一个夹层,然后在里头灌上厚厚的草泥,木板外还要加一层板条加固,最后再用黄泥抹平。
板夹泥房简陋,保暖性能也不好,就是胜在取材简单,盖起来容易。
除了两间正房,东边一间向阳的木头窝棚是牲口棚子,不过这会儿里面什么也没养,只是堆了不少柴火。
正房前面西边位置还一间单独的木屋,面朝东开门,是专门放置杂物的地方,当地叫“仓房”。
苏慧兰正津津有味的看着院里的布置,那边苏奶奶已经打开了房门,一叠声的喊她进屋!
房子进门就是厨房,本地人都叫“外屋地”。迎面一个大灶台,前后两个灶眼,第一个灶眼上支着口大锅,第二个灶眼上盖着一块儿圆形的铁盖子,炉膛生火的时候,这铁盖子也能很好的散热。
灶台与东面大屋之间的隔墙砌成了中空的火墙,火墙又与屋里的火炕相通,每次一做饭,热气顺着墙里、炕里的烟道一蹿,屋里很快就烘热乎了,算是最大限度的利用了灶台烧火时的热量。
除了紧挨着厨房的东面大屋,厨房后面还一间小屋,两间屋子门上都挂着碎布拼成的门帘子,既挡风、又能避免做饭时油烟窜进屋里。
厨房面积不小,大门左侧的南墙上开了盏窗子,上头糊的窗户纸,窗户两边还挂了两辫红皮蒜和一串红辣椒。
窗台下是一个碗柜,碗柜上摞了好几个大小不等的笸箩和一只葫芦瓢。
西墙两边左右各钉了一颗钉子,上面扯了跟草绳,挂满了晒干的小白菜和被绑成一把、一把的干香菜。
干菜底下是一溜大大小小好几个泥瓦缸,除了水缸,还有酸菜缸、咸菜缸、酱缸,东北统称“三大缸”,一冬天的菜碗全指着这三口缸。
苏慧兰记得奶奶说过,太爷爷在世的时候有一手厉害的烧陶手艺,寻常河边挖出来的黄泥到他手里总能变得格外听话,村里人家的缸差不多都是出自他老人家之手。
只可惜太爷爷的儿子们谁也没学会这手巧活儿,烧出来的缸罐不是用不了就是不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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