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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牧子溢兴高采烈地讲着剧组的事,父母听着,偶尔说几句话。
“我看到网上说你还在和公司打官司,是不是真的?”爸爸问道。
“嗯嗯,我想解约。”
“怎么一下子要签约,一下子要解约的?当时不让你当明星你非要去,现在当了又不珍惜机会。你那时候说要学音乐我就和你爸说你就是一时兴起,看吧,我就知道你坚持不了。你从小就是这样的,做事不能持之以恒。”牧子溢的妈妈插嘴道。
听了妈妈的话,牧子溢嚼了几口饭,还是解释了一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然而妈妈还是揪着这件事不放,牧子溢心情忽然就烦躁了。
还是爸爸看出了牧子溢情绪不对,洗碗的时候把妻子拉到一边说:“别老说些有的没的了,孩子本来就……就有抑郁症。”
“有什么抑郁症,一看就是网上瞎说的。抑郁症的人能像他一样高高兴兴的?抑郁抑郁,肯定不会像他那样的。”妈妈对此不以为然。
牧子溢刚想进厨房教爸妈怎么用洗碗机,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我看他就是过的太顺心,少了挫折。你就是从小太宠他,我和你说孩子不能过的太顺,就是小时候打击少了,所以现在经不住打击,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像那个什么……什么洲洲的?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就非得寻死啊?你看死了以后也不清静,还造谣我家儿子有抑郁症。以为都像她似的呢?我看最可怜的是她父母,以后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你说说现在的孩子,哎,真的不像我们那时候,什么苦都吃过……”
一席话残忍地撕破了牧子溢最后的幻想,他醍醐灌顶般地意识到,他的家人就是这样的家人,他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生活。有些错误教育观念几十年如一日地灌输给他,终于造就了他如今的性格。
他很努力地才在傅瑞的帮助下把自己从出生时就铺就的牢笼里解放出来,可是这些令他郁躁、自卑、胆怯的东西随着父母的到来又卷土重来。
他忽然感到很失落,但是又觉得好像理应如此。就如同他过去的时光一样,父母没有变,其实质变的反而是他。
他假装无事地离去,父母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这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着真的很浪费。
可也不是每个子女,都必须和父母紧密相连的。
譬如笛平,父母双亡,譬如傅瑞,父母远在异国,譬如孟洲洲,身亡以后父母和姐弟为了她的遗产吵的不可开交。可即便如此,他们都找到了面对遗憾的方式。
那么他也能的。
晚上,父母熟睡以后牧子溢下楼去了傅瑞那里。
因为这段时间牧子溢要陪父母不能陪他,傅瑞觉得十分无聊,所以最近着迷做甜点。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一炉蛋挞刚出炉。
漂亮的盘子里放着两只热气腾腾的蛋挞,傅瑞围着围裙一脸期待地等着牧子溢的评价。
牧子溢咬了一小口一脸满足,想起什么,掀开围裙检查了一下傅瑞的腹肌,好险,还在。
“色胚。”傅瑞无语地拉下衣摆。牧子溢嘿嘿一笑,咬一大口蛋挞。
他看着傅瑞说:“你好像我妈。”
人妻感瞬间变成人母感的傅瑞:“……想死是吗。”
下一秒牧子溢放下蛋挞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吃蛋挞吃出了愁绪?”傅瑞向前一伸,借着牧子溢的手叼走了剩下的半个蛋挞,“很甜啊,不苦不涩。”
牧子溢抹去他嘴角的残渍,顺手把手指伸进去暧昧搅了搅,脸上还带了坏坏的笑容。
接收到了牧子溢的讯息,傅瑞眯起眼睛,一把箍住牧子溢:“这是——爸妈在,更刺激?”
借着这个姿势,牧子溢顺势就搂住了傅瑞,傅瑞忽然感受到了牧子溢身上的脆弱。牧子溢像一个小婴儿一样,软软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开心?”傅瑞一下就熄火了,他吻了一下牧子溢的脸颊猜测,“和父母吵架了?”
“你为什么总是能一下子看穿我。”牧子溢忽然笑了,他摇摇头,“没吵架啦,从来都是我单方面被虐。你说,像我父母那样的,是不是很少见?”
其实这样的父母怎么会少见呢,他们有的信奉挫折教育,有的热衷泼孩子冷水,有的从不相信孩子能有傲人的成就,有的习惯于把冷漠的拒绝当体贴。
“你做的不好,这算什么?你应该更努力……”、“不要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什么梦想瞎想,你就老老实实读书,以后找个好工作就是对得起我们了!”、“不要骄傲,拿了一次第一就自豪了?你看看隔壁……”、“这是你自己写的?你能考这么高的分?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抄的?”、“不要买这些了!浪费钱!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诸如此类。
“他们说什么了?”傅瑞问。
“嗯……他们说,我肯定没有抑郁症,肯定是假的。”牧子溢凄然一笑,“觉得自己挺惨的,如果是别家的父母,至少也该上网查一下抑郁是什么吧。他们总是这样,从小到大都觉得我所有的情绪都是小题大做,矫揉造作,是做作,是装的。不,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其实子女也是会有情绪的。”
傅瑞听了也跟着叹气。他看得出来,即使父母对他冷嘲热讽,尽管父母全然不理解他的生活,可牧子溢还是想信赖于父母,去追求一些细碎的亲情。傅瑞本也以为,亲情之下所有的误解都会被解释清楚,但是他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多风云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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