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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推荐】判官——木苏里(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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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帮帮我。张雅临手指又一次痉挛地攥了起来,傀线死死勒着指节。
    眼看着张岚周身绕着十二张黄纸符,用的是金钟罩顶和雷霆万钧!她不管不顾探身朝前时,雪亮的电光伴着炸裂雷音给她开道,一口巨大的古钟从上空飞坠而下,想要将他们姐弟二人罩护其中
    闻时瞬间收了横阻在前的傀线,翻手又是一甩。
    长线割裂狂风,穿破雷电,直接捆绕在张岚身上,而后猛地一拽。
    古钟罩顶的瞬间就听当的一声。
    张岚周身被傀线捆得一紧,瞳孔震颤着遽然收束。她只感觉一阵撞击而起的飓风从面前横扫,又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松枝木香,入鼻的瞬间,头脑便清醒过来。
    眼前是金翅大鹏鸟如云如海的双翅,古钟在撞上翅膀的刹那如迸溅的碎金,烟消云散!
    我为什么会冲上来?
    我在做什么?
    她被闻时的傀线猝然拽离时,幡然悟过来张雅临又一次对她重复了那句埋下的话傀师就属手最重要。跟之前张正初引她和张雅临失控的做法异曲同工。
    只是换了一张皮,就让她又中了一次招。
    张雅临没等来姐姐张岚,却等来了谢问。
    他弯下腰说:别喊你姐姐了,我来。
    同样的戏码哄人一次就算了,两次实在有点没意思。
    原本痉挛虚弱的张雅临倏然睁大眼睛,一改之前的模样。他眼里惊怒交加,畏惧混杂着懊恼,还有几分难以描摹的恨状。
    他似乎不太敢看谢问,又死死盯着谢问,紧攥傀线的手指猛地拍向地面
    砰砰砰砰
    土地炸裂的声音接连暴起,整个张家都在地动山摇,平地拔起数百根长刺,根根都由泥石凝成,凌然如刀!
    这显然是个阵,却连布阵的过程都没有,弄得大家措手不及。
    盘亘在房屋上的螣蛇和俯踩着人的白虎乍然而起,踏着虚空奔袭入阵局,却还是晚了一步。
    啊啊啊一群人猝不及防被长刺挑个正着。
    尖刃直贯而上,捅穿脚背,甚至捅穿了整个人,自头顶噗呲而出!
    一时间四周围血肉飞溅,浓重的腥味顷刻间弥漫开来。
    当那些长刺高指天空时,几乎每一根上面都穿着一个人,他们挣扎、哀嚎、惨叫,最终无力地垂下手来,淋漓的鲜血就那样顺着长刺蜿蜒流淌,满地殷红。
    曾经假山鱼池的张家大院,赫然变成了骇人耳目的陈尸场。
    除了长刺所在的地面,剩余之处则如高楼崩毁,天塌地陷。那些泥沙就像没有底一样朝下急速流淌,躲开长刺的那部分人还没站稳,就顺着那些滑进泥沙深处。
    他们连尖叫都没能发得出来,就已经没了踪影。
    那是一场瞬息间的活埋。
    至此却依然不算完!
    数不清的镇宅巨兽从地底直冲上来,破土而出,在张家上空围了一圈。每一只都威壮如山,虬然的肌肉如坚石,大块大块地裹覆着兽躯。它们额上贴着黄表纸符,在夜风下猎猎作响。
    它们周身缠绕着风带、纵横交错,每一道都锋利如最薄的刀刃!就连被风吹搅过去的石块,都在靠近它们的瞬间化作粉末,呼地便没了。
    而靠近它们的人,也同样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它们形成了铜墙铁壁,守卫着张家这一大片土地,刀剑不侵。
    这些阵并非紧急布下的,而是早有准备,一共有数十重。不知哪一年起就在这片土地底下埋着,只为了某一天的不时之需。
    每一重都极具攻击性,统统是冲着索命去的,像重重锁套,在这一刻全部运转起来。
    于是整个张家成了修罗地狱。
    砂石和尘雾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没人能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哗然不断的惨叫、痛呼、撕裂声已经爆裂音。
    仅仅是眨眼的工夫,整个庭院就只剩下尸体和死寂,唯有镇宅巨兽凌驾于空,带起着喑哑风声。
    谢问转头看着尸骸遍地的庭院,久未言语。
    张雅临却在风里嗬嗬笑了起来。
    离他最近的那根长刺上,穿着的是一个老人,个头不高,须发皆白。刺尖就他脚下捅入,从脖颈处捅出,尖头上的血还在往下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是云浮罗家的家主。
    片刻之前,还在冲着他上一具躯壳痛呼:正初。
    这会儿已经无声无息了。
    他其实是有几分感慨的,他总是喜欢这样不离不弃、耿直到有点蠢的友伴。像千年之前跟着他的那个小个子张齐。
