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GL)——宁远(359)
作为守路派使徒潜伏在吔摩教中的葛寻晴,明白控制住执火派的根本,便是要煽动守路派与之抗衡。
就像她和童少悬计划的那样,神者可以人为制造,那么神者为何不行?
她亲自去了一趟洞春,在调查近百年前天宗法神修行事迹的过程中,不断有人将珍贵的消息送上门。
并不知道这是石如琢和吕澜心分别在暗地里帮忙的结果,葛寻晴有如神助,顺利梳理出上一代法神的踪迹和往生的具体年月时,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谁在帮她。
难道是法神本人得知有人冒充神者,生气了,所以显灵了?葛寻晴思索之后得出这个不得了的结论。
葛寻晴没有任何信仰,且深入到吔摩教两派相争之中,自认为看透了吔摩教幕后利益纠葛的真面目。对于法神显灵这件事她也只是随便想想,想过之后也就作罢了。
她深入吔摩教的任务便是拆澜宛的台,拆整个执火派的信奉,让他们归一到天宗法神的指引下。
而天宗法神上一世在洞春往生的年月并非是九十八年前,而是一百一十年前,也就是说,法神转世最大有可能已经十岁了。
可澜宛这位神者却对法神往生时间上的误差只字不提,不是假冒的也是对法神极为不敬。
葛寻晴手持着诸多证据回到博陵,在天家势力的安排下,将此消息于教内口口相传。
守路派原本就因为执火派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神者而矮了一头,一肚子的火气和不甘,如今有人告诉他们那个神者是假冒的,犹如在暗暗加热的油锅里倒入了一大盆的水,冲天的火焰烧得守路派一大半的教众没能继续忍,操着棍子、锤子、扁担、砖头但凡趁手的武器全都带上,发誓要给执火派一点教训。
而剩下的一半却没那么好煽动。
另一位守路派使徒对于同样是半路冒出来,且不予余力挑唆两派之间关系的葛寻晴,多少也有些怀疑。
我们如何能相信你,相信你所言都是真实的。你说澜宛是假冒的神者,法神已经降生在了博陵,那么,法神究竟在何处?你能让我见到神光吗?
这位老兄的质疑很有道理,的确戳中了葛神棍的痛处。
葛寻晴研究吔摩教的教义时,自然也读到了天宗法神降世之时,会有神光笼罩,天地万物都会在神光的笼罩之下黯然失色。而神光会永远追随在法神左右,虔诚的吔摩教教徒们都能看到那神光。
一句话概括,这神光便是法神转世身份的象征。
博陵府的教众,很多都是在京师生活了许多年的博陵百姓。
即便是天子降世的时候博陵人都没见过什么神光,更遑论法神了。
葛寻晴被对方问了个正着,那使徒不依不饶:我们没有看见神光,你所言一文不值。澜宛可能是个假冒的神者,而你,也是假的!
彼时葛寻晴满脑子想的都是让童少悬借她包罗万象一用。
她在夙县夜市见过那玩意,离得八丈远都能看见包罗万象招揽生意的闪光,法神的光或许可能大概也挺相似?就是太晃眼睛了,也不知道教众们能不能接受。
不过这痛处戳归戳,她也并不慌张。
她得天子之令潜入吔摩教,并不是想要将整个吔摩教连根拔起,她也没这能力。甚至澜宛神者的身份能撼动的话,最好的结果也是让守路派一部分人怀疑就是,至于执火派,她已经想过,有可能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她。
可只要守路派有人相信她,她就算是将吔摩教的水给搅浑了,这锅粥只要搅一勺下去,以他们的传播能力,或许自己能让这粥越来越黏糊。
葛寻晴不慌不忙继续掰扯:据教义记载,当法神一世降临人间,没有人相信他,可他也未心灰意冷,依旧帮扶世人,传播大爱。如今你不信我也没问题,但我会一如既往追随法神的神旨
葛寻晴在这儿神神道道,忽然有位教徒神色慌张地进屋来。
看了此人一眼,葛寻晴心道,来得好啊,你们还有什么质疑的地方今日都统统说出来,看我舌战群儒。
没想到此人不是来拆台的。
法神法神找到了。
听到这话,葛寻晴比对方还惊讶:啊?找到了?
