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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城乡结合部,有居委会管着的家属区里,那是真的紧张团结,严肃作风,但是在这种厂矿周边,该乱就得乱。
几个孩子听到一阵跟蚊子哼哼似的音乐声,绕过一片围墙,就发现,在成衣厂隔壁,一个废弃的土院子里,一群穿的花红柳绿的男女全搂抱在一起,光天化日之下,不知道在干啥。
“他们在耍流氓,不能看!”贺雷大点儿,懂事一点儿,刷的一把,把超生的眼睛给捂上了。
超生说:“我喜欢看耍流氓。”刷一把,把哥哥的手给拉开了。
看流氓,超生看的津津有味。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男的摸了一个女的的屁股,那女的拍了一个男的一巴掌,大喊了一声流氓,但随即,她就被那个男的一拳头掀翻在地了。
这其中,有俩个人超生是认得的,一个是程大宝,一个是他的狗腿子金换,程大宝本来搂着个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发生了口角,突然就跟人打起来了,嘴里骂骂咧咧:“你们几个牛啥牛,老子马上就能赚他个三五万,成这城里第一个万元户,你们再不听话,小心老子揍死你们!”
“程大宝你别吹牛,一万块可不好挣,再说了,人女同志愿意你才能耍流氓,人家不愿意,你耍的啥流氓?”另一个男人说。
金换扬着拳头说:“为啥敢耍流氓,因为咱们马上就要赚大钱了,你们这些女同志,扭扭捏捏个啥,咱们大宝哥,马上就得成万元户了,懂个逑你们。”
“想打架嘛,来啊,咱们打一回试试!”程大宝说着,把袖子挽起来了。
雷子和铮子一看这打的厉害了,也不管超生愿不愿意,跟拖只小兔子一样,把她拖起来就跑。
……
没人买罐头的时候,邓翠莲也觉得无聊啊,于是,她想骑着车,参观一下这个成衣厂。
其实成衣厂就跟罐头厂差不多大,一个挺大的四合院,但之所以又破又漏,是因为它是土坯建筑,而不是砖房的缘故。
邓翠莲向天发誓,她只是用三轮车撞了一下,只听轰隆一声响,然后,这个成衣厂的一边瓦檐,掉了几块瓦下来。
再然后,不远处跑处来一帮子人,穿的花花绿绿,连打带喊带叫的朝着她来了。
其中跑的最快的,是胡同里的程大宝,那件衬衣花的哟,就跟一只花大虫一样。
这还了得?
这是成衣厂的工人看到她碰掉了瓦,来打她的吧?
邓翠莲当然骑着车转身就跑,跑到半路,看见超生和雷子,铮子三个也在往前跑,突然一想,万一丢了超生,她估计得被贺德民兄弟吃掉,又硬着头皮跳下车,把超生扔回了车厢里。
可怜雷子和铮子俩,一路屁滚尿流,连哭带嚎,好容易才追上他妈的车,跳进车厢里。
三轮车一直往前跑,跑着跑着,迎面居然来了几辆大军车,上面的军人全部荷枪实弹,就在经过邓翠莲的时候,突然,几辆军车同时停了下来,邓翠莲给吓的瑟瑟发抖,心说,不就撞掉了几块瓦吗,连解放军都来抓她啦?
邓翠莲欲哭无泪,双手撑开,护着车厢里的三个小崽崽,她看着那些黑洞洞的枪管,觉得自己今天必死无疑!
“付叔叔!”偏偏这时,超生突然喊了一声,邓翠莲顺着超生的喊声一看,一个看高高瘦瘦,可凶可狠的男人突然喊了一声:“稍息,立正,上膛!”
完蛋了,这是真要枪毙她了。
刷的一下,枪声哗哗的,喊命令的那个解放军端起枪,还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邓翠莲的魂儿就那么的飞了。
但是,解放军们跟她擦肩而过,往成衣厂的方向跑了。
直到那帮解放军跑远了之后,邓翠莲的魂儿都还没找回来,甚至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回到街道,再进了罐头厂,这才是她熟悉的地儿,把几个孩子放下来,邓翠莲心里觉得害怕极了,怕解放军来抓自己,又怕成衣厂的人要来找麻烦。
从兜里掏出今天卖的钱来数,五毛又五毛的,数了一遍,卖了60罐罐头,整整收入了三十块钱。
辛苦了一天,带着人家的小姑娘东奔西跑,没点表示当然不好,但因为差点被解放军抓走,她对超生那点小福气还是产生了怀疑和不屑:小丫头,看来只旺她妈不旺我啊,要不然,我咋差点被解放军抓了呢?
但她还是塞了超生三毛钱:“婶婶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给你三毛钱,去买个奶油冰棍儿吃,明天再跟我一起去卖罐头,好不好?”
奶油冰棍儿?
拿起三毛钱,超生抱起邓翠莲的脸蛋儿亲了一口,转身就跑:“谢谢三婶婶。”
小闺女就是跟臭小子们不一样,跟着她跑了一天,亲过来嘴巴香香的,软软的,嘴里面口气儿都是甜滋滋的,邓翠莲从小到大,先是弟弟再是俩儿子,总是给一群臭小子们围着,给超生亲了一下,心里暖暖的,居然还有点儿想掉眼泪是怎么回事儿?
唉,但愿成衣厂的人不要找她的麻烦!
连着几天,没人来找邓翠莲的麻烦,而且,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凑一块儿,议论的全是严打的事儿,说最近县城里出了好些流氓,不分男女,凑一块儿要不抱着搂着跳舞,要不就是你一拳我一拳的打架,再或者喝酒听流氓歌儿,简直臭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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