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他不懂爱(修真)——眉开挽(56)
他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你真的不是被骗了吗?
凌危云:
他简直快忘了当初是谁那么热切地拉着自己,非要在这石头刻上两个人的名字了。
凌危云只好以事实相劝:那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他捡起桌上的一支刻刀,缇晔这才意识到,这一下午这人把自己关在屋里,估计就是在捣鼓这个。
但他忙活这么久,桌上却是干干净净,连点儿碎屑也没有。
缇晔斜着眼,看凌危云执起刻刀,刻刀锋利,在那块所谓的姻缘石上迅速划出一条明显的长痕。
然后在缇晔的注目之下,水流般的光彩缓缓流过,那条长痕消失了。
如同沙子垒起的城堡一般,一个浪头卷过来,所有痕迹不复存在。
缇晔脸色微微变了,目中神色也不像方才那样不以为然。
我试试。
他从凌危云手里拿过石头和刻刀,用力地在上面划了一道,他甚至还写了个名字。
但是仍然如同刚才一般,过了片刻,上面没有再添新笔迹之后,那道痕迹,连同那个名字一起消失了,表面重新恢复光滑。
缇晔皱着眉毛,将石头翻来覆去检查几遍,也没检查出任何异样,的确就是一块平平整整的光滑石头。
这别是真的什么见了鬼的姻缘石吧?
凌危云在旁边继续道:你可以再试试写上两个绝对不可能相爱的人的名字。
想了想,凌危云觉得还不够稳妥,又补充道:比如我和魏王的。
缇晔翻着石头的手一顿,反手将石头攥进手心里,仿佛没有听到凌危云刚才说的话,道:你证明了这个,又有什么作用?
凌危云道:证明你同我的确有着命定之缘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隐隐还有两分笃定,缇晔看着他。
凌危云又道:因缘天定,若是你我的名字能共刻在这姻缘石之上,也就说明你我的确有着累世因缘,旁人分也分不开的,纵使旁人不喜欢,不承认,那也没关系了。
反正旁人他也不在乎,从头到尾他关心的,都只有缇晔而已。
缇晔沉默不语,凌危云注视着他的眼里,仿佛的确有着绵绵情意。
缇晔攥住姻缘石的手又紧了紧,他咳了一声,道:你刚刚说,万世姻缘,永世爱侣,难不成你想生生世世都跟我在一起吗?
凌危云看着他,迟疑了下,问:你不愿意吗?
缇晔对着凌危云的目光,喉咙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片刻,他移开目光,又咳了一声,突然道:这段时间,我收到了很多谏书。
凌危云不语。
朝臣联名上书,言我登基数年,早该充实后宫,但是现在一个后妃没有不说,还同个男子纠缠不清,缇晔不轻不重地道,确实是不大像话。
凌危云微微一震,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听得对方道:我已传了旨意下去,不日选后,举行大婚。
第90章 他不愿意,也不甘心。
说完这句之后,缇晔欲言又止地看了凌危云几眼,却是抿抿唇,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还带走了姻缘石。
徒留凌危云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缇晔他要立后了?
那这意思是不要他了?
连姻缘石都收回去了是不想和他生生世世的意思?
凌危云脑子里连转几个弯,还没来得及伤心,先感觉到了一点生气他将姻缘石的作用告诉了缇晔,缇晔却不肯和他缔约,这就算了,还将姻缘石带走,他是想要和别人缔结约定,永生永世吗?
越想越觉得生气,生气中又感到了伤心,凌危云闷闷地在桌边坐了许久,最后直挺挺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瞪着头顶床帐,平生第一回 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给气的。
而那日过后,缇晔有没有再过来,倒像是真的铁了心要立后,再不和他纠缠一处了。
一连几夜睡得不好,导致凌危云白日都有些神思恍惚,脸色也不甚佳,比往日更苍白一些,还伴着咳嗽,云信见了,不免担心,询问道:公子怎么了,脸色不大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凌危云摇摇头,垂着眼睛,精神有些恹恹的:不必。
云信犹豫了下,又道:那,奴婢去同陛下说一声,让陛下来看看你?
凌危云一顿,又摇摇头,道:别去。
凌危云只觉腹内积着一团郁气,让他十分不快,让他一想到缇晔,竟然有种牙齿痒痒的感觉。
他的声音有些冷淡:不用去麻烦他,他现在应该正忙着吧。
云信顿时噤了声,不说话了。
凌危云瞧她反应,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
缇晔要选后的消息,想必都已经传扬开了。
他无意识地抿住了嘴唇,忍了忍,却没忍得住,问她:你这几日,听到了什么消息?
