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卦(GL)——吹风成曲(19)
这里有魂魄的残留死在这里的人恐怕没去投胎,而是被怨鬼吃了。薛彤的脸上带着笑,这笑却淡漠无比,隐隐约约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若是魂魄前去投胎,必然是完整一块儿,就算有所破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同食物落下的残渣,边边角角星星点点,想聚拢都难。
荀若素手中盘弄着一张黄符,钟离看着她双手向下一翻,黄符折成了纸鹤,从她掌心飞了出去。
在钟离接受的教育本系中,一张黄纸不能称之为符,必须有朱砂笔在上面写字或画,更没有荀若素这种折来折去的用法。
真是个怪人。钟离心想。
纸鹤忽然停留一处,扇着翅膀不断徘徊,荀若素走过去,在地上发现了一个被灰尘掩盖的符号。
这个符号像是上下出头的山字,也有点类似于三叉戟,加上烂尾楼的开发商就叫做波塞冬,若不是纸鹤徘徊不去,极有可能将这个符号理解成开发商的logo。
烂尾楼中有开发商的logo虽不常见,却也并不奇怪,只有荀若素清楚,她放出去的纸鹤会自动找寻与怨鬼有关之物,它既然停在这里,就说明这个符号不只是logo这么简单。
荀若素又咳嗽了几声,感冒就是这样,前两三天会一天比一天严重,就算吃药恐怕也不见有效,等到了一个顶峰,才会慢慢好转,荀若素昨晚才有的症状,一时半刻想恢复简直白日做梦。
钟离见她咳得厉害,自己作为后辈,总该照拂着点,于是走上来想关心关心,谁知手刚碰到对方衣袖,就被荀若素让开了,荀若素道,只是感冒你去跟元戒呆在一起吧。
按辈分算,自己这个姑姑未免不近人情了些。
钟离跺了跺脚,又想荀家似乎在哪儿都不受待见,荀若素这种孤僻的个性显然是被人排挤出来的,又瞬间原谅了自家姑姑。
可见一知半解最为害人,钟离还意识不到荀若素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元戒带着猫坐在台阶上,土黄色的僧袍并不怕脏,无常眯着眼睛扒拉他的膝盖,看起来好像亲近,但要是元戒手不规矩,要摸猫头,就被无常一巴掌拍下来。
不知为何,钟离觉得荀若素有些像这只猫。
荀若素半蹲在三叉戟的符号旁边,她用手将周围灰尘扫去,露出完整的图案,薛彤站在她对面,也盯着地上这枚稀松平常的logo
露出全貌后比想像中复杂精致,形态不变,却并非几笔写成,巴掌大的字本上绘满了纠缠而生的花草。
薛彤将风信子重新拿了出来,符号上果然有几处类似于这朵花的标记。
这不是什么符号,而是一个字,荀若素道,是屮字,还是隶书。
她指尖顺着下面的尾巴一勾,若是三叉戟,这下面应该是直的。
屮有草木初生之意,跟眼前这个符号花里胡哨的写法有重叠之处。
薛彤是从写隶书的年代中活下来的,当然知道荀若素的意思,但她从未听说哪个宗教是以屮为符号的,怕是个成天骂脏话的教派。
试试就知道了。薛彤将手中的风信子放在这枚符号上,符号忽然散溢出金光,将风信子搅成了残渣。
她点点头,确实跟怨鬼有关。
这里的空气原本就不够干净,到处漂浮着灰尘,此时风信子的碎片又撩过荀若素鼻尖,她先是打了喷嚏,随后猛地咳嗽起来,嗓子又痒又疼,牵扯到肺,几乎让她咳出血。
薛彤一开始冷眼旁观,片刻之后,看荀若素不像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她伸手搭住了荀若素的左脉,却被荀若素摇头制止。
还在咳嗽的人将中空的毛笔拆开,红色的朱砂倾泻在地,瞬间从荀若素脚底下往另一侧游动,留下一条细长红线。
这条显形的红线有一半是悬空的,直接拴在荀若素的身上,这阵能要命的咳嗽也是由此线造成她确实八字太轻容易招脏东西,有薛彤这么个煞星镇着,还有鬼魅敢胡作非为。
薛彤想也不想,她手一指,无常就沿着红线蹿了出去,片刻之后,荀若素的咳嗽停了下来,她脸色更加苍白,额上有一层细细的冷汗,除此之外到看不出其它影响。
无常消失了一阵,回来时嘴里叼着一只鬼并非怨鬼。
它恢复了巨大的原身,黑色的绒毛似燃烧起来的火焰,上下四颗犬齿嵌入鬼的胸膛中,这鬼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头上戴着一个风信子的花环。
花环箍在她头上的方式很奇怪,不管无常怎么抖动,花环都像焊在她的身上纹丝不动。
无常仰起头,将猎物颠了两下,这是要将脏东西吞下去的架势,荀若素与薛彤几乎同时出声,别吃,吐出来!
