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文NP

晨昏(GL)——若花辞树(6)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她不说话,郑宓也不敢开口,心中却更加想知道,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明苏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教坊那日的事,过去多日之后,郑宓才从玄过口中得知,自从祖父被定下谋逆的罪名,明苏便一直苦求皇帝重审此案,且以性命为祖父担保,太傅绝不可能是反臣。
    皇帝的手段来势汹汹,打了世人一个措手不及。朝臣们甚至反应不过来,一开始为太傅鸣冤的,不论官职大小,全部下狱问罪。杀了一批,关了一批以后,余下的大臣,怕了,为了前程性命,无一人敢开口。
    只有明苏,还在不断地求见皇帝,她怎么都不肯信,皇帝是有意整治郑家。一遍又一遍地陈述太傅忠贞,一遍又一遍地揭穿那些所谓的罪证的牵强虚假。
    可那时的她,孤立无援,手中没有一点权力,说的话也没有半点分量,她的焦急奔走,落入有心人眼中,简直可笑透了。
    直到皇帝下诏,赐死皇后,她才醒悟过来,太傅忠与不忠不是此案的关键,此案的关键是,皇帝要郑家家破人亡。
    她赶去仁明殿,阻挠赐死皇后的内侍,却被皇帝下令拿下,将她按在地上,逼着她,亲眼看着从小爱护她教导她的皇后,被勒死。
    而后在她的情绪崩溃的时候,皇帝又打了她二十脊杖。
    二十脊杖下去,皮开肉绽,鲜血迸流,险些生生地打残了她。可她养了几日,刚能下地,就半刻耽搁都没有地赶来了教坊。
    这些,明苏提都没有同她提过。
    若不是玄过忧心明苏的伤势,私下里告诉了她,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
    噔的一声沉响。
    明苏把茶盅放在了几上,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看来是要走了。她这五年的变化太大了,大得几乎看不出,她曾是个人人赞誉的温吞少年。尤其是新入宫的宫人,都以为信国殿下生来便如此阴冷倨傲。
    郑宓掩下眼中的关切,跟着将茶盅放下了。
    明苏站起身,看向她,正要开口告辞,殿外那小近侍高声道:见过瑾嫔娘娘。
    免礼。瑾嫔含笑的声音传了进来,信国殿下可在殿中,劳烦中贵人通报一声。
    明苏讥讽地笑了一声:奇怪了,怎么今日人人都往这荒僻的昆玉殿来了?
    郑宓没应声,她也是这人人中的一个。在明苏眼中,她与瑾嫔恐怕没什么两样。
    瑾嫔瞧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如细柳拂花,别具柔弱风情,很使人心生怜惜。
    她是三年前入的宫,父亲是一小官。入宫之后,也得了一阵宠幸,让家中沾了不少光。但后宫从来不缺美人,以不缺新人,瑾嫔受宠了不过大半年,便如许多深宫女子一般,沉寂了下去。
    不知她今日来做什么。
    瑾嫔入殿,明苏是小辈,先行了礼:瑾嫔娘娘大安。
    瑾嫔哪儿敢受她的礼,忙还礼道:殿下不必客气。
    明苏确实也没客气,自坐了回去。倒是瑾嫔见了皇后,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笑道:娘娘也在。又恭恭敬敬地福下身去,臣妾拜见娘娘,娘娘千岁。
    郑宓笑道:坐吧。
    瑾嫔又恭敬地谢了恩,直起身,云桑自偏殿搬了圆凳来,摆在皇后与公主身前。
    瑾嫔斜签着坐了,语气很是谦卑:臣妾路上听闻,信国殿下在昆玉殿纳凉,想起有一事相求,便冒昧过来了。说着,又望向皇后,歉然道,谁知娘娘在此,若是搅扰了娘娘与殿下雅兴,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郑宓看向明苏,明苏捏着翠玉茶盅,脸色淡淡,显然没什么兴致。
    郑宓便笑道:本宫与公主也是偶遇。
    她说完这话,余光便瞥见明苏唇畔一抹讥嘲。
    郑宓顿时有些不自在,却仍是维持着面上的笑意,道:你有什么事,便说罢。
    瑾嫔斟酌了片刻,冲身旁招了下手,随她同来的宫女忙将一直捧在手里的匣子奉上。
    瑾嫔接过了,站起身,恭敬地摆到明苏那侧的几上,笑着道:臣妾的兄长,得了枚簪子,欲献与殿下,却又不敢贸然上门,恐搅扰殿下清净,便交与臣妾,代为转交了。
    她说的是恐搅扰公主清净,但殿中之人皆知,是她的兄长身份不够,进不了公主府的大门,见不到公主。
    郑宓纳罕,是什么价值连城地簪子,值得瑾嫔兄妹二人巴巴地献上来。她好奇地看向那匣子。明苏坐正了身,将匣盖翻了开去。
    只见匣中,躺着一枚的金簪,样式十分精致,海棠花样的,中间嵌了白玉,清丽而不失端雅。
    只是那簪身上有几道印子,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郑宓心头重重一跳,这是她的金簪。
    她下意识地望向明苏。明苏正看着瑾嫔,似笑非笑道:瑾嫔娘娘的兄长费心献的竟是一枚半旧的簪子。莫非是在与孤取乐?
