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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丞(GL)——宁远(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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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繁知道自己赢不了吴显意, 吴显意这个年纪有此等造诣, 定是胜过凡人的天纵奇才。
    想要胜吴显意,定要比之前更加刻苦百倍。
    所以,即便是在怀阿满的日子里,路繁都没有断了吐纳习气,出了月子后便逐渐恢复苦练。
    帮派中无事的时候, 她能一直舞剑到深夜。
    一切都是为了这一日,不可避免的一日终于来了。
    路繁的武艺相比于东小门之战时已经精进了不少,可是吴显意的强大依旧足以让她震撼。
    这个女人的力量深不见底,沉静而冷酷,手中的招数极为奇特且变化无穷。
    路繁不知道她师承何处,只知道她的招数如狂风骤雨丝毫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即便夙夜不懈地练了这么久,路繁依旧感受到了力有不逮。
    两人在崇文坊的屋脊上拆了数百招,路繁双眼眨动的频率少之又少。在左肩被刺,腰际被切之后,她更是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眼里只有吴显意的刀,她的一把刀,两把刀,甚至是第三把刀。
    路繁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将第三把刀抛到空中时,飞出手中的两把,待对手堪堪躲过之时,她已然接住了落下的第三把,再次进攻。
    如此循环反复无比精准的进攻,直逼得路繁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吴显意就像是不知疲惫的机巧,路繁渐感吃力,吴显意趁她微露疲态之时,一刀砍在她的剑上,路繁虎口登时发麻,手中的剑掉落。
    路繁立即抬起双臂挡在胸口,吴显意持刀横扫,切得路繁手臂血雾横飞。
    即便在占尽了劣势的情况下,路繁还是顽强反击,对着吴显意的腹部连踢三脚。
    这三脚路繁用尽了全力,想要将她逼退。
    没想到吴显意竟能忍下这疼,被踢飞前再刺一刀。
    路繁看那刀对着自己的左心口而来,大骇之下急忙躲避。刀尖在她锁骨处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觉,路繁没能控制好平衡,摔下了屋脊。
    路繁刚刚着地,吴显意已经追来了。
    她是不知疼痛的鬼,她的刀是永远不会餍足的魔,不将人囫囵吞下绝不甘休。
    我赢不了她。
    路繁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恐惧感只在路繁的心里短暂停留了极短的时间,她便想起了童少临和阿满。
    要是吴显意重新回到童府,真的撕开了机巧,童府将会被她再次荼毒。
    绝对不能。
    路繁目光如炬,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吴显意这一刀的来势猛若紫电,路繁没有躲闪,单手撑地腰间扭转,想要扛下这一刀,以膝盖撞向吴显意的颞颥。
    须臾之间路繁根本来不及去算得失多寡,她只知道自己要拦下吴显意,就算赢不了她,拼上这条命也必定要教她付出代价,让她没有再危害童府的能力。
    路繁抱着必死的决心,咬紧牙关扛住剧痛,以及准备好吴显意连这一击也躲过。
    就在往后的十招已经在路繁的脑海中过了一遍时,她发现吴显意的注意力突然被什么吸引了过去。
    这极为短暂的迟疑,让她没能躲过路繁的膝盖,手中的刀也刺偏了。
    路繁只被蹭破了一层皮,而吴显意则是硬生生地被踢了个正着。
    她摔到一旁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墙上,眼前一阵晕眩,立即甩头,想要恢复清醒。
    路繁趁势夺了她左手的刀,步步紧逼,一瞬间扭转了局面。
    不知道吴显意因为什么心神不宁,路繁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刀刺中她的肩头,再连着三腿踢向之前踢中的同一个地方。
    吴显意终于有了疲态,捂着腹部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没能成功。
    路繁道:你的武艺远在我之上,之所以败,是因为你有太多顾虑,却没有执念。
    吴显意忍着痛,在听到路繁这句话时抬起头看向她,眼眸之中是路繁读不懂的复杂。
    她不知道吴显意这个人究竟背负了什么样的宗族重担,也不明白她为了什么而动摇,但在这一刻,她发现吴显意的表情犹如被凿开的冰层,厚厚的冰层之下,也有隐约可见普通人的活气。
    吴显意突然一跃而起,路繁就要提刀抵挡时,发现吴显意并没有要进攻,而是沿着墙头越上了树梢,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路繁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片刻,确定她真的离开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浑身的伤痛开始发作,痛得她用刀支在地上,撑了一会儿之后,几个也带着伤的帮派兄弟找到了她,将她扶上了马车。
    是吴宅的火分散了吴显意的注意力。
    她的阿充还在府里。
    澜宛安排的胡人,为了想要将沈约的禁军引开,也为了制造混乱,在城内大肆纵火,没想到这火蔓延到了吴宅。
    吴显意忍着痛赶到吴宅门口,发现火焰冲天,整个吴宅一大半已经被吞没。
    澜以微穿戴整齐,在拼命推着家奴进去救人。
    吴显意跌跌撞撞地走近,听到她说阿充还在里面,死拽着家奴让他快点进去将阿充抱出来。
    吴显意握住她的手腕,犹如突然冒出的厉鬼,质问她:你为何没和阿充在一起?
