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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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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虞怜清醒时,阳光正从窗楹透进来,斑斑驳驳漏了一地。她迷迷糊糊皱了皱脸,觉得整个人像被掏空一般,又饿又昏沉。
    她推了推旁边熟睡的裴述,却听他哼唧两声,小狗似的摸了摸她的脸,四肢收得更紧,将她牢牢锁在怀里。虞怜挣扎两下,发现动弹不得,索性挤在他温暖结实的怀抱里,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届日中,一室暄燥明亮,虞怜又饥又渴,最要命的是小腹鼓胀,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宣泄一番。
    她正想着如何脱身,就感到那条缠着自己的毛腿动了动,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闭上了眼,装作一副熟睡未醒的样子。
    果然,他醒了,他好像陡然想起什么事情,“蹭”一下坐起来,掀开被子窸窸窣窣动了两下,之后松了口气。虞怜大概明白了,正要睁眼询问,眼前却投下一片阴影,一抹温热柔软在她的唇角轻轻一贴,又迅速离开。
    她心里一愣,但很快又听见侧室传来沥沥水声,又急又快,恨不得一泻千里。
    虞怜顿时脸色又青又白,既觉得污了耳朵,又莫名小腹变得更加酸胀。她恨恨地咬着牙,起身穿衣。
    那边裴述爽快舒畅地放完水,照例甩甩自己威武的大兄弟,洗了手心满意足地回去。他刚一绕出来,就见虞怜已经起身,弯折着杨柳似的细柔腰肢,纤纤玉指随意一勾,提上了浅绯绣花的软鞋。
    他的眼神随着那双嫩白的柔荑飘移,滑过黛粉水色的裙裾,在纤腰束素处一拂,掠过起伏交迭的衣领,最后勾着散落在白皙面颊处的鸦丝,随意又柔婉地绕在耳后。
    美人晨起,未及梳妆,却也是一番行云流水的倦懒风情。
    裴述看得发愣,恰巧虞怜似有所感地偏过了头,同他的眼神隔空对上。
    他看着虞怜眉心轻蹙,忽然回神,着急忙慌地,一边捂着自己的鸟,一边迅速跨步到衣柜,揪出一件就要裹在身上,好似一个羞耻急切的良家少年。
    他匆匆忙忙系着腰带,偷偷回头看虞怜,见她面色平静,欲盖弥彰道:“我有穿。”
    虞怜点点头,“哦”一声。
    两个人又面面相觑,虞怜见他傻了似地站在原地,心里发急,但那副乖巧的模样又让她想起临睡前的荒唐,耐着性子柔声暗示道:“我饿了。”
    裴述恍然大悟,也到了正午的点,他遂出门去准备吃食。刚走两步,又突然折返,步入屋内时虞怜已不见了踪影。他有些疑惑,又听见淅淅沥沥的细流声,想也没想便向侧室走去,嘴里大声道:“阿怜,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搞!”
    虞怜猛地受到惊吓,小腹一收止了水声。她慌忙高呼:“你别进来!”
    裴述发誓,他真的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继而又反应过快地跟了一句“你在尿尿吗”,但也不知是用词不雅还是怎么,不仅被薄脸的女郎斥了出去,连带着一整个中午,他都没再得到过一次贵女的好脸。
    裴述不由地悻悻,越发觉得应当择个良辰,把夫纲此事再议一议。
    用食过后,虞怜依旧不想理他,他连搭了几次话,都只得到“嗯”“唔”“啊”几声敷衍的回答。裴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干脆不再碍夫人的眼,知会一声后准备再去找裴言筹谋一番。
    他拎着装有空碟的食盒,慢慢悠悠走在乡间小道上。裴言那儿养着两个老妪,原本是幼时买来照顾哥俩的,后来随着裴述年纪渐长,搬出来图个自在,干脆将老妪都留在了裴言院里,只叫她们定时来收个衣物,整理整理房间,平日里叁餐还都是留在裴言那里吃——直到他房里多了个女郎。
    想到讲究又娇气的贵女,裴述忍不住一笑,那可真是个小祖宗,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要动手,只会眼巴巴地看着他,看似羞愧又理所当然地接受,时不时还要嫌弃地颐气指挥他。
    若他不在,这么个娇娇,可如何是好?
    裴述脚步一顿,忽然皱起了眉。再有不久他便要离开,虞怜怎么办?
    托付给寨里妇人?不妥。多买几个仆役回来?也不行。
    她被欺负了怎么办?一个弱小又可怜的娇娇女郎,孤身待在贼窝里……
    最关键的是,她跑了怎么办?
    她一定会跑的!
    裴述咬牙,眉头拧得更紧,他突然意识到,屋里那个让他着迷又快活的贵女,此时成了一个极其棘手的难题。
    他走进裴言的院子里,将食盒顺手放在石桌上,又掉头走了出去。
    他边走边思索,却始终想不出一个齐全的法子。这宛如他摘了一朵最名贵的花,强行种在了自己的土里,欢天喜地地取悦她呵护她,却发现事实上自己并没有足够的水分和阳光供她成长。
    更不用说这枝花还带了刺又长了腿,正拼命地想要逃跑。
    裴述每次想到这个事实,都牙根恨地发痒,他恨不得能把她的刺彻底拔掉,碾碎她的傲骨,让她乖顺又可怜地,屈身渴求他的怜悯,
    可那样的虞怜,还是虞怜吗?
    纵然她美丽、柔软,浑身上下都合了裴述心意,甚至多数时候也乖巧地被他压在身下,婉转承欢,但他就是觉得,还不够满足。
    他沉沉地吐了口气,站在宋先生的学舍外。
    他等了很久,但因为脑子太乱,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直到学舍内的朗朗书声渐渐弭止,孩童们撒着欢跑了出来,他才看到面前含笑站着的宋先生,包容又平静地望着他。
    “先生,我……”裴述欲言又止。
    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说他终于喜欢上一个女子,可那个女子却看不上他;想说他想把她绑在身边,却又绑不住;想说他虽然如今没有足够好的土壤水分给她,但有朝一日,他定会将最广袤肥沃的大地捧到她的面前。
    但种种忧虑和不甘,最终卡在了骄傲少年的喉咙里,他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焦急,化作一句委屈的抱怨。
    “先生,你说我是潜龙卧渊,总有一日会乘风而起,届时九霄任我逍遥,可我连我的小母龙,都没有办法困在身边。”
    宋先生温和地一笑,拍拍这个难得稚气的小徒弟,慈爱又怜惜地看着他。
    “你既是九霄的龙,又何故困她在池渊?”
    裴述睁大眼睛,似懂似悟。
    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明朗,这些日子里他每多快活一分,就更加焦虑一点,以至于被那些急切的迷雾遮了眼睛,只想着她要逃,他就要拼尽全力锁着她,甚至昏了头似的,暗示她,威胁她,在床上使着手段折磨她亲近她,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让她屈服,得到那句他想要的承诺。
    他做错了。
    被错误的开头迷惑,心急地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如果——
    “裴述!裴述!”
    远方跑来一个庄稼汉子,隔着老远就心急火燎地喊他,边喊边向他招手。
    裴述面色一凝,回头向宋先生行过一礼,大步迎上前去。
    “何事如此——”
    “裴述!你妇人被人强——”
    裴述面色大变,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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