是的,今早有一稚子来到神坛,周身散着神光,举止不凡,侃侃而谈本教教义和上古天宗的神威,全然不像个六岁的小儿。而且此人身上的胎记在唇窝正中,与教义上记载的法神胎记分毫不差。
葛寻晴被他说得汗毛倒竖,不敢相信。跟他一块儿跑去神坛,果然见一稚儿坐在神坛的椅子上,神态平和悠然,说话的语调缓慢、老道,唇窝下一小点红色的胎记,而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的确是肉眼可见。
葛寻晴吓坏了。
她胡诌的事情居然成真了。
那小儿看向葛寻晴,对她慈祥地笑。
葛寻晴噗通一下直接跪下:法法法神!
法神微笑地点点头,原本害怕鬼但并不太信神的葛寻晴心中立即坚信了几分,就在她相信真的看到了法神之时,法神周身的光芒更强烈,更耀眼
真的有法神吗?
此刻的葛寻晴也说不上真的相信,可她的确被这小孩儿的气场所震慑,忍不住和教众们高声吟唱。此时此刻,她比谁唱得都认真,都虔诚,一字不差。
博陵城门将要被攻破的消息很快传到,据说执火派的教徒们竟自甘成为敌寇的盾,企图毁灭法神选中的故土。
这能忍?
葛寻晴立即率领守路派剩余的所有教众,杀向南门。
一时间吔摩教内部相争,双方大打出手,博陵禁军终于从缩手缩脚的泥潭中挣脱,与犯我家园者死战到底。
第336章 耶娘,保佑我。
南门两侧有两个塔台, 西面的塔台被称为博陵之眼,是博陵的眼睛,也是咽喉之地。
阿都一直记得澜娘跟她说的, 博陵之眼下方四纵四横,乃是交通要冲,也是部署军防的据点, 这个塔台一定要拿下。只要拿下了,整个博陵的戍防便会成为一盘散沙。
澜以项说要去手刃卫袭, 那就让他去吧,阿都不屑和他争。
作为澜宛过继到膝下的女儿,阿都知道她必须比吕澜心优秀,比澜以项优秀,才会让澜娘和吕娘对她刮目相看。
喜欢争锋之人永远比不上以大局为重之人。阿都告诉自己, 我有更重要的使命完成切开博陵的喉咙。
阿都不过及笄, 骑术已经非常精湛, 对自己的武艺颇有信心。
一开始澜娘和吕娘都不建议她上战场,但她一直坚持要亲力亲为好好表现。
娘亲,这可是家里最大的事儿, 所有人都为之赴汤蹈火,阿都岂能甘于人后。
澜宛似乎对阿都这个女儿相当满意:既然阿都愿为宗族大业尽心尽力, 那我和你吕娘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切记, 一切量力而为。
好!
尽管口头上是这么应承的, 在阿都心里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她一样可以和澜家军并肩作战,一样可以杀了比她高出一个脑袋,浑身肌肉的禁军守卫。
此刻沾在她刀上的血便是最好的证明。
向着博陵之眼狂冲,她率领着近百人,目的明确, 必定要一举占领博陵之眼。
博陵之眼就在眼前,塔台上有两名守卫发现了他们,立即敲响警钟,向他们射箭。
阿都早有防备,抬起手中的盾抵挡,丝毫没有放缓狂冲的速度。
就是这儿!送我上去!阿都举盾指挥向塔台,追随她的骑兵为他杀出一条血路,从试图抵挡的禁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阿都踏着尸体前进,她闻到了新鲜的血味,心潮澎湃。
就在她们距离博陵之眼还有最后不到二十步的时候,阿都发现前方发生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她看见在前为她开路的骑兵们突然从马上腾空而起,惨叫着往后摔在地上,像是被什么事物强行拦了下来,被后面来不及停刹的马蹄踏得血肉模糊。
一时间马群乱成一团,死伤无数。
阿都急忙拉住缰绳,将狂奔中的烈马稳稳地控制住,缓缓上前查看。
倒在地上的同伴不是被马踩死,就是捂着脖子极其痛苦。
阿都抬头一看,就在距离她不到五步的距离,半空中正好对着骑兵喉咙的位置悬着一根铁链。
方才在最前面的骑兵就是被这铁链活活给勒下了马。
阿都立即喝令,所有人警备!
此地有埋伏!
提醒的号令才刚刚喊出口,无数带着火油的箭便自高处铺开一张弥天火焰箭阵。
阿都立即抬起盾抵挡,虽能挡下锋利的箭矢,可火焰还是淅淅沥沥地喷溅在铠甲缝隙的衣料上,喷溅在路旁早就准备好的洒满了油的草料上,转眼之间这支袭击塔台的敌寇便被火海吞没。
博陵的咽喉滋味如何?咽喉痛不痛?
