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GL)——宁远(317)
某一日澜家下达了非常紧急的命令,让她们在天亮之前将某人的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然后要在一大摞的文书上签字刻章。
五娘子接下任务之后就开始喝酒唱小曲儿,根本就不管。
憧舟知道,若她完不成的话,澜家定会让她们脑袋落地,便挑明了夜灯,代替五娘子,一头钻进了苦差事之中。
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独挑大梁,所以憧舟记得很清楚。
她要模仿的是一个人名,三个字。
唐士瞻?吴显容听到唐见微阿耶的名字,顿时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你确定是这个人?
确定,我还记得此人的笔迹!憧舟立即拿来纸笔,模仿了唐士瞻的签名。
尽管已经过去数年,但是憧舟依旧能将这三个字的风骨模仿得入木三分。
吴显容自然见过唐士瞻的笔迹,拿来一看,当真相似。
你可还记得,当初伪造唐士瞻的笔迹,画签的都是什么文书?
憧舟道:并非我不记得,而是澜家在给我们任务的时候,文书还是一纸空文,他们是不会让我们这样的小人物知晓重要的计划。定是让我们模仿笔记之后,将文书送回去,再填写具体内容。
吴显容听她这么说,有些失望。
还以为在无意之间摸到了唐士瞻当年枉死的重要线索。
憧舟却说:但我记得那文书的样式,可以画出来。
吴显容眼前一亮。
她是中枢官员,知道三省六部所有文书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制、图纹和颜色。
澜宛要伪造文书,肯定不会用个假卷底,让人抓住机会找她麻烦。
虽是一纸空文,但肯定也是中枢所用真正的文书卷底。
好,你画给我看!吴显容立即让她行动。
憧舟三两下就画好了,凭借自己的记忆上颜色。
还未等憧舟画完,吴显容就认出了,这是户部的卷宗。
户部。
唐士瞻当年正是户部员外郎。
假冒他的笔迹批注户部公文是要伪造他渎职的假象吗?
还是说,要转移谁的责任?
吴显容心里有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立即快信一封送去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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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如琢和阿卉一块儿住进新府邸,阿白时常来探望她,知道她买宅子花了不少银子,手头又有些拮据,所以每回来都会带一堆的东西。
粮油米面不在话下,还有各种珍贵的绸缎布料,将石如琢小宅子的仓库甚至是空院子全都塞满。
每回她来石如琢都跟她说,来就来,好酒好肉自然招待着,没必要带东西。
阿白说这些东西也不是她买的,而是帮那些贵女们梳妆打扮挑选衣衫时,贵女们开心满意时赏的。
仿佛在这些博陵贵女们眼里,银子都不是银子,随意一砸出去都是大几百两,每回这些赏赐沉得阿白自个儿都搬不上马车,为此特意雇了几个人专门帮她搬运,也顺道保驾护航。
反正我一个人住,这些东西根本用不完。你这儿还有个阿卉妹妹能跟你一块儿用,用得快。哎,就别跟我磨叽了。
阿白真心实意,石如琢也不再啰嗦。
就像阿白很早以前跟她说过的,好友之间不必分什么彼此,今天谁有好东西了拿出来分享,明天谁发达了再投桃报李。
那我就收下了。石如琢说。
收!早该如此了,放我那儿用不完该发霉了。阿白在石如琢这儿吃了些酒菜之后,正打算离开,阿卉过来在石如琢耳边低语了几句,递来一张桃粉色的信笺。
石如琢将那信笺展开,很快看完。
神色说不上开心也没什么厌恶,仿佛某件该来的事到底是来了的模样。
看完信笺之后,随手烧了,丢在石盆子里。
没谈论那封信的事,和阿白继续讨论今年举子在肆作台大放厥词,甚至大打出手的趣事。
白肇初知道,石如琢在她面前向来有事说事,没什么隐藏的。
除了与吕澜心相关之事。
石如琢跟吕澜心的纠葛,白肇初比童少悬知道的更多,而远在蒙州的葛仰光可能听都没听说过。
即便如此,白肇初也只是猜测石如琢如今拥有的这个宅子,应当是和吕澜心有关,至于其中的细节,白肇初没问,也还没做好问的准备。
石如琢一定是让吕澜心,让澜家吃了亏的。
但石如琢看上去也似乎没有多少得胜的喜悦。
白肇初能很明显地察觉到,石如琢一直在逼迫自己,约束自己。
或许跟方才两人对饮时,关于枢密院的那些愿意倒给她的苦水有关,也或许,跟白肇初看不到的某个角落里,超出她想象的磨难有关。
我走了。白肇初说。
我送你。石如琢依旧是轻声细语,对朋友体贴入微。
不用了,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吧。白肇初自己拿了外衣,没让石如琢操心,就这点路程我自己走着就回去了,别浪费你时间。
石如琢笑笑:不是什么要紧事。
甭管是不是要紧事白肇初拍拍她的肩膀,感觉她肩膀又单薄了一些,也甭管是枢密院还是别的压力,攻玉,你得将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别逞强。
石如琢知道阿白在意自己,也看穿了她的疲惫。
可是有些事,她必须去处理。
刚才那封用火漆封口的信笺,来自吕澜心。
信中邀请石如琢今夜来她的别馆饮酒,她准备了上好的西域葡萄酒,就她们二人,一醉方休。
除了酒之外,还有诸多新鲜玩意可以供石如琢赏玩。她自己试过之后不得要领,还需要石如琢来帮她解惑。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让石如琢心动的新鲜事儿一并告知。
说不定能为你再赚一座豪宅唷。自日夜思念你的吕文御。
信的最后一句话指的是她有澜家新鲜的情报可以告诉石如琢,石如琢倒是有些心动。
最近西南的局势变化无端,石如琢很担忧长思和三娘的安危,若是吕澜心有什么可靠的消息可以交换的话,石如琢倒是不介意多满足她一点。
但是
吕文御是什么鬼。
吕澜心的表字吗?
