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GL)——宁远(279)
唐见微也刚回府不久,的确没有见到宋桥和童长廷:不知,可能在南园池塘钓鱼吧。
行,那我走了,今夜你莫等我,和阿难先睡吧。
唐见微哦了一声,听到今晚要自己睡,这一声应得多少带着点寂寞。
童少悬人都跨上马车了,心头被她弄得有些酸,又回来将她揽进怀里,蹭了蹭唐见微冰凉的软耳朵道:
辛苦我的阿慎了。待此案了结,我定向天子多请几日沐休,好好陪陪你与阿难。
唐见微开心地咬了咬童少悬的唇:你说到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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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少悬到省疏殿要求见卫袭,卫袭很快便让她进去了。
童少悬兴致勃勃地要跟卫袭说审谳的结果,没想到卫袭已经知道了。
卫袭道:没想到不过是陆责这一个小小的棋子,竟能埋下这么多的隐患,牵连甚广。可想而知从澜戡到澜宛,澜氏一宗野心有多大。朕相信陆责之祸不过是冰山一角,澜氏或许还有更多不可告人的计谋。
童少悬心道,天子的眼线遍布得可真广,她可是亲临审谳,得到的一手消息,不过回家吃顿饭的工夫天子就已经了如指掌。
澜氏的势力渗透到禁军南北衙之中,单是侯立为澜氏所用,便已经教人不寒而栗,毕竟他可是天子近卫。
而天子却是不慌不忙,迄今为止只是让童少悬在大理寺审谳之时不妨透露一些,根本没有想要直接将侯立铲除。
可想而知天子无论是眼线还是后手,都不落于澜氏之下。
难怪在澜氏气焰渐长之时,天子还能够安安稳稳地布局。
大概是年少时的孤弱和苦难,让她拥有了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的能力和远见。
二人聊了许久,将这几日在审谳中的收获与卫袭说了,卫袭很满意童少悬的进步。
也提及与刘阔那番推心置腹的争论。
童少悬想起刘阔,心里还是有些难平。
卫袭问她:为何难平。
微臣觉得,刘公是难得的贤者,不过走错了路。
卫袭笑着,没继续说刘阔,而是谈及旁人:你应当见过澜宛,你觉得澜宛其人如何?
童少悬想了想,打算说实话:澜宛气质文雅意不外露,能联合三家之力而尚未分崩离析,可见此人能力卓绝。微臣也看过她的文章策论,竟全都是利国利民的观点,且不是空谈。若单论能力,澜宛在中枢恐怕暂无敌手。
没错,长思与朕所想一模一样。卫袭说,你大概没见过澜戡。虽说朕与澜戡之间仇深似海,他也一向看轻朕,但若抛开成见,澜戡这一代圣儒的头衔,恐怕连朕的舅舅都无法企及。朕求贤若渴,可这些人觊觎朕祖上以血肉拼下来的江山,朕自然不可能因为任何原因退让。
卫袭的面容有了微妙的变化: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生死之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与兵刃相交的凶残战场没有任何区别。对方亦不会因为你敬重与否,就对你手下留情。童长思,你若害怕想要退缩,朕可以念在你姐姐的面上,放你离开博陵。
童少悬一直都觉得卫袭身上有种不同于史书上所描述的天子应有的严冷和威严。
在登上皇位之前的她,应当是个如冬之日,如夏之云,愿意与人亲近的清和平允之人。
被推到今日的地位,她当迷茫过,痛过,但现在的她已经读懂了一切,看透了一切,也接受了一切。
童少悬竟有些心疼。
她自然不会退出,而且此时的她即便要退,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童少悬表了一番忠心之后,想到方才天子的话,有些好奇:看来陛下与贵妃正浓情蜜意。
自从二姐入宫之后,全家人都没见过她,也只有一些书信往来以解家人的相思。
正好天子主动提及二姐之事,童少悬立即旁敲侧击。
二姐应当已经知道天子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卫姐姐了,而天子竟会说念在你姐姐的面上,看来天子对二姐宠爱有加。
提到童少灼,卫袭的表情颇为复杂:嗯算是吧。
童少悬:?
算是?
浓情蜜意还有算不算的?这是何意?
卫袭说:金秋贵妃宴上你便能见着她了,到时候你自己问她。
童少悬似乎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对了,石攻玉又请了一个月的假,去蒙州做什么?
