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弟总想让我心软——阪漆(25)
秦宿舟靠着墙根喘了口气,拍了拍翻山越岭一整天而酸痛的腿,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但首先,我们看到的林月亭和李兰儿肯定是假人,其次,山中那咒术陷阱发动需要施咒人在场,所以我才拉着你赶紧跑。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竟然是白言。他摸了摸下巴,难道那个女人跟他有关?
说不定,所以我觉得可以赌一赌,晏珏眯起了眼,所谓二十八条人命背后真正的凶手。
秦宿舟点了点头,同意。
晏珏抬起头看了看夜色,似乎也不早了,我们去镇门口找李兰儿吧。
结界里没有太阳,很难判断时间的流逝,二人走到镇门附近的时候才发觉来早了,镇门前站着的不是李兰儿,而是林月亭。
她神色憔悴,头发散乱,那白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衣襟也松松垮垮,样子颇为狼狈。
怎么就她一个人?李兰儿呢?
喏,对面。
秦宿舟顺着晏珏的指尖看去,在一幢矮楼的墙根处隐隐约约瞥见了一个人影。
林月亭一只脚迈过了镇门,却突然一顿,往回看去。
兰儿,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阴影中的人影一动,却又往深处缩了缩。
好,我明白了。林月亭深吸一口气,一掌用力拍在墙上,生生将石砖砌成的墙头按凹下去一个大洞。
既然你不愿解释,不愿和解,那便算了,就当我这些年识人不清罢了,她抬起头,定定地望向镇子外的方向,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师姐。
而你,将是我的仇人。
阴影中的人慢慢蜷缩起了身子,在她的话音声中颤抖着。
沉寂的夜里,风声,落叶声与不可言说的情感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勒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月亭的身影消失在镇门之后,李兰儿才跌跌撞撞地从墙角跑出来,倚着门无声地目送她远去。
呀,这情形看着有点眼熟。晏珏挠了挠头。
秦宿舟给了他一个眼刀,你还有脸说?
晏珏抿了抿唇,抬眼看着李兰儿孤寂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可是李兰儿是为什么呢?
你又是为什么呢?
晏珏眨眨眼,讪笑两声推着秦宿舟走了出来,出结界再说吧,咱们先去找李兰儿。
秦宿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两位,这次有答案了吗?
李兰儿照例转过身子,脱落下浑身的画皮,露出原本的可怖模样。
是白言吧,白言是二十八条人命的幕后凶手!
晏珏自信满满地说出答案,却见李兰儿仍然迟缓地抬起了脸颊旁的肌肉。
错啦
什么?!二人纷纷一愣,开始细细回想白天看到的一切,然而结界并没有给他们多少复盘的时间。
天地轰然崩塌,一切复始。
糖葫芦啊糖葫芦,果大又甜水又多啊卖糖葫芦的小贩数不清第几次的经过他们身边。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吃糖葫芦了。晏珏苦着脸蹲在地上,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到底哪里错了啊!
秦宿舟也蹙着眉,之前你在山头看到那个红裙女人之时,是不是说过类似于我知道了这种话?
啊。晏珏怔了怔,是有这回事。
你那时候觉得是谁?秦宿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这晏珏摸了摸鼻子,我现在觉得是错的,不值一提。
说出来看看,指不定呢。秦宿舟道。
呃晏珏眼神四处乱飘,落在了之前经过的那个糖葫芦小贩身边,诶,你看,那是不是李兰儿?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李兰儿走到了那小贩身边,掏出几枚铜板买了两串糖葫芦便快速离开了,脚踝上的镯子急切地碰撞着,眉目之间紧皱着仿佛心里藏着什么事情般,不似在林月亭面前那般天真烂漫。
有问题。
正事要紧,秦宿舟暂时绕过了晏珏。二人迅速地跃上屋顶跟了上去,悄悄从屋檐上探出头,见李兰儿躲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中,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没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一只手拿着方才买的两串糖葫芦,咬破了另一只手的食指,将鲜血洒了上去,并竖空了一个奇怪的咒印,不多时,便见两个糖葫芦化作两道火光,从她手中落到了地上,成了她自己与林月亭的模样!
原来两个假人是她摆的!
秦宿舟点头,而且她用的跟影山药坊用的是一种咒术,不,按照时间来看,应该是牧恒和牧烟学的她?
