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卦(GL)——吹风成曲(32)
若不是提前有过交代,别干扰薛彤工作,否则早被逮起来,做脑部CT去了。
薛彤掸掉手上的灰,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正常情况下,指派一两个你这样的废物过来就能搞定,何必惊扰我?
现在派来的不就是一两个我这样的废物吗?荀若素漫不经心地顶回去,我是你半身,下次骂人的时候记得把自己摘出去。
薛彤:又没说过她,十分生气。
目光尽头的雪白身影并未停留太久,转眼已经杳无踪迹,荀若素与薛彤穿过走廊,在它出现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冰寒的气息没有血腥味,荀若素甚至怀疑它只是游魂,连鬼的排面都没有。
它拦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看它的样子,也不像在医院里兴风作浪过。
荀若素将大衣又裹紧了些,她鼻子痒痒的,有些想打喷嚏。
而且它的表象,雪白如同一张纸,魂魄能以这种状态出现,恐怕和死因也有关系你还记得那位自割颈动脉的学生吗?
颈动脉破损,人应当失血过多而死,若是伤口深且创面大,可能两三分钟就断气,人在医院也抢救不过来,而方才那个人影就是全无血色。
都三个月了,如果是它背后捣鬼,弄死六个人,天道不会网开一面,拘着雷,隐而不发,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薛彤满脸写着不高兴,干完这一票我要好好放松放松。
这句话基本是明着告诉制定规则的天道,就算你继续往下派任务,也会被团起来扔垃圾堆,不信可以试试。
简直是不肖子孙,饶是天道高高在上不偏不倚,也气到肝疼。
穿过走廊进入全是病房的区域,来往的人不算少,不过医院重地,都尽量保持低音量,少有几个大声喧闹的,因此人多,却不热闹。
过程中只有走廊上这段插曲,之后再无外力干涉,平安无事地走到了目的地。
病房门开着,医生不在,两个护士正在调整点滴,见薛彤进来时先讶异片刻,随后交换过一个眼神科室主任以及护士长在群里都发过薛彤的照片,是一张证件照,和本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相似,虽然能一眼认出来,但两者之间的差距大概在飞机和坦克之间。
不是丑与美,而是毫不相关,眉眼鼻子甚至于脸型都非同类型不相关,但大脑却蒙蔽眼睛说相似,任何人都会因此心里发毛。
人间身份本来就是假的,否则薛彤都几百岁可能上千岁高龄了,还不被当成妖精抓起来抽血剥皮。
县医院的护士们年纪普遍不大,四十开外都算是资历比较老的,做好手里的工作后,就碰在一起看着薛彤,既好奇又不敢多问,于是荀若素开口解释道,她整容了。
薛彤目光幽怨。
两个护士半信半疑,荀若素又接上一句,动刀少,所以看起来比较自然。
这才恍然大悟。
薛彤已经懒得反驳,之前也有遭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她向来不屑一顾,实在听烦了,暗中下个咒,让人嗓子哑三天自然清净,遇到荀若素之后反而与这世间产生了更多黏连,凡事都能有个合理解释。
我们可能要在病房里待一会儿,不打扰吧?荀若素又在搭话,薛彤忽然觉得胸口酸不溜就的,小声嘀咕着,就你人缘好。
不打扰,不打扰,年轻些的护士摆了摆手,我们正好要出去。
她说着又抿嘴笑起来,可以交换个微信吗?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后面的说话声薛彤一概当成鸟语,在自己耳边叽里咕噜又响了会儿,荀若素拿着手机从背后拍了拍她肩膀,才将薛彤叫回了神。
目光瞟到她还亮着的手机屏幕,薛彤越发郁卒。
我没给微信,荀若素蹲到她身边,而且叶蕾就是那年轻些的护士,不只想要我的也想要你的与我们常打交道不是件好事,我刚刚拒绝了。
这两位是专职消灾免祸,给人驱鬼的,看见一次都算倒霉,天天见面那就是在阴阳两界反复横跳,还是谨慎为妙。
你接受也好拒绝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薛彤反问,你以前交朋友也不见得会各个都拿来问我吧?