    哪怕他要做些逆天改命的事,对方也是一边劝阻一边不放心地跟着他,胆怯又寡断。
    所以他捏了个一模一样的傀,让对方死后又继续跟了他一千年。
    相比而言,这位姓罗的友伴就惨多了。直到被扎成对穿才明白,喊了那多年的老友,并不是少年时候认识的那个张正初
    而是张家老祖宗,张岱。
    张岱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以及灵相快要逸散开来的味道,像嗅着即将开盖的食物,神情中贪婪混杂着癫狂。就连最初的畏惧和紧绷,都不那么明显了。
    师父他用的明明是张雅临的嗓音,却莫名嘶哑难听。他盯着谢问,语气古怪地叫了一声,又立刻道:哦不对,除了山上那几个令人艳羡的宝贝亲徒,没什么人有资格叫师父。我想想我还是叫祖师爷吧。
    祖师爷,你脱离世间太久了,可能不大清楚。他哑声说:再不起眼的人,练上一千年、学上一千年,也是个人物。张家,不是那么好客的。来了总得留点什么。
    谢问扫过满庭院的惨相,从张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微垂的眸光,看不出他有什么丰沛的情绪。
    从千年之前就是这样,张岱每次见到他从松云山巅下来,总是带着半神半鬼的面具。看不见模样、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如云的袍摆和沉静无尘的眸光。
    那些卑躬屈膝的人常说,那抹眸光里总含着悲悯。
    张岱最初是信的,懵懵懂懂地跟着夸耀、崇敬。后来就想明白了,悲悯这个词,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
    你看,他修最绝的道、无情无欲、无挂无碍,他住在罕有人至的高山之巅,下到尘世间,连模样都不愿意让人看见,他是半仙之体,本就跟凡夫俗子隔了一层。
    这样的人,谈什么悲悯。
    就像此刻,庭院里尸骸遍地,里面是他的后世门徒,还有他曾经当做宝贝养在山里的亲徒。
    可即便这样,他看过去也只是微垂了眼眸而已,连难过都不会有。
    有什么值得后人惦念的呢?
    确实只该不得好死
    虽然这么想着,当谢问转眸看回来时,张岱还是下意识变得紧绷起来,颈侧青筋毕露,那是一种不可抑制的畏惧。
    你刚刚说什么。谢问的眸光从他身上扫量而过,看到了他关节扭转的手脚,变成人物?
    那目光其实不含什么。听在张岱耳里,却像是最锋利的刀贴着他的脸,用寒刃给了他几巴掌。
    张岱脸色猝然变了,涨得青紫,眼里癫狂的意味又浓重许多。
    他充血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谢问,咬着牙嘶声说:我这样我这样又是谁害的呢?我本可以善始善终,一辈子当个规规矩矩的山下外徒,入笼出笼,穿巷过市,我有那么多想做的事,那么多想渡的人,如果可以好好过完那一辈子,好好入轮回,谁又想变成这副模样?!
    谢问:你觉得是谁害的?
    这一句反问,让张岱的气息猛地急促起来。他嗬嗬喘了几口气,哽了好一会儿没能答话。许久才厉声道:因为你不肯救我!
    你不肯救我张岱喉咙里滚了一下,我请你救我,但你想都没想就遣我走了。我
    我想求你,想给你磕头。
    你却招来长风抵着我的膝盖,连求的资格和余地都不曾给我
    张岱最终也没能说出这么卑微的话:我明明救了人,凭什么?凭什么是这种下场?!
    他明明救了松云山下的人,却落了个天谴加身。他带着满身孽债世世不得好死的印记,去求这个人帮忙。却只得来一句既然做了就受着,债还清了,自然就解了。
    他后来所有的苟延残喘与挣扎,所做的那些危险、疯狂又荒唐的事情,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这句话。
    谢问听了这句话,垂眸看着他说:那我也替柳庄那些人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该是那种下场?
    那是情急。张岱说,那是情急之下我踏错一步而已。
    谢问却摇了一下头。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目光扫过张岱赤红色的眼珠,没了开口的意思。
    张岱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却更甚了。
    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目光和这种神情,仿佛对着他就无话可说,不屑于多讲一个字。
    这几乎戳到了他最深、最不可言说的痛处。
    他不过是不服命而已。
    他生于微末,尚未记事就成了村头田埂上无人要的弃子,没有爹娘无名无姓。松云山下那个村子多姓张,他被一个铁匠捡拾回去,给间茅屋、给口吃的,就算个人了。都说这是恩,他也认了。但他不觉得自己算个人,他连个好好的名字都没有,唤起来跟叫猫叫狗叫那些牲畜没什么两样,怎么算是人?
