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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许久没有人叫过陆岚的表字,他怔了下道:“我只剩一步之遥,何肯罢手。”
那个飘渺的童弦思的声音道:“归远,你难道还未发现,我给你的芙蓉功法有问题?拿着一本错的经法,越练离飞升越远。”
陆岚接受不了地道:“不可能!你不可能会害我。”
“归远啊。”陆岚听童弦思说,“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以为我在你的股掌之间,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在我的弦网之中。我已倦了,你也莫再纠缠。罢手吧。”
“童弦思!”陆岚丑陋的面容上陡然涨出发疯一般的凶态,他已分不清这是不是幻象,通红着眼道,“你好狠的心!”
他踉跄了几大步,踩得水花乱溅,喉间一滚,咳出一口血来。
景决终于等来一次转瞬即逝的杀机。墙角只剩几只未灭的灯,微弱的暖光映在景决苍白的脸上,他的眸光暗而沉,在火苗一次摇曳的时间里,臬司剑如银龙飞天的剑影呼啸而上。
这一剑终于扎进了陆岚的心口。
然而陆岚只是晃了晃,他右手握着臬司剑,狠力一拔,连剑带人被他掀翻。
景决没有让臬司剑脱手,落水时,他以剑倚身,稳住身形。
他知道方才那一剑已伤到了陆岚,战机转瞬即逝,此时必须要趁胜追击。他提一口气,无剑境的剑意重新布起,四周寂静,只有臬司剑低低的争鸣之声。
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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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的曲调一变再变,在无剑境的寂静中,弦音无限放大,荡得很远,一弦一柱皆似弹在人的心上。
童殊的十指拂琴已近痉挛,琴弦颤成一个虚影。而在这急雨般的旋律里,童殊再一次提了调,急急切切的节奏引着人的心跳跟着失速。
上邪琵琶最厉害之处,在于它能自鸣。
童殊在短时间内,已经弹了三遍变奏后的《苦海》。当他拿开手时,五弦自鸣,没有人发觉童殊抚琴的手已离开了上邪,悄无声息地拔出了拒霜剑。
陆岚被上邪琴音扰得心神动荡,那恼人的弦声挥之不去,往毛孔和骨缝里钻,像有无数虫蚁在啃噬着他。
想要抵挡这样的无孔不入,他便要屏蔽听觉,可一旦如此,便会听不到剑声。
只是上邪琵琶的琴声太厉害了,每个弦音都贴着毛孔,钻入心脉,无数张锋利的齿牙几乎要咬断他的经脉。
那幻象也时不时出现。
陆岚受不了了,他仿佛已经见到自己再听下去,经脉尽断的惨状,于是他冒险摒了片刻听觉。
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他抓紧时间用力地调息着,双眸用力的盯紧四周,尤其盯着景决。
景决的视线被陆岚紧攥着,在这须臾的对视中,景决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他心思飞转,立刻就明白了陆岚刻意的注视意味着什么。
他定住身形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催动元神剑绕到了某个刁钻的角度。
无剑境是寂静的。
陆岚摒掉了听觉更加不可能听到剑声。
上邪琵琶还在弹。
陆岚万万没料到臬司剑离开景决的手从水下冲突出来。他根本来不及闪避,眼前银光一炽,心口的位置一冷,臬司剑已刺在里面。这一次入肉比之前深,只仍是卡在中途,虽未伤及内脏,但元神剑上的灵力已震得他内府隐有崩塌之势。
陆岚反而拿不准景决的极限在哪里,他现在面对两个人的包围,一剑一琴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察觉到了真实的危险。
在这错目的片刻,陆岚屏息沉气,对生起了凶悍的杀意,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先了结了景决。
臬司剑还在试图刺破他身体的防线,陆岚狞笑之意,反手拔了剑,将臬司剑狠戾地攥住!
臬司剑中有景决的元神剑,远处的景决应声晃了下,单手撑进了水里。
陆岚迅速地开启听觉,水声和琴声冲进耳朵,一并冲进还有俯身冲来的风声以及又是一把剑入骨血的爆浆声。
拒霜剑沿着臬司剑刺中的位置,朝陆岚的心口上补了一剑。
陆岚的视线从拒霜剑移到执剑之人身上,他不可置信道:“殊儿,你竟然真的要杀我?!”
童殊冷酷地将拒霜剑再送入骨几分,面无表情地道:“陆岚,罢手吧。”
上邪琵琶还在弹。
弦音激得人经脉血流加速,陆岚胸前很快红湿了一片,金边酒醉芙蓉像破了相的美人脸。
陆岚的脸色急速地灰败下去。
身为拒霜剑的传人,被拒霜刺中心脉,便是无回天之力了。
拒霜剑中有陆岚被童殊斩灭的一缕死灵,有历代先祖的魂识。陆岚中剑之后,魂识有片段被吸进拒霜间。他跪在拒霜剑的魂灵空间之中,在历代先祖的斥责声中,听到了上邪琵琶的琴音。
他追着琵琶声瞧去,看到陆殊那缕元神抱着琵琶拨着弦,冷眼瞧着他。
陆岚便知道,他儿子陆殊的心肠狠起来,有着童弦思的狠劲,陆殊是真的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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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岚的二魂五魄在拒霜剑的威力下,迅速地破碎。
上人境和魔君境的双重修为如退洪般泄出,将地殿地水激荡得翻出浪头。
人之将死,陆岚对着这个与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儿子,伸出了手:“我……把修为给你。”
童殊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你的修为不干净,我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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