荀若素哦了一声,就当是我自作多情。
薛彤的心被短短几句话戳出了柔软的泡泡,耳边有个声音聒噪地提醒着,可惜她并非自作多情。
薛彤强行忽略了耳边的声音,她目不斜视地看着病床上的人,这间病房里四张床,都是长期昏迷的重症病人,通常这样的病人在医院里呆上一段时间,身体机能稳定,只是单纯没有意识,家里人会商量着接回去照顾。
既然是重症病人,自然有陪床的家属,薛彤提前通知了一声,大概是主治医生以商讨病情为由帮忙支开了家属,病房里除了刚刚那两位护士,就只剩没有意识的病人。
这间病房一个月前还是流动病房,住不长时间就能腾空,然而病房里先后发生术后感染,其中两位死在这里,事后医院对病房进行了深层次的消毒清洗,连床单都换了,谁知太平没多久,又有两位陷入长期昏迷。
医院床位紧张,于是将另两位昏迷的病人移到这里方便统一照顾,才形成了现在死气沉沉的重症病房。
薛彤已经将房中四个人都观察了一遍,其中两个没有问题,有一位是大脑缺氧造成的不可逆昏迷,魂魄只剩了不到一半还在体内,看情况撑不过这个夏天结束,另一位没那么严重,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醒了。
剩下两位就是在这间病房里陷入危重状态的两位,情况非常奇怪,他们魂魄健全,病也被大夫们治得七七八八,但神智却被困在了梦境中,而且是非常糟糕的噩梦,因此毫无求生欲。
第45章
薛彤静静看了一会儿, 实在不想自己动手,于是方才还沉默不语,试图将荀若素当成空气, 这会儿又往旁边退了两步, 变成了荀若素在前她在后。
荀若素跟她相处这些时日, 倒也培养出了自觉的习惯, 见薛彤一脸今天天气真不错的表情, 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明明荀若素自己也算不上是劳模, 甚至于一年的工作量都比不上薛彤两个月来的多, 但随着时间推移,荀若素开始主动承担些零碎义务。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放到一年前,荀若素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有爱上工作的一天。
大衣的口袋中装着荀若素需要的东西五张符纸,一支朱砂笔和一把铜钱, 铜钱是荀若素随手一抓, 没有数具体几枚。
这些东西都是元戒托人送过来的,上午就到了, 足足五大箱, 荀若素留下了一些, 剩下的让晏清带了回去。
符纸塞在口袋里带着温度还有些皱,荀若素也不介意,她两指抻平中间地带,又倒了杯水放在旁边,朱砂笔笔尖有塑料的软罩,取下后第一次需要沾水才能出墨,荀若素很快画完两张贴在两位病人的额头上。
符文又是荀若素随手创的, 偷窥人的梦境比较缺德,老祖宗没有这样奇怪的癖好,因此后代只能自己研发。
两种完全不同的梦境陡将荀若素卷入其中,幸而荀若素这个人确实丧良心,别人在噩梦中拼命惨叫,努力求生,她进超市般闲逛了一圈,片刻之后得出结论,挺变态的。
这位,荀若素手指着靠阳台的那位,有自残倾向,梦里也在头悬梁锥刺股只是绳子套得太往下,都到脖子了,锥也换成菜刀。除此之外,他还多次尝试自杀。
说着,荀若素将被子掀开,拉出那人的一条胳膊,手腕上果有几道伤痕,只是都不深,下手还是留了余地
而这位,病床靠里的中年人,情感表达障碍,不算特别标准的心理疾病,最多是严重点的内向。
荀若素说完,又曲指掐了掐附送一卦,华发生风雨,人生足别离。(注)
她卜出来的这一卦十分奇怪,目前病床上的这两人都对应不上,而事不二卦,除非术数、相面、测八字几样分开,荀若素这会儿能够进行的打卦方式过于单一,无法验证准确度,更无法得出更宽泛的信息。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脚步声,荀若素赶紧将黄符扯回来放进口袋中,门把手微微转动,露脸的几位家属有喜有忧。
现代医疗水平很高,薛彤之前的预测没有错,四个昏迷的人中,有些需劝家属放弃,有些则苏醒的希望很大。
病房里忽出现两个生面孔的确惹人怀疑,幸而小护士机警,跟在家属的后面,薛医生,你们走错病房了这么着急赶回来呢?连衣服都没换。
医院事多,家属又整颗心扑在自家人身上,只觉得奇怪,没有硬跟着追究。
出了病房,在走廊拐角处荀若素道了声谢,叶蕾又抿嘴笑起来,谢我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我要走了,你们自己小心点,医院人多事杂,难免会遇到些乱七八糟的情况。
叮嘱完,叶蕾又道,那我先去忙啦。
荀若素目送着她消失在病房中,此刻的叶蕾在她眼里不过一个稀薄人影,即将笼入黑暗,荀若素轻轻叹了声,真是个好姑娘,明天送她一卦吧。
今夜恐怕不太平,荀若素不敢擅自卜卦,怕之后还有大用。
荀圣母,你的光芒刺到我啦!薛彤抱臂靠墙一脸嫌弃,你可有几卦是收取报酬的?败家子。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何况现在还有个富婆养着我,多余几卦送给可爱的人有何不可?