    澜以微见她浑身是血,又被突然质问,支支吾吾地说:她有奶娘照看,我自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澜以微说了两句,忽然反诘道:那你呢?你去了什么地方?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不会又去找姓唐的吧?!
    吴显意甩开她的胳膊,拦住一人,将对方手里的水桶夺过来,兜头将自己浇湿了就要往火场里去,被家奴拦下来:
    不可进去!里面火势太大了!来不及了!
    吴显意挥开他的手:来不及也得去。
    吴显意头也不回地冲入火场,澜以微站在原地又惊又气,来来回回不住地踱步,一刻钟之后,吴显意出来了。
    澜以微见她怀里紧紧地抱着什么,立即冲上去拽着她的手臂想要看个清楚。
    阿充!
    澜以微想要把阿充抢过来,吴显意牢牢地抱着阿充,掐她的人中,一直呼唤着她的名字。
    阿充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吴显意,虚弱地喊了一声娘。
    吴显意心被紧揪着,正要开口应她,便见阿充小嘴长着,眼眸扩散成了一滩深黑的死水。
    阿充?吴显意拍拍她,阿娘在这儿啊。
    阿充小小的身子晃了晃,五官没有任何变化。
    吴显意看着怀里的女儿,眼前发白,似乎一切都是假的,但心痛欲死的感受让她真真切切地明白,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吴显意一口气卡在喉咙口,没能喘上来,忽然一痛,她回眸,见澜以微将匕首刺进了她的后背。
    你去哪儿了?澜以微声音陡然变大,我们全家需要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是你害死了阿充!你把阿充还给我!
    澜以微拽着吴显意的胳膊: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吴显意心烦意乱,抬手一挡,将澜以微扫开。
    不承想,对于澜以微而言,吴显意这一挡的威力何其大,她直接被掀飞了。
    身后就是长长的石阶,通往下沉的人造河,澜以微不受控地在石阶上翻滚,最后脑袋撞在石栏上才停住。
    整个吴府的下人惊诧地看着殷红的血从澜以微歪着的脑袋下流出来,赶紧跑下去要救人。
    吴显意抱着阿充站在石阶上,麻木地看着家奴们探她的鼻息,一探,更是惊恐难当,纷纷看向吴显意,等着她拿主意。
    没想到竟看到让他们心里发毛的一幕。
    向来不苟言笑,甚至不言不语的吴显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淡淡的笑容让吴府家奴们毛骨悚然。
    只有吴显意自己知道,错手杀死澜以微这一刻,她压抑了半生的心豁然破了一道口,一道冲进大量清新之风的出口。
    她终于这么做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可以这般简单。
    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拥着阿充,片刻之后她带着阿充离开了吴宅,消失于烽鼓不息之中
    .
    博陵府内,无论男女老幼,尽屠之。
    澜宛的命令一下,原本只是攻城拔寨,与禁军厮杀的澜家军开始向平民下手。
    南门才刚刚保住,东门又再次告急。
    澜家军的铁骑不断涌入城中,烧杀抢掠。
    因澜仲禹在丰州起事,大苍的军备都向丰州支援,似乎是没有料到澜氏会偷袭博陵。
    博陵城内的戍卫在澜家军的强攻之下,如强弩之末渐渐疲软。
    澜宛抱着吕简,坐在博陵被破的东门城墙上,笑看烽烟四起的城池。
    阿策你看到了吗,这个城池终将是咱们的。这个城里的每存土地,每个角落,都将归我们所有你开心吗?