卫袭将石如琢告假文书丢到案前,童少悬接过来都不用看,去蒙州还能做什么,必定是去找葛寻晴了。
童少悬想了想,心里也有些怅然:大抵是中秋团圆佳节,怕旧友在蒙州北地独自过节,觉得孤苦难捱,这便去陪她了吧。
哦?石攻玉竟是个多情之人,朕还真没看出来。卫袭看上去有些不太满意。
童少悬道:蒙州荷县主簿乃是我与攻玉在夙县一块儿长大的发小,是个不可多得的奇人。
是么。
童少悬自然是想要抓住时机将仰光调回京中,不想她继续在蒙州受苦。
但见天子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甚至有些倦意,童少悬暂时住了口。
毕竟如今的童氏一位是天子身边的红人,一位是贵妃,天子在大力提拔童氏之时,童少悬也要小心谨慎,若让天子以为她在结党营私意为朋比,那可就糟透了。
不仅帮不到仰光,还会给仰光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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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少悬想的不错,石如琢的确去荷县了。
飞驰千里,只为了陪葛寻晴一同过中秋,不让她寂寞。
还有一日的车程便到荷县了。
石如琢雇了好几辆马车,载着满当当的衣食用物,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葛寻晴,石如琢心里激动难平,一整夜都没能安睡。
也不知这一年多来她胖了瘦了,有何变化。
第254章
石如琢到荷县的那日, 荷县已经严寒刺骨,凛冽的风虽没有冬日之时那般凶残,却也教石如琢有些受不了。
刚从马车上下来, 娇嫩的脸就被风割得隐隐作痛。
阿器!
一个底气十足带着惊喜的声音从远处破风而来。
石如琢眼睛被风吹得难受, 只不过揉眼睛的工夫葛寻晴就已经从好几十步开外的地方一下子冲进到她面前, 环着她的腰用力一把将她抱住。
不仅紧紧地箍着她, 还往上提, 兴奋地将她抱离地面。
啊啊啊我的阿器!你居然真的来了!你真的大老远过来陪我过中秋了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可爱!
葛寻晴捧着她的脸蛋直接亲了两口, 看得出来此时葛寻晴异常开心,恨不得一月跃飞天。
石如琢快被她的热情和亲近弄晕了,刚才还被寒风割得发痛的脸, 此时因为被许久不见的心上人亲了这么两下,立即升温。
仰光有人看着呢。
石如琢又羞又开心,要不是被葛寻晴抱着,此时她已然腿软得快要无法自行站立了。
葛寻晴哦看一声, 回头招呼和她一同来到县城门口接石如琢几个小伙伴过来:他们都是我县衙的同僚, 还有邻居。这是毛二, 我们荷县县尉。柳七娘,住在我隔壁烙饼西施, 七娘烙的饼可太好吃了!回头我一定让你尝一尝!还有这是阿苏、小满、四娘都是跟着我读书习字的小友。
一年未见, 葛寻晴没什么变化,即便在艰苦北地也依旧保持着她温暖的笑容和活泼的性子,从她脸上见不着苦大仇深。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和厚重的皮帽, 个头又高, 活像个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她将身后的这一大波人一一介绍给了石如琢。
石如琢即便脑子好使, 可是这么一大拨人一口气出现在她面前, 她也只能勉强记住对方的名字和身份, 客气地逐个问候。
整个过程葛寻晴的手都没从石如琢的肩头放下来,将她搂得紧紧的,脸上喜气洋洋,分明就是地主的派头。
石如琢也乖巧地没从她怀里离开。
从京城跑了二十多日的路,就为了来陪仰光过中秋啊。柳七娘笑道,仰光,莫非这是你媳妇?以前可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葛寻晴嗐了一声:什么媳妇,媳妇哪有发小亲。这是我亲发小,石如琢,字攻玉,秘书省正字
说到这儿,葛寻晴问石如琢:你喜欢他们怎么称呼你?
石如琢抬头看葛寻晴:怎么称呼都好。
葛寻晴道:那你们都跟我叫攻玉好了。
柳七娘却道:刚才可不是叫她攻玉,你叫的是阿器。阿器是石正字的小字吧?
柳七娘问石如琢:我也可以叫你阿器吗?