石如琢可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石如琢打算监督阿卉写完今日先生布置的三十个字的课业后再去找吕澜心,先让随从去吕澜心的别馆通报一声。
吕澜心得了石府随从的话后,欣然将别馆里所有的人都遣走。
回博陵之后两人就没见面,石如琢日日夜夜都在忙什么枢密院的事儿,吕澜心去了无数信笺都石沉大海,而她眼睛的状况又不太好,还得为澜家的事情斡旋,不露出马脚的同时还得找替死鬼,可将她忙坏了。
好生难熬,今夜石如琢终于搭理她了。
吕澜心将她最得意的纱裙拿出来,披在身上,玲珑之姿若隐若现,傅粉画眉贴花钿,将自己画得妩媚动人,开心地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听见前院有脚步声传来。
吕澜心一喜,立即站起身来,在镜子面前做最后的调整之后,穿着木屐捻着长裙繁复而华丽的下摆,在一层层的花圃曲径中急急地往外跑,想要扑石如琢一个满怀。
拨开花枝,吕澜心的笑容还在脸上,母亲澜宛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让她脚步猛然顿止在原地。
这是谁要来?澜宛笑着问她,让阿幸装扮得这般娇妍?
吕澜心将衣衫拢好,正要笑着回应,猝不及防看见澜宛身后十多位随从之间,有个衣着邋遢,满脸是杨梅大疮的男人。
那男人正对着她阴森地笑。
吕澜心认得此人,这是她和石如琢在北地遇见过,想要用五百文强占阿卉的男人,周老六。
第297章
这件衣衫从未见你穿过。澜宛用慈祥的眼神打量女儿, 莫不是在蒙州买的?
即便澜宛说出了蒙州二字,吕澜心也面无惊澜,用随时可能让周老六毙命的眼神盯着周老六。
孩儿有什么样的衣衫, 阿娘什么时候在意过?吕澜心嘴上轻松戏谑, 眼睛里是警觉和狠意。
澜宛坐到了一旁的石桌边。
石桌摆着一根樱粉色的蜡烛, 蜡烛上罩着有些透光的象牙白灯罩, 烛光在灯罩中摇曳时活泼可爱。
灯罩旁被人别有用心地放置了几片竹叶, 营造成恰好落在这儿的雅致场景, 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
澜宛捻起竹叶,将其轻轻在指尖转动。
每一次转动,那竹叶就像是撩在吕澜心的心头, 让她心中焦躁的情绪愈发难控,目光不自觉地向门口看去。
算算时间,或许阿器就要来了
澜宛瞧着竹叶,忽然问她:那个姓石的女人, 喜欢这样的布置?
吕澜心没应。
他, 你记得吧?澜宛说着, 周老六轻笑了一声。
澜宛将竹叶放下:你和那位石娘子在蒙州逍遥快活的时候,周六郎可是见证者。据周六郎所说, 你跟在石娘子身后, 一路风餐露宿,想为人家花钱人家也不承你的情呢?