吕澜心的脑袋从塔台上露了出来,眯起一边的眼睛,有点艰难地用左眼欣赏着熊熊燃烧的火海。
石如琢收起手中的弓,手背上还残留着火焰之箭高温的触感,回眸对吕澜心说:那个人便是澜宛过继的女儿。
哪个?催着同伴来送死的那个蠢丫头?幸好我是个半瞎,要是真的将她的蠢态看得一清二楚,还不得笑掉大牙?
石如琢没接她这难接的话,吕澜心自己找了个话题:看看,我承诺的事情做到了,帮你清扫了渣滓。欠我一个吻是不是该兑现了?
这话题更难接。
石如琢正要说我何时答应了你这种事,忽然身边的士兵一声惨叫,竟有五六个浑身烧伤的贼人冲出火场,爬上了塔台!
一口气爬上塔台的正是阿都!
她浑身焦黑眼睛血红,似发了狂,伸手猛地一拽,直接将石如琢身边枢密院下属给拽下了塔台,这等高度恐怕在烧死之前已经活活摔死!
石如琢发现塔台下方的火势不知何时愈演愈烈,原本只是阻挡敌军的火如今已经不分青红皂白烧至里坊。
这些残存的贼寇将计就计,借火四处焚烧,原本就极易燃烧的燃料被他们四下抛洒,即便是潮湿的春季,也阻挡不了烈火的蔓延。
若是继续下去,火不仅会将塔台烧毁,更会连累周遭。
石如琢大喊着救火,而阿都手里的刀更快,已经切到了她脖子。
吕澜心双眼猛张,手若闪电般钳制住阿都的手腕,拇指往她手腕里扣。
一阵又痛又麻的感觉从手腕直冲阿都的天灵盖,刹那之间阿都觉得自己手腕至指尖骤然消失,手中的刀自然而然地掉落。
吕澜心趁势一脚将她的刀踢到远处,石如琢立即扑上去抓刀。
就在她拾起刀的一瞬间,一阵邪风将她的帽子给吹飞了。
温暖了她无数寒冬的皮帽,葛寻晴留在她身边丁点儿温存,就这样被刮下了塔台。
而塔台下方,是顺着塔台的柱身不断往上蔓延的火舌。
石如琢往下张望,看见她的皮帽堪堪挂在构成塔身的交错木梁上,和她之间起码有两个人身长的距离,除非冒着危险爬下去,否则不可能够着。
石如琢看着皮帽在风中摇摇摆摆,随时都有可能被刮落掉进火场里被烧得成灰烬,但她真的没时间去顾及。
身后是关系到整个战局的激烈厮杀,若是塔台被夺,博陵的眼睛也要瞎了。
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
石如琢双手握着刀,绕着阿都寻找机会。
阿都和吕澜心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儿,一不小心就会刺错吕澜心。
虽然说吕澜心有些腿脚功夫,还有澜宛亲传的点穴手法,但是阿都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吕澜心不同,阿都自小刻苦习武,武功底子相当扎实,才是及笄之年,可她身高臂长凶悍非常,在丰州的时候整个县城的男孩都不是她的对手。
如今一只手麻痹无力,且身上多处被烧伤,疼痛反而刺激得她无所顾忌。
反观吕澜心的眼睛实在是不堪用,阿都似乎也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澜宛那个时常挂在嘴边的不肖女。阿都早也知道她的眼睛不好使,便吃准了对方看不清她的拳脚功夫,对着吕澜心的眼睛猛攻。
吕澜心只是抬起一只胳膊抵挡。
阿都发现这个女人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她已然累到气喘吁吁,吕澜心反而对她扬起眉峰,诡异一笑。
吕澜心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完全看不出她在看向什么地方。
怎么了,和你形影不离的帽子呢?
听到吕澜心突兀地说出这句话,阿都意识到了危险,就要回身之时腹部一凉,一把刀已经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身子。
点火。
吕简一声令下,随从立即拿来了火把。
等一下!童少悬喊道,吕姨姨既然知道天子在马车中,居然还敢纵火,这可是惊扰圣驾的大罪,阖族脑袋不保!
澜宛在吕简耳边道:阿策,只怕马车里只有童少悬一个人,若是那唐三娘也在的话,肯定会忍不住开口展现她的伶牙俐齿。咱们怕是跟错了。
其实孤注一掷追击童府马车是澜宛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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