    吕简没回答她。
    悲从中来,澜宛笑容渐渐扭曲。
    杀。
    杀光所有,我要让博陵寸草不生!
    长孙将军浑身都是伤,手里的剑都被砍豁了,拾起不知道是谁掉落的长矛,大喊着冲出去,刺死两人。
    一回身,发现贼寇的刀已经近在咫尺,长孙将军蓦然一愣,一个身影如风般穿过,那贼寇惨叫一声,持刀的手臂被斩落。
    沈将军!长孙将军捡回一条命,看见沈约来驰援,大为惊喜。
    沈约却没有任何的喜色,她一路杀到东门,看到贼寇发了疯似的狂杀平民,即便是真正的胡贼都未必有这般凶残。
    原本澜氏不可能是计划屠杀百姓,这对她们攻占博陵之后的威名不利,无论是澜宛还是吕简都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恐怕是有什么变数。
    如此一来,便更棘手了。
    战报传来,西门亦有贼寇。
    沈约和长孙将军具是眼前一黑。
    整个博陵府被围困,大军屠城,难道博陵、大苍,真的气数将尽?
    澜宛站在城墙上,欣赏着卫氏山河日下的盛景,也不免回忆起她是如何走到现在。
    想起已经死去的澜戡,澜宛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的哂笑。
    当年掀起所有风浪的人已经入土,恩恩怨怨也不知什么时候落到她的头上,她背负着不属于她的怨不属于她的恨一直往前走,也走到了今日。
    那些别人的雄心壮志别人的肝肠寸断,如今已经从她的脚下生根,扎进了这片土地里,深入她的血液中,不可能再改变了。
    思绪至此,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卫慈。
    如今一切的源头,都要从卫慈自暴自弃,被废了储君之位开始。
    以往卫慈一直都跟随在卫袭身侧,这两姐妹几乎形影不离,可今日从晌午到日落,博陵发生这么大的动荡,竟一直不见此人的踪影。
    她去了何处?
    身后的大地在奇异地闷响着,澜宛慢慢地转回头,向城外看去。
    南门正对着的便是灵歌山,卫袭选定的皇陵所在。
    浩浩荡荡的军马从灵歌山山脚蔓延至博陵南门,犹如一条灵蛇,正饥肠辘辘又无声无息地扑向猎物。
    这是哪儿来的军马?
    澜宛本能地想要问吕简,但吕简已经不可能为她分析任何事情。
    澜家军的将士听到声音,也跑了过来往城外看。
    皇陵里出来的军队。
    都是活人吗?还是鬼兵?
    怎么可能!
    澜宛训斥他们,光天化日之下何来的鬼兵,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训完之后,澜宛也不免发慌,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蹿。
    目测过去大军至少有七八万,之前全部都藏在了皇陵之中吗?
    澜宛早就注意到了灵歌山皇陵,还特意派人去皇陵里面查探过。探子回报说皇陵内全部都是修陵的工匠和苦役,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莫非卫袭早有防备,将士兵都伪装成了苦役?马匹辎重都藏在地下宫室,所以没能探查出来?
    可苍的主力大军都南下对抗澜仲禹了,这些将士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是长歌国的,是长歌国的兵马!
    澜宛身边有一中郎将认出了这军阵和中原的颇为不同,没有步兵,齐刷刷都是持剑的骑兵,身后还背着箭筒。
    长歌国这三个字一出,众人皆惊。
    澜宛的脸色更是惨白。
    作为苍人,恐怕没人不知道长歌国阮氏的厉害。
    长歌国乃是甄皇后建立的国度,在长歌,甄皇后不是皇后,而是国君。
    长歌国在甄皇后之后,由她的养女枭继承,她不仅继承了国体,亦继承了甄皇后的母族姓氏阮。
    阮氏,正是长歌国的皇室,其中有枭的血脉,也有苍高祖和甄皇后的血脉。
    大苍也有庞大的阮氏分支,但是和长歌国的阮氏还是有些不同。
    长歌国的阮氏继承了甄皇后一族的骁勇善战,颖悟绝伦,无论是力量还是骑射都有卓越的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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