    她没认出来。郑宓怔怔地想。
    这簪子是她十七岁生日那年,明苏亲手所制。
    她怎么会认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竟然有说虐的。
    我不信,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第九章
    随信国公主这句话,几上匣子,与匣子中的金簪,仿佛倏然间黯然失色。
    瑾嫔也是意外,但她反应快,转眼间便收敛了意外之色,笑着道:殿下再细看,这是郑家那位小姐曾用过的簪子。
    明苏伸手,从匣中拣起簪子,随意地看了两眼,又丢回了匣子里。竟看不出她是信了,还是不信,又或是根本厌恶这金簪,不愿多加沾手。
    瑾嫔今日来见,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公主结好的,但若是公主以为这金簪并非那郑氏之物,是她在捉弄公主,恐怕就是结好不能,反倒结怨了。
    殿下容禀。瑾嫔连忙道,这簪子四日前被人典当到了一家当铺中,原本簪子都旧了,不值什么,但当铺的管事有一双慧眼,瞧出上头所嵌的白玉,并非凡品,便上报了主人家。那家当铺的主人恰好与臣妾兄长交好,得了簪子后,将簪子赠送了臣妾的兄长。
    明苏端起茶盅,茶盅里的茶都凉了,她抿了一口,已不耐烦。
    郑宓暗叹了一声,脾气变差了,耐心也差了。她总是习惯于照顾明苏的,便道:赠送了你兄长,而后如何,瑾嫔,你拣要紧的说。
    她这一提醒,瑾嫔方觉说得过于零碎了,连忙将要紧的刨拣出来,道:这簪子上有那郑氏的闺名,兄长一面寻了郑家旧仆确认,的确是郑氏所有,一面将那典当之人寻了出来。那人是方入京的士子,入京不过三日便将身上的银钱用尽了,只得典当物件支应用度。据他所言,这簪子是他半月前自容城的一名赌徒手中所得
    她有根有据地说到此处,明苏的神色依旧无缓和。
    瑾嫔不免急了,声音中不免带了出来,语速也快了许多,将那赌徒姓甚名谁,居住何地,统统说了出来。
    说罢了,方道:臣妾的兄长很是敬佩殿下,早有效力之心,只苦无门路,不能面见殿下,诉说忠心。侥天之幸,让他得了这簪子,自是大喜过望,立时便费了好大的功夫,送入宫来,央臣妾代为敬献。兄长是万不敢欺骗殿下的。
    明苏缓缓地将茶盅放下了,既未说信,也未说不信。
    瑾嫔更是担忧,只怕这番是弄巧成拙,未能向殿下示好不说,还得罪了她。
    连郑宓都看不出明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时,满殿寂静,瑾嫔巴巴地望着明苏,郑宓低头拨弄茶盅,也等着明苏开口。
    直过了一会儿,明苏方随意地屈指叩了下矮几,道:孤府中明日有宴,让你兄长来一趟吧。
    瑾嫔大喜,险些忘了身份给明苏跪下了,口中连道:多谢殿下,明日兄长一定早早到府,给殿下请安。说完,看了眼皇后,又起身道,臣妾便不耽搁了,娘娘与殿下再坐会儿,臣妾便先告退了。
    说罢,行了一礼,扶着宫女的手退下了。
    来时是不速之客,去时是风风火火。
    郑宓心道,这瑾嫔倒是个急性子。
    瑾嫔一走,明苏也站了起来,手里拿着那匣子,道:娘娘在门外听到的事,倘若有意,便使人往贞观殿里递个话。
    贞观殿是她自小居住的殿宇,与仁明殿相去不远,她如今在宫外有了府邸,但贞观殿仍是原模原样的,偶尔她还会在殿里住上几日。
    郑宓点了头,明苏说的是与她结盟的事。
    那儿臣便先告退了。明苏抬了抬袖。
    郑宓说了句:公主走好。
    明苏便走了。
    待她走到殿门边,郑宓忽想起云桑与她说的,明苏最恨郑家,尤其是她,甚至连她的物件都见不得,统统收起丢入湖中销毁,恨不能她从未存在于这世上。
    她心下一急,站起身,急走出两步,扬声道:这簪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说罢,又后悔,冒然询问,显得多事。
    明苏已在殿门外止步了,她没有回身,背对着郑宓,仰头望了望天色,方淡淡道:自是毁去。
    说罢便不再停留,举步而去。一直在殿中近身侍奉的玄过,朝着皇后行了一礼,也跟着去了。
    他们一去,殿中便空了下来。
    郑宓望着门口,许久未动。
    云桑察觉到不对劲,却又实在不知何处不对,半晌,方小声道:郑氏的事,婢子曾与娘娘提起过,娘娘可是忘了?何以触了公主的忌讳?
