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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精神科医生,魏承澜每天都非常忙碌,朝九晚五是不可能的,遇到突发情况要随时奔赴工作岗位。相比之下,好像只有早餐这件事比较稳定。
他回头亲了亲女友的脸颊,相交的手紧了紧,眼里脉脉含情。
女朋友忽然想起什么,赶忙转身回去,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副眼镜,并亲手为他戴上。俯身低头的时候,斑斑银发勾住了她的视线,忍不住用手拨了拨。
大概高学历的人,头发更容易变白吧,魏承澜朝她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不过这副眼镜似乎并不太适合他,黑色框架款式老旧不说,跟他笔挺的西服也不太般配,这下就显得更老气了。但他并无二话,在女朋友耳边耳语几句,这才转身走向电梯,离开了家门。
看着魏承澜的车缓缓驶出车库,蹲了一夜胡子拉碴的某个便衣,手里泡面还没吃完呢,忙不迭打电话给门外的同行,提醒注意目标人物等事宜。完了继续嗦红油油的面条,看着平板上的监控画面。画面里魏承澜的女朋友往楼道垃圾桶里扔了一袋垃圾,回来关上家门。
随后是千篇一律的室内画面,贤惠美丽的女子做家务练瑜伽,看得便衣昏昏欲睡。
同样的,魏承澜在医院一天的活动轨迹也都被暗桩盯着。然而即使是这样严密的监视,他们也没有找到可疑之处,反而一天天地被喂饱了狗粮。
魏承澜和漂亮女友的同居生活,那简直就是大型的撒狗粮现场,看得单身汪刑警们躁动不已。为了缓解“压力”,在频道里互慰几句是避免不了的。
比如这位就时常慨叹:“有钱真好啊,能找这么年轻漂亮的!”
另一位很有同感:“可不是吗,六十岁老头也能娶20岁小妹。”
“可惜看不到房间里的画面……”
这时一个粗嗓子严厉地骂道:“你还想看房间?这思想觉悟,我写报告里了啊!”
“别,别啊!随口说说而已。”
“记住你的身份,咱们是为了办案,不是看片。”
“Yes sir!”
“不过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从不在沙发上做?”
“狗娘养的,你也发花痴?”
“哈哈,阿海的想法比我还邪恶!”
“我可没别的意思,即兴恩爱不是很正常吗?沙发上厨房里浴室阳台地毯不很正常吗?明明都那么着急了,还要关门拉窗帘,岂不扫兴?简直是叫我们非礼勿视!”
“你是说我们被发现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所做的都是在表演?”
*
在市局的临时宿舍里见到了凌云木,他佝偻着身子缩在床角,双手抱着膝盖,乱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像一只深受重创的小兽,不停地颤抖。
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木木……”刚喊出两个字,便哽咽了。
将轮椅推近点,在一旁的桌面上找到了一把梳子,想为他梳理一下乱发,还没碰到呢,他忽地跳起手脚并用地爬到另一边去,后背紧紧地贴着床架子,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我。
这样的他跟三个月前有何区别?天知道我有多后悔带他回案发现场?
“木木,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坐在轮椅上,向他露出友善的笑容,希望能化解他的戒备心,“我要离开一阵子,不在的时候木木可要乖乖的。”
不晓得听懂没有,他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沉默地与我对峙着。
据精神科医生所说,凌云木在案发现场产生了强烈的PTSD,再晚一点可就要被打回原形了,也就是倒退回三个月前,重新回到那个精神分裂症最严重的时候,相当危险。
可就算是这样,凌云木的主人格仍然坚持苏醒着,并未见任何次人格出来转移这份痛楚。
与其说这不符合一个多重人格患者的行事风格,不如说是主人格凌云木用顽强的意志换回来的人格独立。为了寻找破案线索,他活生生地忍受着诸般痛苦,去看去听去回忆。
他的精神领域是一潭深渊,深不见底,主人格无疑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只要他不让步,次人格便不能随便出来。
无法再细想下去,每一个念头都像钢针那样扎入胸膛,疼得人无法呼吸。我们正常人轻而易举就能维持的精神状态,对他来说,竟是那么困难。
“木木,过来……”我向他伸出了手,由衷地赞道,“木木今天真的很棒,像一位勇敢的战士!”
他的视线缓缓地落到我朝上的掌心处,凝视着,似乎在思考这个动作的含义。我继续用温暖的言语安慰他鼓励他……渐渐地战栗有所缓解,他机械地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对就是这样,过来这边,乖!”
我俩仅有几步距离,但他走得慢,几乎是一步一挪地朝我靠近,仍保有几分戒备心,还渐感不适地眯起眼睛,抬起一只手搭凉棚,好像前方光线很强,刺得他睁不开眼。
“木木加油!”
快到跟前的时候他忽然双膝下跪,用脸蹭我的膝头,贴近,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什么。
这样的凌云木真是罕见啊!
“木木你说什么?”
“嗯……光……光……”他伸过手来圈住我的腰,上半身的重量全压到了我腿上,就像在冰天雪地里邂逅了一只暖炉,抱着不肯撒手了。
腿伤有点裂开,疼得我直冒汗,却不忍心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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