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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卢桂英扶着陈芳秀从厕所出来,就看到自家外孙女睫毛上挂着泪珠,正拿小手揪褥单。旁边不远处,小外孙已经穿好了衣服,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这是咋了?小辉你欺负桃桃了?”她问。
陆辉勉强道:“没,桃桃晚上喝太多水,把褥子哭湿了。”
他现在也不敢说是尿的,不然小姑娘一定给他表演一个原地大哭,能掀翻房顶那种。
卢桂英一听就明白了,笑道:“是姥姥不好,大晚上还给你们喝红糖鸡蛋。”
她帮小姑娘把脏了的裤子换了,褥单也扯下来拿去泡。
泡完想到两个孩子应该有阵子没洗澡了,她又去厨房烧水,“我先给桃桃洗个澡,小辉你还要上学,晚上回来再洗吧。”
陆辉点头,就着稀粥啃了大半块饼子,回屋鼓捣起来。
不多一会儿,他从屋里出来,不仅肩上背着书包,腰上还系着陆国平从部队带回来的皮带。
皮带左边别着个左轮,右边别着个五六式手木仓,全都是木头雕完又上了黑漆的。
陆国平毕竟部队出身,摸过真木仓,做出来的东西十分逼真。陈家老大十二岁的大儿子陈波见了,稀罕得不得了,“你啥时候借我用用呗,我让我爷照着帮我刻一个。”
“行。”陆辉大方地应了,“我那还有个长的,回头也借给你。”
他摸摸腰间的木木仓,又想起了妹妹,问陈波:“哥,你知道哪能摘到山里红吗?”
“知道啊。”陈波立马凑过来,做贼似的小声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山里红,还没被几个人发现,能摘到熟的,放学我带你去。”
这年代水果不好买,还死贵,如果家里没棵果子树,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山上容易被发现的地方,通常果子还没熟透,就被人摘光了。
陆辉一听还能摘到熟的,点头,“行,放学你带我去,我摘点给桃桃。”
妹妹早上被他弄哭了,他还是哄哄她吧,看在她帮他把木仓都抢回来的份儿上。
小哥俩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没过多久,卢桂英烧在大地锅里的水也开了。
胡秋香帮着婆婆把大铝盆搬出来,舀上热水,端到了陈芳秀屋里。
本来,小姑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她心里还有些泛嘀咕。
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就算好了,也得小心养着,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啥活。小姑子少说有个大半年没法挣工分,难道要他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养活?
今天早上吃饭,卢桂英当着全家人的面儿拿出来一百块钱,说是闺女给的生活费。
胡秋香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对着小姑子的笑容也真诚多了。
弄好洗澡水,她出去喊了陆桃好几声,小姑娘才哒哒哒跑进来,怀里抱着一只小土狗。
“妈妈快看,小狗!”
她献宝似的跑到炕边,踮起脚,给妈妈看那只眼神湿漉漉的小奶狗。
小狗就是农村家里养的普通土狗,可因为还小,长得毛茸茸的,也还算可爱。
陈芳秀伸手摸了摸,问陆桃:“小狗哪来的?”
“狗剩哥哥的。”小陆桃眼睛都在放光,“狗剩哥哥说,小狗可以给桃桃抱。”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又露出一个小脑袋,“姑姑。”是胡秋香家才五岁的小儿子狗剩。
狗剩怀里抱着个小纸壳箱,箱子里铺了些干草,应该就是小狗的窝。
胡秋香见了,就跟陈芳秀解释:“狗剩身体不好,妈怕没人和他玩,就跟人要了个小狗崽儿。”
小陆桃一听,也嚷嚷着想要,“小狗好玩儿。”
“我看你什么都想要。”陈芳秀点点她鼻头,“快把小狗放回去,小心摔了。”
“桃桃才不会。”
陆桃噘噘嘴,可还是哒哒哒跑到狗剩身边,重新将小奶狗放回了纸壳箱里。
放完,两小只头挨着头,蹲在箱子边逗起了小狗,小姑娘还问狗剩:“狗剩哥哥,小狗有名字吗?”
狗剩摇头,“没有。”
小陆桃立马高兴起来,“那桃桃给它起一个,嗯……叫、叫狗蛋怎么样?”
“不怎么样。”卢桂英说,“你姥爷小时候就叫狗蛋,小心他听见。”
“那……那叫小桃?”陆桃皱着小脸,又想了一个。
这下陈芳秀也笑了,“它叫小桃,你叫啥?”
“是哦。”小姑娘脑袋耷拉下去,“不能叫狗蛋,也不能叫小桃,要不……要不叫哼哼吧?”
她突然一拍小手,“对!就叫哼哼。哼哼跟我学,哼哼——”
慢性子的狗剩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他的小狗便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家小表妹热情高涨,开始教一只小狗,如何发出猪叫= =。
最后还是卢桂英看不下去,把小姑娘抱了起来,“行了,一会儿再教,咱们先洗澡。再不洗澡,水就要凉了。”
陆桃在她怀里扭身子,“我要和哼哼一起洗。”
“它太小了,不能洗澡,桃桃你听话,自己洗好不好?”
小姑娘这才老实下来,不过她一洗好澡,就又跑去找狗剩哥哥和哼哼玩了,锲而不舍地试图让哼哼学会一门外语。
可惜直到下午,小哼哼张嘴,依旧只能发出软软的汪汪。
陆桃很惆怅,“哼哼是不是太笨了呀?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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