    郑宓摇了下头,没有开口。
    她走出殿门,殿前荒草蔓蔓,连台阶上都爬上几根藤萝,夕阳已半沉,橘黄的光芒照下来,不显得温暖,反倒苍凉极了。
    我只是郑宓站在阶上,看着那遍布的荒草,轻轻说道,我只是可惜罢了。
    这簪子是明苏亲手所制,是她,视若珍宝之物。
    如今,却要被制它之人,亲手毁去了。
    明苏离了昆玉殿,步子渐渐地加快,行至一条岔道,有一身着高位宫女服制的姑姑走来,朝着明苏行了一礼,方笑着道:殿下可忙完了?娘娘久候不至,吩咐婢子来瞧瞧。
    至、至哪儿?明苏茫然道,说罢,才想起,她先前命人传话,答应了要去陪淑妃用晚膳的。
    请春然姑姑代我向母妃请罪,就说我有事,去不了了。
    春然是淑妃跟前的老人了,看着明苏长大的,见她这般魂不守舍,自少不得关切,问了一句:殿下匆匆忙忙的,是出了什么事?
    明苏抿紧了唇,像是从茫然中醒了过来,语气也清醒多了:姑姑转告母妃,我得了枚簪子。说罢,又补了一句,母妃明白的。
    她这般说,春然自是不好再拦,由她出宫了。
    公主府的车驾停在宫门外,明苏登车,车驾回府。
    行至半道,她掀开窗帘,令玄过上车来。
    玄过跪在车中,等候她的吩咐。
    装了金簪的匣子放在明苏的手边,她看都没看一眼,道:瑾嫔说的,你可听清了。
    小的听清了。
    明苏合上眼睛,道:你带上人,亲自去,顺着这条线查。
    玄过俯身道:是。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殿下不待明日当面问问瑾嫔娘娘的兄长,再行确定?
    明苏摇了下头:这是她的东西。
    她如此肯定,玄过便不再问了,正要告退,公主喊了住他,又吩咐道:她未必肯随你回京,找到她,看住就是,不必急着露面,先传书与我。
    这话,公主每回都要吩咐的。五年了,这么多次了,玄过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惜公主的希望回回都落了空。
    反倒是向公主敬献的旧物已越来越少了。
    玄过下去了。
    推开车门的时候,他听到身后公主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次,必能找到。
    玄过暗自叹了口气,出了车驾,看到外头昏暗苍穹之下,街市上来来往往的布衣百姓,忽觉岁月如梭,世道苍茫。
    殿下每回得到那人的旧物,便会安排沿着来历去查,试图找到那人的下落,可回回都是期望成空,这两年,敬献旧物的人越来越少了,线索也就断了,殿下口上不说,心里是急。
    只盼这次,就让他寻到那位郑小姐,也免了殿下,这样一年又一年地找下去。
    车驾继续前行。
    玄过一走,明苏低头看着那匣子。她的眼中浮现出憎恨,半晌憎恨又转为冷寂,她用手心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匣身,只一下,便收回了手,仿佛这般,已是最大的宽恕。
    到了公主府,明苏站起身,就要下车,到车门边上,她又回头看匣子好几眼,迟疑了片刻,才极为屈尊一般,神色倨傲地将匣子拿了起来。可一拿到手里,她便把匣子握得紧紧,用力得像是要把它嵌入自己的手心。
    回了府,便有家令迎了上来,见了她手中的匣子,便要伸手接过,却被公主挥退了。
    公主府极深阔,按占地来算,甚至比三皇子与五皇子的府邸都要大上一些。
    她径直往里,走入一座临水的阁楼。
    这阁楼被她做了内书房,夏日清凉,冬日关了门,点上暖炉,既不冷,又能观湖上雪景,极为雅致。
    她登上阁楼,凭栏而立。
    不知站了多久,天都黑了,楼中也点起了灯烛,她才将匣子打开。金簪还是方才殿中见到时的模样,她拿起来,指腹在簪身上轻轻滑过,便摸出簪身上那一行小字。
    她神色冷淡地低下头,那行小字便映入了她的眼帘,只见写的是:贺阿宓十七芳诞。
    她心中缓缓地有了一些暖意,这些年早就冷成冰的心像是要化开了。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她拿着簪子,亲手赠与郑宓时的模样。
    你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
    真的喜欢?可是手艺有些粗糙。
    粗糙也喜欢,只要是你所赠,我都喜欢。那人笑吟吟的,又道,何况也不粗糙啊,做得真好。
    那我以后还给你做!
    明苏的唇角一点一点地弯起,然后又一点一点地放下,目光也冷了。
    回忆很好,却暖不了现在。
    身后响起脚步声,明苏一回头,见是家令。
    恋耽美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