云信面露迟疑,道:公子是指什么?
凌危云瞥她一眼:你说呢?
云信被他那一眼扫过,分明不带什么情绪,更谈不上什么凌厉气势,却莫名压得人低下头去,仿佛连直视对方,都是一种冒犯。
云信顺从地低下头去,心中略微惊骇,又有些不解。
即便这人是长公主之子,又承袭了父亲的侯爷之位,的确是金尊玉贵地长大,但这气势却又不像是久居高位者的威严,反倒有种凛然如神明的不可侵犯之感。
而且这公子年纪轻轻,又久病缠身,如何却有这样的凛然之姿?
云信心中惊疑不定,口中却还是道:陛下,陛下下了旨之后,便有太常寺的官员,统计了适龄的官家女儿,拟出画像,送到了陛下,还有太后的宫中。
凌危云脸色不佳,语气却还如常,他轻敲指节,道:还有呢?
云信这次迟疑得更久,到底耐不住那轻微的敲击声所带来的压力,如实答道:听说这几日陆续有命妇们,带着自家的女儿,进宫来陪太后说话。
云信说得委婉,但是意思也足够明显了。
说什么话,不就是进宫来给太后相看儿媳妇的吗?
凌危云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片刻,他又道:太后和陛下,最后相中了哪家的女儿,还要劳烦你多打听,来告知我一声。
云信现在虽然服侍着凌危云,口中也把他认作主子,但究竟听命于谁,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但在凌危云要求之下,素来因机敏而受赏识的云信,竟然说不出半个不字,只得低下头去,讷讷地应了是。
云信退下去之后,凌危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过了许久,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捏了捏眉心。
罢了,反正大不了就再抢一回亲。
反正也不是没有抢过,再抢一次也没什么,说不定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抢得更漂亮。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上回抢亲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也丝毫没有顾及倜夜究竟愿不愿意被他抢的问题。
这回却多了几分抗拒,不知道是抗拒抢亲这件事本身,还是抗拒接受缇晔根本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事实。
一时间凌危云心里掠过许多念头,他甚至想,既然缇晔这一世并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说明对他的执念也没那么深,说不准同别人成亲之后,对他的执念也就没了。
突然凌危云脑中白光一闪,他怔住了。
是啊。
他下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解开缇晔的执念吗,如果缇晔对他没有执念了,那不就皆大欢喜,直接完成任务了吗?
他根本不必逼着缇晔和自己在一起,非得让他爱上自己。
如此一来,好像问题一下就变得简单明朗了,出口就在前方,而他也不用再费尽心机,轻轻松松就能达到目的。
但是这个念头非但没有让他觉得轻松,反而让他心脏更加沉坠下去。
他坐在桌边,脸上一贯表情不多,只是现在眉目微沉,看着竟有几分沉郁。
凌危云只觉心口那股郁气更重,抗拒和不甘之心如潮一般涌上来,他闭上了眼睛。
他想,凭什么?
倜夜是他领进师门,精心教诲,百般回护。
他和倜夜还是有着百年情谊的道侣,纵然自己缺了心,失了忆,不能体悟常人之情,但对倜夜仍然处处纵容,为了倜夜,刀山火海他也肯去。
就连这次下界,也是他为了倜夜,还有自己,所精心打造的一场人世环境凭什么到头来,却要他退出去,做一个看客,看着缇晔同旁人在一处柔情蜜意?
他不愿意,也不甘心。
凌危云霍地张开眼。
那一瞬眼中还有未完全散尽的黑云,他定了定神,努力凝神,嘴唇快速开合,默念起清静咒。
呼吸慢慢平复,凌危云心中却犹自震荡不已他很清楚地知道,在刚刚那瞬,他心中起了什么念头。
就像一片阴云,蓦然出现在了澄空之中,然后是雷电交加,狂风暴雨,树木摧折,天地倾颓。
这就是凌危云刚刚一瞬间所想做的他想毁了一切。
他生执了。
这个认知让凌危云心中一沉,而后又有一丝茫然。
不知是茫然于有朝一日他也会与执念有所牵扯,还是茫然于,有了心之后,他这么轻易就能生出执念。
所谓道心清净,仿佛笑话一般。
凌危云独坐屋中,不知过了多久。
云信在门外敲了敲门,小心地道:公子,有你的书信。
凌危云动了动,像是一尊塑像活了过来,他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房门。
云信影影绰绰的影子立在外头。
凌危云的思绪和理智慢慢回潮,他点了点头,又意识到对方并不能看见,于是又道:好的,劳烦你。
声音却低低的,微微沙哑,好像是压着什么沉沉的东西,让他一时不能流畅地发出声音。
门外的人影顿住了,云信声音里有些担心:公子,你还好吗?