    后来他听说山上有个神仙客,常给村里布施,护着一方凶吉。一些无家可归、无路可去的可怜儿留在山脚,就能算那个仙客的外徒,可以跟着学一些本事。
    于是他成了众多外徒中的一个,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张岱。岱,群山之宗。
    他比谁都勤勉、比谁都用力,学得不够甚至会拉上另一个叫张齐的友伴,偷偷摸上山间去。他哄着山上那些所谓的亲徒,削尖了脑袋,就为了多学一些、多懂一些,兴许哪一天,就能越过那道山门,堂堂正正地住进山腰了。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奋进一点,做些大事让山上的人看见,他就能再上一层。
    后来他才明白,那不过是痴心妄想。
    仙客高高在上,哪里看得上他们这样的蝼蚁凡夫。
    与其仰赖那些虚无缥缈无心无情的人,不如靠自己。他想要从不起眼的蝼蚁,一步步爬到人上人。他想受人拜谒、受人敬仰,想站在山巅,拥有半仙体、寿元无疆。
    有人可以,他凭什么不行?!
    我想做的事太多了,可以做的事也太多了。张岱说,我只是一步踏错而已,就要早早地埋于黄土,这一辈子所有的努力都一笔勾销,全部重头再来!凡人以灵相入轮回,我会在轮回里变成什么呢?草木虫鱼?飞禽走兽?
    他喘息着,嗬嗬笑了两声,神色却嘲讽又冷漠: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漫无目的地活着、死去、活着、再死去。太卑微了。
    太卑微了啊
    你说,我债还清了,就解脱了。张岱反问道:解脱在哪?我身上是天谴的印记,我就算轮回成人,一步一步努力地活着,依然是不得好死的命。还是一笔勾销,还是重头再来。凭什么?
    凭什么呢?
    只要想想这个过程,他都觉得痛苦又绝望,无穷无尽,不比地狱好受。
    所以他不甘心!
    他是真的不甘心,人之常情。
    他也不是直接走到这一步的。他曾经也试过别的方法,他去求尘不到,明明半仙之体能承受的远超肉体凡胎,明明尘不到只要冲他稍稍漏下一些悲悯,帮他担去一些。他就不用走到这一步。
    谁都不用走到这一步!
    但是尘不到没有帮。
    他只能自己找办法,试着洗掉那些天谴,结果差点失控把命直接搭进去,天谴也没能洗干净。
    他也曾经想过就这样吧,索性认了命。
    但当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总跟着他、连改天换命都陪着他布的小个子张齐因为天谴早早惨死,他就真的怕了。
    他当然知道邪术亏损德行,而且是大损,但没办法
    他是被逼的,他无路可走了。
    张岱看着谢问,忽然生出一股子冲动。就像明知前面是万丈断崖,也想探头去看一眼。说不上来是挑衅,还是为了说服自己:我不怕你,我已经不再畏惧你了。我活了上千年,换了无数皮囊,从无数人身上又吸纳着新的东西,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空有天资的山外弟子了。
    他咽下口中泛起的血腥味,对谢问说:你知道我曾经想过多疯狂的法子吗祖师爷?
    说完他便笑了起来,唇间还沾着血。
    尘不到刚被封印的那一年,封印之地几乎无人敢靠近。
    后来不知哪日流传了一种说法,说封印之地不见了,任凭用什么方法都找不到那处地方了。任何人走到那附近就会迷失方向,绕上几圈,就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就像被人藏了起来,藏在一个谁都打扰不了的地方,消失在了世间。
    有人尝试过,发现确实如此。于是慢慢的,就再也没有人去找了。
    就当那些故事和故事里的人,已经烟消云散,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但其实,那些话是张岱最先说出去的。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那周围打转,想尽办法试着进入那块封印之地,他找过一些帮手也抓过人,囚困、诘问。
    他的目的很明确,他想活着,想长久地活着。他这具凡人之躯承受不了那些天谴,但半仙之体一定不一样。
    山上那位仙客已经死了,比他这个带着天谴的还惨烈,永世不得入轮回。
    他只是去拿一副无主的躯壳而已,算不上邪术。
    他曾经疯了似的执着于获得那样的躯壳,想着一步到位,从此无忧。
    后来才意识到,他可能还是痴心妄想。那地方藏得太深了,锁得太死了。也许他永远都进不去。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凡人的身体将就着,靠笼涡补养着。
    靠着这种方法,他已经活了一千年。或许再来一千年、三千年乃至万年,也未必不可期。
    他已经不再执着于那个半仙之躯了。
    只是偶尔在他虚弱至极、趴伏在地,吸着各地笼涡传来的烟雾时,会生出一丝丝遗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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