荀若素轻声笑起来,何况叶蕾帮我们圆谎,我是无所谓,你也算欠她一份人情,是要还的吧?
那你这是为了我好?
薛彤想问,没问得出口。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荀若素的酒窝处,你最近有什么喜事吗?刚见面时,你笑得没这么多。
近墨者黑吧,荀若素微有些愣神,何况我现在不必为生计所苦,心情自好。
这理由着实牵强,荀家虽尽出败家子,也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县城里有套占地三四百平的老宅,市里还有套住房,从没缺过吃喝穿戴,也算是个小康水平,荀若素的生计苦比很多上班族轻多了。
幸好在薛彤眼里她确实过得寒酸可怜,荀家百年功德积累不下余粮,老宅十几年都不翻新,江南多阴雨,房间里的书一月不晒都会发霉,更没有芳姨这样的保姆照顾起居。
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人过的日子,薛彤手掌一翻拍在荀若素肩膀上,可怜的孩子,以后跟着我,不会苦了你的。
荀若素被她慈爱的眼神肉麻到了。
夜幕终于降临,整栋大楼都开了灯,昼长夜短的夏日,天黑的本就晚,除了值班的护士医生,大部分都已经下班了,就连病人家属也不会逗留太久,没必要陪床的基本吃过晚饭就会回去,到那时,整个医院才会暴露出深藏于内的威胁。
荀若素拿出了藏在口袋中的墨镜,医院中活人太多,不是凌霄寺那种荒郊野外,荀若素这双眼睛已经看不见活人,也幸好这里是医院,进来看病的至少也有个感冒发烧,荀若素这种半瞎之人不会引来过多关注。
薛彤,荀若素指着走廊尽头的那扇小窗户,外面是不是太暗了。
医院每一层的建筑风格都差不多,一条长直走廊,两边是错门相对的病房,走廊只有一边开了窗,另一边对应着防火隔离门,门打开后是应急通道。
此时,夜色宛如一块风吹不动的黑色幕布,结结实实挡在窗户上,这里是二楼,整个医院都开了灯的情况下,竟透不进一点光。
医院被封闭了,在里面的所有人都成了猎物,随时会被盯上。
我想去看看轩轩就是白天我邻床的那个小男孩。荀若素摸索着往前走,她只是看不见活人,水泥石墙这样的死物并不能阻挡她,薛彤有些怀疑她是故意的,装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来博取自己的同情。
心中怀疑,却免不了还是伸手去扶,荀若素装成全瞎摸索了半天,这会儿才在薛彤的引领下慢慢向前走。
薛彤不会冷,因此只穿了件薄薄的连衣裙,她的手心仍温暖,贴在自己腕子上,有种不真实的柔软,荀若素难免心猿意马。
自万人坑中出来后,荀若素并没有恢复太多的记忆,似乎有人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在她体内下了多重禁制保险,宛如俄罗斯套娃,万千业障卷席而来,也只是打碎了外面几层,荀若素的本心还是完好的装在最里面。
但也非全无成效,禁制被冲撞出了裂痕,很多往事正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偶尔荀若素一出神,眼前就会恍掠过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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