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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在十二岁以前,虽然有想要尝试过从这场荒诞不经的梦境中醒来的想法,但是我从来没有实施过。
一个原因是惧怕父亲,因为他认为一个会寻死的儿子必定会是他的耻辱。倘若我真的尝试着让我死亡,他肯定会在仆人们阻止我之后,以我不愿意去想象的方式,硬是叫我只要一想到死亡,就会想到他带给我的恐惧。
到那个时候,我只怕是再想要从这个世界上解脱,也会因此而吓得冷汗直冒,最终又从下坠的边缘一点一点自己挪回来吧。
那样太痛苦了。所以我没有选择那么做。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我作为人类的本性。
人类在渴望着死亡的同时,也在畏惧着死亡。我光是在脑海里想着怎么去死,都会在此之后思考——
如果我真的死了,会怎么样呢?
如果我死了之后,没能真的回到真实的世界中呢?
如果我真的从这里脱离,回到了所谓的真实世界后,又认为这里才是真实世界,另一边才是梦境呢?
我越想越觉得头脑炸裂,直到晚上的时候才晕晕乎乎的爬上床。
父亲自尽,是我亲眼见证到的第一个[死]。
因为他是切腹自尽又没有人给他介错,他的肠子流了一地,脸上的神色痛苦到扭曲,却还是没有死成。
直到森先生在一天后匆匆赶到。
我亲眼看着他用手术刀划开了在痛苦中挣扎了整整一天多的父亲的气管。
父亲指着我,在森先生说他会照顾我之后,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神色平和,像是罪人终于得到了解脱般叫人嫉妒。
于是我想:他这是从梦境中醒来了。
等到了Port Mafia之后,随着森先生一步步往上爬的步伐,我也见证过不少死亡。
死去的尸体上,有的神色惊愕,有的神色扭曲,有的神色平静,甚至带着点儿大义凌然的味道。
我打心底里觉得,神色惊愕的,是因为他们意识到这里是梦境,神色扭曲的,是因为他们意识到这里只是梦境,神色平静甚至带着点大义凛然的,是因为他们知道这里是梦境,他们要去探求醒来后的究竟是又一个梦还是真实的世界。
直到我见证森先生杀掉了他看顾的那位老人。
即森先生的前任Port Mafia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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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先生之前的那位Port Mafia首领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皮肤干瘪,手臂和手背上青筋暴起,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仿若一具干枯的尸体。
也难为森先生居然还真的靠自己的医疗技术给他延续了五、六个月的生命了。
但是即便他无法下床,但也仍然将权利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紧自己的救命稻草。
据说他在当上Port Mafia的首领之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混混,只因为自己的兄长是Port Mafia的干部“因公殉职”,又因为前任首领的歉疚,于是他一步登天,踏上了干部的位置。
没过多久,他又用令人恶心的阴私手段,干掉了其他的干部,以及原首领定下的继承人,又趁着原首领外出,一口气把他也给杀死了。
至此,能够担任Port Mafia首领的,就只剩下了他这个干部。
于是这一担任,就担任了几十年。
他在青年时意气风发,到了中年时守着前任首领的资本沾沾自喜,老年时凭着自己身居高位自视甚高……但是从头到尾,他不过是一个自卑又自傲的可怜人罢了。
他没有情妇,至始至终陪伴他的只有作为Port Mafia这个非正规组织中的权柄而已。
到了垂死的时候,他一想到自己的权利将会落在不知道是谁的手中,就气得发狂,他一发狂,就中二病迸发似的想要杀掉整个横滨的人。
这种人恶心又可怜,毕竟谁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被他的权利清除的人。
所以在横滨的人们品尝了这位首领肆意妄为而造成的苦果之后,森先生觉得差不多了。
正好这位首领对森先生的信任已经超过了任何人。
于是他在给那位首领检查身体的时候,用手术刀割断了他的喉管,就像是数年前帮助我切腹的父亲脱离痛苦时一样。
“你要记得帮我作证。”我还记得森先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溅到的老人的血液正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我看着这副场景,什么都没有说。
被割喉的人,大多起因是因为窒息或者血液呛进了气管。那位老人呛咳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用一种奇异的怨毒神色看着我,最后瞪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我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并不是从梦境中醒来了。我想,这个人是真真实实的、彻彻底底的死去了。
那如果我死了,是会像他这样彻底的死去。还是会在现实世界中浑身冷汗地悚然惊醒?
我不知道。
但是想要知道也很简单。
我只需要真的去死一下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请假章。
感谢等我回来的小可爱们。
第184章 [共噬]
中原中也站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脸色凝重。
他看着自己办公桌上堆叠的文件,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坐在了办公桌前,随手抓起了最上头的那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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