李兰儿伸出带血的指尖,在两个假人眉心一点,血珠融进了皮肤里,两个假人眼中便有了神采,手脚都能活动了,但李兰儿仍旧不怎么满意,摸着下巴想了想,将假林月亭腰带的结换了个方向,又给扯掉了假李兰儿的脚镯。
守着城西的牢笼,有任何异动回报。李兰儿吩咐道。
两个假人点头领命,刚要离开,又被叫住了。
李兰儿蹲下身子卸下了自己左腿的脚镯,放在了掌心。
师兄,那个铜镯子上好像挖空了一段放了别的东西,晏珏小声跟他咬耳朵,我看着有一块白的在中间。
只见李兰儿指尖凝起一抹红色的灵力,直往那块白色的东西注入,镯子上白色的部分也在不断变大扩张,形态也在灵力的裹挟下发生了改变,形成了一个铃铛的形状。
白玉铃!
秦宿舟一怔,原来这么早就有人用白玉铃了吗?可是这里用瞳言术能做什么呢?
白玉瞳铃,无舌而言,以眼为口,尽述汝往。李兰儿念着咒语,用灵力在假人面前画着符咒,符咒一半落入了假人的眼中,另一半空中汇聚成一面玉镜,她轻轻一点,漆黑的画面中呈现出了景象。
行了,不用回来通报了,我这里能看得见。李兰儿拍拍两个假人的肩,去吧。
晏珏回头看看兀自蹙眉的秦宿舟,这好像跟师兄使的不太一样。
我的确不知道还有这种用法,秦宿舟摇了摇头,李兰儿似乎很精通咒术,算起来她应该是我们的前辈,要是她还活着还能请教一番。
师兄,李兰儿要走了,要不要跟?晏珏惆怅地看着李兰儿的身影,会不会再被赶走啊。
秦宿舟若有所思地弯了弯唇角,说起来,我似乎知道怎么出去了。
嗯?!
不过还是得等晚上见到李兰儿。秦宿舟从墙头跃下,捡起刚才被李兰儿丢掉的脚镯,又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白玉铃。
白玉瞳铃,无舌而言,以眼为口,尽述汝往。
师兄?!晏珏跟着翻下墙头,只见火色的灵力从脚镯里流出,尽数汇聚到了白玉铃当中,黑点迅速在白色铃铛中聚集起来。
秦宿舟将李兰儿在幻境中使用的灵力借了过来!
还可以这样?!晏珏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一般来说是不行的,但这是李兰儿在结界中发动的咒中咒。秦宿舟随手扔掉了失去灵力的脚镯,它已经完全失去了灵力,变成了糖葫芦签子的模样。
秦宿舟食指牵起一些白玉铃中的灵力,在空中画下了刚刚李兰儿写过的咒符,一半汇成了玉镜,一半落入了街道尽头的李兰儿体内。
很快,一片漆黑的玉镜开始呈现出流动的街道景色那是李兰儿的视野。
现在可以不用跟着了。秦宿舟扬了扬手里的玉镜。
你这现学的未免也太快了些,我连她画的是个圆的还是方的都没记住。晏珏挠了挠头。
秦宿舟心情颇好地翘起了唇角,足尖一点跃上了屋檐。
找个地方歇着,等晚上吧。
跟之前他们看到的一样,李兰儿跟着林月亭为了抓犯人跑了一天的青楼,知道日暮西下才分道扬镳。李兰儿回到了约莫是客栈的地方,展开玉镜看见了金珠交易的过程和半路杀出的白言。
镜中镜里,白言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仰面躺在地上的两具假人的尸体。
少掌门,有弟子走了过来,这山间无人逗留,查不出来是何人所做,要不要属下再扩大搜查范围?
不必,打草惊蛇就麻烦了。白言垂下眼眸沉吟,这假人是兰儿和林月亭的模样,那应当不是她们二人设下的,否则平白给自己增添嫌疑
但我们这个陷阱动静很大,必然惊动了那人。
白言点头,下了决定,掌门与魔魅公主的交易,我们不需要越俎代庖,禀告掌门去。
不必,我都看见了。沉稳的男声从一旁传来。
掌门!众人齐齐矮身行礼。
此事先放一放,老掌门走到白言身边,递给了他一个匣子,最后二十八颗灵力珠交付完成,这是我刚从公主下属手中得到的药,你拿去,给月亭服下。
辛苦师父,白言谢道,这是最后一个疗程了吧?