无常被训斥,呜咽着将到嘴的魂魄放到了地上。
它可怜巴巴地低着脑袋,向前走了两步又缩小到平常的本型,将尾巴绕上荀若素小腿,想让她抱抱,却是薛彤伸手一捞,她还病着。
无常喵了一声,果然不再闹腾。
薛彤看着手捧保温杯,正在喝水压血气的人,憋了一会儿又闷闷地开口,不要紧吧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唐僧都不如你遭人惦记。
钟离这么大个人,十几岁鲜嫩的血肉,放出天雷符之前,这鬼可能有无数机会出手,却偏偏等到荀若素在场顶着薛彤这个煞星的压力,也要偷袭。
这是怎样一种精神啊。
第27章
荀若素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困扰, 只要她在场,游魂野鬼全都不分时机地凑过来,为此也省了她爹妈好大一番功夫。
后来逐渐习以为常, 从她能保护自己后, 眼里就全是主动送上门的大小功德。
那女人的魂魄伤的很重, 被无常放在地上滚了两圈, 爬都爬不起来, 荀若素手中捧着保温杯, 半蹲在她的身侧, 看样子是在观察她头上的那一圈风信子花环。
薛彤忍不住又问了声,你真的没事?
既然死不了, 会有多大的事?荀若素觉得奇怪,她抬头看向薛彤,你好像比以前关心我了。
所谓以前,也就十几个小时前。
薛彤猛地噎住,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驳, 没有。
不一会儿,女鬼的周围已经围了四个人和一只差点将她咬到魂飞魄散的猫, 她方才还想挣扎一下, 这会儿只能平躺在地上装死, 希求这些人还有点良心,看在自己动不了的份上,别下重手。
荀若素冰冷的手指摸在花环上
凑近了才发现花环的内部有一层铁钉,从风信子的花心钉入,因为尖利的部分直接扎进脑子中,看不清这铁钉一共多长。
长度不可知,数量却很清楚, 女人头不大,花环上一共缀着三十六朵风信子也就是三十六根铁钉,就这么密密麻麻的扎进脑子里。
荀若素又撩起女人的头发,往里看了看,铁钉虽多却并不粗,只比针要大上些许,伤口虽有化脓后留下的痕迹,但并不算十分狰狞,有些地方甚至还结了疤。
也就是说,被铁钉入脑之后,女人并没有马上死亡,这些疤总不至于是她变成鬼后自己长得,又或者,谁有伤天害理的技术,将她的魂魄缝缝补补,做成了这副模样。
这手法不是虐待,就是邪教,荀若素问,你能看出来历吗?
她这句话自然是问薛彤的,却没有指名道姓,旁边围观的元戒和钟离一时愣住,不知道自己该搭茬还是装哑巴。
钟离回人微信都喜欢做收尾的那个,更受不了日常生活中有人话音落地,于是乖乖回答,看不出来。
荀若素听见是钟离的声音才猛然回神,自己方才下意识觉得薛彤该接话,却忘了在场三个人,薛彤凭什么要搭腔,她就不能憋在心里自己思考?
至于薛彤那边也被堵了个来回,她刚要开口,就听见钟离那句看不出来。
四个字,造就三脸尴尬,只剩元戒在旁边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贫僧动手不动口。
僵持了一阵,地上躺着的女人被猫拱了拱越发不敢动了,荀若素抬起眼睛,正看见薛彤盯着自己,满脸写着,刚刚的问题你再问一遍。
她是绝不会接钟离话茬的,何况还是剩下的话茬,想要她老人家开口的重则大任都落在荀若素肩上,荀若素只好叹口气,指名道姓,薛彤你觉得呢?