吕澜心毫无感情道:澜娘说的是哪的话,不过是无聊消遣的风月之事, 也值得澜娘浪费时间, 特意来此训诫?若是澜娘想要训导孩儿, 差人给孩儿送句话, 孩儿回去一趟让您好好训便是。
澜宛那一套吕澜心已经吃腻味了。
不过就是威胁, 不过就是皮肉之苦,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经过上一回的试探,吕澜心已经确定了,澜娘打她骂她,或是用任何方式威胁她,不过就是泄一时之愤罢了。
要是澜娘真的将她与吕娘的亲生女儿杀了,以吕娘的性格虽不会与澜娘决裂,也是会难过的。
吕娘性格内敛,很多事情都藏在心中,本就心郁堆垒,加之这几年身子一日差过一日,要是再遇丧女之痛,恐怕会将她的身子冲垮。
澜娘不爱她,她也不是吕娘心中最要紧的人,但是没关系,只要她的死会教吕娘伤心,那么澜娘都是舍不得的。
她舍不得让吕娘受任何的罪,吕澜心万分确定这一点。
也渐渐开始利用这一点。
吕简心里多少还是记挂着吕澜心,而吕澜心身上多一个或者少一个澜宛亲手给予的伤口,没有任何不同。
澜宛听她带着嘲讽的话,也没有动气的迹象。
周老六挠着脖子,并没有等澜宛再提及他,生怕落了自己的戏份一般,嘿嘿地笑说:岂止是逍遥快活啊,我跟着这位美娘子身后多日她都不知道,一心就扑在姓石的小蹄子身上。不仅夜夜往她的马车里钻,还要用那什么,重要的情报来交换呢。
澜宛:交换什么?
当然是交换嘻嘻,澜夫人何必明知故问,还能交换什么,自然是用情报来交换□□之事
周老六话音还未落,澜宛操起烛台骤然掷向吕澜心的脚边。
烛台碎裂的声响吓了周老六一大跳,火焰立即沿着吕澜心的裙角往她身上蹿。
火焰很快烧到了她的腿旁,吕澜心依旧没动弹。
她不想再在澜宛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脆弱。
主上!
阿铭突然冲出来,扑到她身下用力一扯,将着火的裙摆撕裂,抬手一甩,一团火被丢到一旁。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阿铭身上。
澜宛更是对阿铭称呼吕澜心的称谓很有兴趣。
吕澜心早就发痛的眼睛微微一瞪:我不是让你滚了?
阿铭知道自己闯了祸,跪在吕澜心面前:奴,放心不下主上,所以擅自留下了。还请主上恕罪。
主上?澜宛笑道,我们阿幸是真的长大了啊,开始在阿娘不知道的地方培养自己的心腹了。来,让我看看这孩子什么模样。
澜宛的随从立即上前摁住阿铭,将她拖到澜宛面前。
澜宛摸着她的脸,仔细瞧着。
阿铭很年轻,敢直视澜宛,带着一股不服气的坚毅,和不知道从谁那边传承的恨。
看上去是个得力助手。就因为有你的存在,才让阿幸越来越肆意妄为的吧?
一把长刀横在阿铭的脖子上,立即将她的肌肤割开了一个口子。
阿铭神色略略一变,听澜宛问吕澜心:
侯立的身份,是你透露给石如琢的吗?
吕澜心站在月色之下,活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雕。
她没有回答澜宛的话。
阿铭脖子上的血流得极快,刀刃在一点点切开她的肌肤、血肉,剧痛之下阿铭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澜宛盯着吕澜心:赵二,是你杀的吗?
吕澜心依旧没说话。
澜宛问周老六:你跟踪那么些日子,都看到了什么?
周老六虽然是个老赖,但也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他不过是收了澜宛一百两银子,被带到博陵来狐假虎威罢了。可从没想过会出人命。
我,我,我我我看到,这位娘子将一群黑衣人,杀了周老六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之时澜宛随从交待他说的话还有更多的细节,可此时他舌头已经不由他自己掌控,说得哆哆嗦嗦混乱不堪。
澜宛轻笑:我们阿幸还是个痴情人,为了小情儿可以出卖自己的家族,置吕澜二家上万性命不顾啊。我再问你一次,侯立的身份,是你透露给石如琢的吗?你还透露了什么?
吕澜心依旧杵在原地,不言不语。
刀一点点地切割着阿铭,全然不给她一个痛快。
被凌迟的折磨让她终于忍受不住,发出痛苦的低吟。她想挣脱,可四名高手压着她的肩膀拽着她头发,让她完全挣脱不了。
吕澜心猛地上前,用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一刀将阿铭毙命,不让她受折磨。
温热的血喷在吕澜心的脸上,她看着阿铭渐渐软在地上,望向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恨,反而带着终于解脱的轻松。
吕澜心听见了自己的心跳,阿铭失去神采的脸映在她的眼眸之中,她感觉身体内的血液轰隆隆地沸腾了。
你可以,我却不行。吕澜心背对着澜宛,低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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