凌危云喉结无声地动了下,又出了声:没事。
声音已经恢复如常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开了门,云信微微蹙着眉,一时竟忘了礼仪,就这么和他对视了。
然后她的眼睛微微瞠大了,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她手中拿着几封火漆封好的书信,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双手递给凌危云,道:这些都是您的。
凌危云轻嗯了一声,接过了,又对云信道了一声:多谢你。
声音清淡,温文和悦。
若只听这声音,云信绝然想象不出来,眼前的人会露出那样的一副神情。
好像视天地为无物,万物皆牲畜,若谁挡他一步,他便尽数劈斩开去。
云信心如鼓锤,骇然万分。
凌危云接过了信,浑然不在意对方面色一瞬巨变,又道完谢,将门从云信眼前闭上了。
凌危云将几封信放在桌上,翻了翻,有两封是来自凤阳,想来是他娘寄来的,有四封是来自侯府置办的几处商铺田宅,还有数封是来自交游的好友的,其中一封来自魏王。
凌危云先将凤阳长公主寄来的家书拆了,大略看了看,言府中一切都好,又叮嘱他身体之类,最后着他早日归家,倒的确是对他现在居于宫中之事不知晓的模样。
凌危云放了家书,又打开了另外那四封掌柜寄来的信,上面却不是什么汇报结算的内容,信中内容简短,频繁出现道一宗,仙京之类的字眼。
他细细看了一遍,却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是并未听说过道一宗之类。
他又将这叠书信放了,又去拆第三叠,他第一拆的便是魏王的。
展开信件,魏王的字迹洋洋洒洒,足足写了三页纸,只见抬头上书:
吾异父异母之兄,匀敬启:
既知兄对愚弟家史甚感兴趣,愚弟遂翻烂家书族谱,希能寻得只言片语,聊足兄之趣味
凌危云迅速翻过前面几乎占了大半页纸的废话,一直看到仙京两个字,才放慢速度。
兄之所言不错,魏县也就是仙京,曾经的确有过道一宗这个门派。
第91章 这个妖魔,究竟指的是什么?
凌危云心口一跳,凝目细看下去。
易修当年追随太祖起事,后以异姓封王,荣宠无极,但是盛衰荣辱之间,同样变化难料,易修大约早早料到了百年身后事,为保他这一脉不绝衰,曾向太祖求过一道御令,这便是后来的,无论后世子孙,是谁在位,无论易家犯有多大的罪过,都不能对易家赶尽杀绝,至少需留下一脉的敕令。
然而世人都只知晓这道御令,却不知道,求得免死金牌的易修,作为交换,同样答应了太祖的一项要求。
魏王在信中道:先祖所遗一玉牌,上刻繁复符文,起先愚弟并不知晓上面内容为何,这番特特翻找出来,仔细校看,才知符文所含之意。
那玉牌上面只刻着一句话:后世吾之子孙者,务须留居仙京,坟道一宗之灵穴,镇不世出之妖魔,勿使其卷土重来易修。
凌危云反复地看着那一句话,目光凝肃,神色渐冷,尤其是最后落款那两个字,凌危云来回审视,似要将这个名字给戳出一个洞来。
易修
坟埋道一宗的灵穴,易修他竟然敢!?
作为天下第一的修仙宗门,到凌危云入师门时,道一宗立宗已有数百年。道一宗所在的山府,原本是一座缺灵少智的枯山,因为道一宗在此地立宗,渐渐汇聚了众多修者,山灵养人,同样的,修者本身就带着灵气,聚居在一起,日积月累之下,也会引来天地灵气。道一宗立宗数百年,仙气涌聚如云,缭绕整座山上,甚至辐射到周边市镇,使其受到仙气福泽的滋养,成了远近闻名的仙乡所在,这座山也成了一座灵山福地,生出了自己的灵穴灵脉。
此山由道一宗所养起来,两者荣辱相连,只要这山内灵穴还在,灵脉就不会断,灵气也不会绝,道一宗即便遇到再大的祸事,也能东山再起除非灵穴被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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