薛彤这才满意,风信子在希腊神话中有一则故事,太阳神阿波罗爱慕一位美少年,时常与他玩耍,有一次两人比赛投铁饼,嫉妒他二人的西风之神将铁饼的轨道吹斜,铁饼正中美少年额心,将他砸死,从他的血中长出一束紫色风信子。
这故事荀若素听说过,但邪教大多数都掰扯一位从来也没存在过的神,实在不太可能选取希腊神话中,微不足道的一介凡人来崇拜。
何况希腊神话里有太多宗关于爱情与嫉妒的故事,光太阳神阿波罗害死的美少年美少女就数不过来,这一位又有何特殊?
在这个故事中,阿波罗太阳神代表着永恒的生命,而美少年雅辛托斯则代表着刹那间的死亡,方才我们发现的屮字符寓意着草木初生,彼此之间似乎有一点联系。
薛彤踢了踢躺着不动的女鬼,看你的打扮,不像这些年才死的,也不像本地人,你是生前还是死后来这里的?
女鬼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色长裙,有些类似民国时期的喜服,却简单许多,没有那么多刺绣和珠宝缀饰,就算白天穿出门问题也不大,她脚上也是一双红色绣花鞋。
女鬼没有裹脚,若是生在民国或以前,家中可能不富裕,女子需要干活,才不裹脚,要么就是长辈思想先进,接受过良好教育,知道裹脚是陋习。
荀若素在薛彤说话间,从女鬼颈口抽出一条红绳,红绳底下拴着枚小巧玲珑的银锁,刻着玉琴两个字。
看来这女鬼的名字就叫玉琴。
当薛彤问出你是生前还是死后来这里时,荀若素检视银锁的手忽然哆嗦了一下,她微微皱起眉心荀若素虽然不常笑,却总是给人一种脾气很好的感觉,就算有谁蓄意冒犯,她也并不介意。
就是这样一个人,眉心微皱严肃起来时竟有些可怕,钟离在旁边吞了吞口水,将自己藏到老住持身后,试图减少存在感。
薛彤,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荀若素忽然站起身来往楼下走。
她全程没有回头,像是知道薛彤一定会跟上来。
薛彤犹豫片刻,叮嘱无常一声,看着地上的鬼。就追了过去。
阿弥陀佛元戒其实想提醒她们,烂尾楼只建了框架,隔出房间的墙都残缺不全,更谈不上隔音,在这儿说或是在楼下说都是一样的。
当薛彤走下楼梯时,就看见荀若素又在咳嗽,只是这次她将咳嗽的声音藏在嗓子中,听起来闷闷的,薛彤就是想关心,也知道对方这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并不需要自己多余的问候。
啧,薛彤心想,明明是你欠债在先,到弄得像我做贼心虚。
荀若素咳完了这才开口道,元戒之前说,凌霄山上忽然多了不少游魂,你方才又问那女鬼是生前还是死后才来这里通常魂魄扎根之地,都是生前曾经往来过,极少死后去往一个陌生地点,就算有,也是外力驱使。
薛彤,你是不是知道凌霄山忽然不太平的原因?
你质问我?薛彤的眼睛在笑,你以什么立场质问我?
荀若素听出她这句话中的火气,却并不打算跟她吵起来,于是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立场,我也只是在问你而已,你若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荀若素!一时服软并没有让薛彤的火气稍减,相反,她被那句我没有立场激怒了,忽然拉住荀若素的襟口,让她向前踉跄了一步。
两人的鼻子近在咫尺,眼神撞在一起,就连呼吸都纠缠不清。
荀若素鬼迷心窍,伸手虚虚环抱着薛彤,她左手轻微拍了拍薛彤后脑勺,丝绒般的发丝中插着青铜簪,落在荀若素掌心微微有点疼,等对方冷静下来后,她才恍然退开。
薛彤身上出乎意料的暖和,荀若素看着自己手心,也不清楚方才一瞬间自己发什么癔症就是见不得薛彤悲愤难过,想抱抱她。
对不起,荀若素先开口,我不该如此逾矩。
薛彤也被忽如其来这一下搞得完全怔住,说是非礼吧,荀若素举止又恰如其分,除了拍后脑勺的几下,就连拥抱都隔着一层空气,反而是自己揪着她向前那几步有不轨之嫌。
可要说什么都没发生,薛彤又觉得吃亏。
她呆在原地踌躇片刻,咬牙切齿道,这笔账我记下了!
无关痛痒的威胁。
荀若素实在觉得有愧,她垂下眼帘,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刚刚的问题就当我没有问,我们回去吧。
等等,薛彤还是满脸不情愿,她的发髻被荀若素拍得有些松散,干脆将铜簪拔下来,满头青丝滑落,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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