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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在一个贩售店的门口找到了韩培云。
韩培云正和一个清洁工大眼瞪着小眼,一个人操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一个人叽叽呱呱地说着S市方言,两个人鸡同鸭讲。
看到应许,韩培云长舒了一口气,颇有点赧然:“没想到这里这么大,我还以为出了机场打个车就能到你们那里了。”
“韩叔叔你下次千万别这样吓我了,来以前给我们通个电话,我们来接你就好。”应许出了一身冷汗,韩培云年纪大了,又动过心脏手术,万一要是有点意外,救都救不过来。
“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韩培云笑了起来,“好久没见到你们了,没想到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应许有点尴尬,韩培云身体稍微康复了以后,就在H市的郊区置了一个农村的小宅院,每天画画、钓鱼、看书,修身养性,和外界的联系很少,加上韩千重的刻意隐瞒,他一直以为应许和韩千重是恋人,更不知道这阵子的剧变。
韩培云是个儒雅睿智的老人,有着文人固有的傲气执拗,只是时运不济,几乎落魄一生,最让应许敬佩的是,他对亡妻一往情深,早年丧妻后,一个人把韩千重拉扯大,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可能也因为这样,父子俩的感情非常深,韩培云出事的时候,韩千重几近崩溃,才会不顾一切答应了应许。
逢年过节,应许和韩千重都会去探望韩培云,在那个农房里挖挖土豆,种种西红柿,还陪着韩千重钓鱼、画国画,十分轻松愉悦。尔虞我诈的商场让人神经绷紧,应许很喜欢这难得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韩培云上一次来S市时,还是三年前,一共住了一个多星期,就住不惯要回去,韩千重生怕他察觉什么,也忙不迭地把他送走。
这回韩培云居然就这么突然来了,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正好是晚餐时间,应许把韩培云接到了一家饭店,点了几个菜。
刚上了两个凉菜,韩千重急匆匆地推门而入。“爸你怎么来了?”
韩培云轻哼了一声:“怎么,我来看自己的儿子媳妇都不行?电话里就会嗯嗯啊啊,问你都不肯说,还不如小许呢,还会陪我煲电话粥。”
韩千重迅速地瞥了应许一眼,不吭声了。
应许的脸僵了僵,调转了话题,问候起韩培云家里的那些农作物来。
韩培云立刻来了兴致,从洋葱一直说到后院的葡萄架,又从农作物谈到他最近临摹的几幅名著。
一顿晚饭下来,几乎都是韩培云一个人在说,末了,他好像也品出几分不对劲来,狐疑地看着他们俩,不吭声了。
最后一份主食面疙瘩上来,韩千重替他们一人盛了一份。
空气中的气氛有点凝结了起来。
应许食不知味地舀了两勺,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刚准备说话,韩培云忽然用力吸了两口气:“有点闷。”
应许大惊失色,立刻站了起来开了窗。
窗外的冷空气涌了进来,空气一下子清新了很多。
韩千重替韩培云揉了揉胸口,看他气色还好,便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应许身上:“小心着凉。”
应许的身子一僵。
韩 培云忽然长叹了一声:“小许,千重,爸爸都是托了你们的福,才多活了这几年,我很知足了,今年开年以来,我的胸口老是发闷,有时候心跳还会紊乱,我琢磨 着,这是好日子快到头了,这次来,我就是想,你们俩赶紧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一办,给我生个孙子孙女,让我也过几天含饴弄孙的日子,这样,我死了也就瞑目 了。”
应许把韩培云送到小区门口就准备告辞。
韩培云十分惊诧,问了好几遍她为什么不上去。上次来的时候,应许和韩千重是住在一起的。
韩千重没吭声,应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含糊着说最近工作非常忙,这里不方便,住在办公室附近。
韩培云沉着脸,把她拉到旁边:“是不是和千重吵架了?这小子犯浑,我帮你骂他。”
应许的鼻子有点发酸:“叔叔,其实我和他……性格有点不合……”
韩培云怔怔地看着她,眼神忧伤,应许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下去了。
“你们俩都这么多年了,多不容易,瞎说什么,”韩培云咳嗽了起来,冲着韩千重招了招手,“千重,快过来,你做错了什么事情,给小许道个歉。”
韩千重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才说:“爸,你别掺和了,我……”
韩培云厉声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有错就改,对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你看看我,就算想对你妈好,都找不到人了,你难道要——”
“爸……”韩千重的声音有点异常,显然在用力控制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你别说了,要是道歉有用,我说一万次都可以……”
应许狼狈地后退了两步,朝着韩培云挤出了一丝笑容:“叔叔,和千重没关系,公司真的有事,今天就不陪你了。”
“那明天回来,就这么说定了。”韩培云不容分说地决定,“快去吧,别忙得太晚,注意身体。”
和韩培云直接摊牌,这样太伤感情,更担心他情绪激动,会导致心脏出问题。
应许计划用拖字诀,找个出差的理由,以韩培云的聪明,想必慢慢就会明白她和韩千重已经无法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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