没错,待此疗程结束,你就能得到一个堪比魔魅的炉鼎妻子,老掌门叹了口气,要不是碍于门规无法纳炉鼎为妾,哪里至于这么麻烦,还得生生扭转月亭的体质。
她近日来身体出现了一些初期症状,诸如掉发频繁,皮肤毛糙之类。
这些都是小问题,按照公主的意思,之后她会灵力失衡,逐渐四肢瘫痪无法行动,这样她就成为你的掌中之物了,而你也将因为炉鼎的滋润,功力更上一层楼,好将咱们青城剑无双发扬光大。
是。
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在想李兰儿?老掌门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那女人太活络不好掌握,我便将她赶走了。
原来是您!白言一张冰雕的脸庞蓦然被震惊撑出了几个裂痕。
你放心,牧恒要本事有本事,要样貌有样貌,除了优柔寡断一点并无什么缺点,况且他还那么喜欢李兰儿,老掌门摆了摆手,摆出那副长辈模样语重心长道,林月亭才是适合你的东西,又傻又蠢,还对你死心塌地,像条狗一样撵都撵不走,就算她知道了这个计划,以她的性子也断然不会相信
话音戛然而止,玉镜里的画面陡然一暗。秦宿舟下意识地拍了拍镜面,才意识到是那头的李兰儿掐断了瞳言术。
玉镜逐渐恢复明亮,李兰儿掀起自己的袖子,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那里有一朵小小、红润的梅花。
缓缓地,明亮的视野逐渐模糊起来,湿润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那朵梅花上,将袖珍的花瓣润泽得鲜艳欲滴。
师姐,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救你。
第31章
李兰儿随后在抚西镇中找到了白言。
她哭着说,自己当年也喜欢师兄,谁知道林月亭横插一脚,向老掌门告状,责令她品行不端练功不勤,老掌门才将她扫地出门。
师兄!你要替我做主啊!
白言讶然地当即愣在原地,直到李兰儿扑进怀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将她紧紧拥着。
我会替你报仇的。
那双本就冷漠的眼里划过一丝狠戾。
这时候林月亭刚从牢中审问犯人完回来,一无所获的她在门口听到了所有,看到了所有。
自己向来疼爱的小师妹凭空捏造出谎言,主动向她的夫君投怀送抱。而她的夫君竟然二话不说便相信了,信誓旦旦地说要替别的女人向她报仇。
冲动上头的林月亭冲进屋里,撕扯开两个人,当即甩了李兰儿一巴掌。
可她一肚子委屈还没发泄出来,白言便举着剑抵在了她的喉头,眉眼之间尽是肃杀之气,用除魔一般的眼神看着朝夕相处了一整年的妻子。
你这心肠歹毒的妇人!
不要杀了她!不要杀了她!
李兰儿在一旁祈求着,梨花带雨的脸庞看得白言心底一软。
不杀可以,你即日滚出青城剑无双,我便饶你一命!
林月亭还能怎么办呢?她想追着李兰儿讨一个解释,可那女人却被白言可笑地护在身后,对自己冷眼相待。莫须有的罪名被按在了肩头,好像站在这里的自己就是个罪孽。
她以为回心转意的丈夫实则是铁石心肠,她以为体贴可人的师妹实则吃里扒外。
寂静的夜里,林月亭摔门而出乒乓乱响,李兰儿极度压抑的抽泣声滴滴答答,一切都变得沉重地让人喘不过来气。
林月亭收拾好了包袱往镇门走去,李兰儿躲在阴影中亦步亦趋地跟着。
兰儿,你在的吧?
兰儿,你为什么呢?你真的喜欢他吗?
兰儿,给我个解释好吗?不仅是为了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兰儿
沉默将夜色凝固成一团乌糟糟的泥泞,林月亭就好像行走在沼泽里一样,踏出的脚步被拖得愈渐沉重,绝望地将最后一寸可笑的妄想一步一个脚印地碾碎在抚西镇的满地月光之中。
那是失望碾碎了希望,痛苦扼制住了感情,最后被绝望拦腰斩断。
李兰儿,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告诉我原因。
女人站在镇门往外望去,眼里变得麻木不仁。然而回答她的仍然只有一个沉默的人影,一阵无言的夜风,和一滴被夜风很快吹散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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