石如琢笑道:当然可以。
柳七娘看上去年近三十,长得不算特别标致,脸蛋被北风吹得映出两团红晕,皮肤也不似博陵女子保养得那般娇美如玉,穿着厚厚的棉衣看着结实魁梧,但她狭长的凤眼却有丝别样的成熟风情,说话时的语调虽是荷县口音,也相当清亮悦耳。
除了柳七娘之外,衙门的同僚和学生们都能来接她的朋友,可见葛寻晴即便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依旧很受欢迎。
石如琢不免在心里有些怀疑自己的做法。
可能仰光一点都不寂寞,她是到何处都能立即和周围人打成一片,乐观生活的人。
看起来中秋会有很多人陪她度过,或许她根本就不会觉得孤苦无依吧。
想到此处,石如琢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葛寻晴跟石如琢说她准备了很多好吃好玩的,这就带她回去。
啊,对了!这皮帽给你!瞧我,见着你开心得都差点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儿。葛寻晴将手里毛茸茸的狐狸毛皮帽子给石如琢戴上。
厚重绵密的毛帽盖在她的脑袋上,还有一对往下垂的护耳,不仅能够遮挡耳朵,还能立即让她的小脸也免于寒风的侵袭。
刚才被吹得快裂开的脑袋,一瞬间就不冷了。
葛寻晴怎么看石如琢都觉得新鲜可爱,兴奋之余肢体上的动作也多了许多,捧着她戴着毛皮帽子的脸,仔仔细细地瞧着,傻乎乎乐呵呵:
看看我们阿器漂亮得要人命。我就说这毛皮帽子不用再缝大一些,就这大小正合适。你原本脸就是巴掌脸,脑袋能大到哪里去?
石如琢好奇:这帽子是你做的?
自然!我亲手打的狐狸,亲手剥的皮!比着你的尺寸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石如琢难以置信:什么?你会做这些事?
嚯,我现在会做的事儿可多了!咱们别在这儿吹风了,快!我带你回家!
葛寻晴给石如琢制备好了帽子、手套,以及极为保暖的裘衣,说她从博陵带来的那些衣物在荷县这块肯定不顶用。
被葛寻晴全副武装之后,石如琢的确感觉被冻僵的手脚又重新有了知觉。
石如琢让人把马车拉到葛寻晴所住的小宅院里,将带来的物件陆陆续续搬下车来。
葛寻晴看她这一件件的,心里头开心,嘴上却说:你和长思阿白寄了那么多东西来不算,这会儿你还亲自跑一趟当邮驿!也不嫌累!
石如琢听她这么说,便是明白长思和白二娘应该是在她琐事缠身没时间联系的时候,给葛寻晴寄过东西了,还特意带上了她的名字。
石如琢笑道:这回我和长思、阿白一块儿准备的东西多,我怕邮驿不好送,这便亲自来一趟。怎么?不欢迎么?
石如琢的话里带了些揶揄,葛寻晴嘿嘿了两声:怎么可能不欢迎,你不知道,我,我可想你们了
说着葛寻晴居然红了眼眶,噘起嘴说哭便哭。
石如琢被她的眼泪弄得心上一慌。
本以为葛寻晴周围这么多友人,肯定不会孤独,自己跑来或许是多此一举。
没想到没心没肺的葛仰光也会哭啊。
石如琢赶紧帮她把眼泪擦去:我知道我,我们也特别思念仰光。
真的想我么?我可太怕你们将我忘了。葛寻晴委委屈屈,眼睛和鼻尖都红透了。
石如琢拉着她的手,鼻子也有点酸:怎么会忘呢?仰光一辈子都在我心上。
葛寻晴得了石如琢的话,更开心了,两人对着彼此傻乐。
葛寻晴还是住在当初石如琢第一次来荷县之时,陪她一块儿收拾出来小屋子里。
当初石如琢走之前帮她清扫得干干净净,辟出了衣物悬挂之地和专门用膳之处,破了洞的窗户全部补好,还加装了挡风板。
没想到时隔一年再来一切都乱套。
衣物随意丢在案几或床榻上,不知何时用过膳的碗箸都没清洗,摞得一掌高,更别说窗户上好几个被风吹裂的洞只是潦草地用布遮挡起来。
这粗糙的居住环境,完全能看出主人的性格。
葛寻晴见陋室里的点滴都被发小看了个一清二楚,石如琢无奈的表情更是印证了她的火眼金睛。
仰光,你这也太邋遢了。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会生病的。石如琢果然念叨了起来。
哎!我这不是忙着公务,又恰逢你要来,没时间收拾么!我平时真不这样,收拾得可利索了!
葛寻晴正说着呢,石如琢已经脱了厚重的外衣和皮帽,拿了屋角的工具,将破的洞给补起来了一处。
仰光,搭把手,帮我递下锤子。石如琢麻利干活的样子让葛寻晴有些陌生。
好像这一年来,攻玉干练了不少。
葛寻晴将锤子递过去,石如琢拿起来咣咣咣几下,便将窟窿给补上了。
捻了面轻薄的手绢贴在窗口,手绢并没有飘起来,风被彻底挡住了。
好了,完成了。石如琢将袖子一圈圈地卷起来,再解决下一个。
葛寻晴看着她突然说了句:阿器好俊啊。
石如琢愣了一愣:这是什么奇怪的夸奖。
我们这儿都这么夸人。葛寻晴和她一道将漏了许久的窗户眼儿全都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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