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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推荐】判官——木苏里(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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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见无数苍白人影探出身来,争先恐后地朝那道通往柳庄的旋涡涌去。
    张婉没说错,他们离家太久,早已迫不及待。
    那些人不断离开,整个笼都开始动荡不安。这片土地仿佛生了千百只无形的手,试图把那些要回柳庄的人强拽下来,这大概是当年改换命数的遗效。
    有一部分人影涌到一半,忽然停滞不前,在风里疯狂挣扎。
    他们发出尖啸的瞬间,闻时依然张开十指,又猛地扣上。无数道傀线如利剑般直射八方,它们贴地而行,像最锋利的刀刃,斩断了所有攥住人影的力量,
    顷刻之间,人影重获自由。
    他们海潮般奔赴进旋涡。从此落叶归根,再不用徘徊别乡。
    最后一个人影离开的时候,这个存续了千年的大笼终于瓦解。所有景象都在飞速远去,所有声音都开始变得模糊。
    张婉也随之淡化成雾。
    临到消散前,她忽然问了谢问一句:除了柳庄那次,我是不是还在别处见过你?在另外几世,在另一些地方。
    谢问道:见过。
    张婉看着他,又说:也见过其他人吧。
    比如钱塘谢府上上下下百余口。
    谢问依然道:见过。
    张婉轻声问:你是每一世都去送我们吗?
    谢问静了片刻,笑了笑说:不是,偶然遇见。
    他常会在世间某处碰到像张婉一样的故人,他们早已换了模样、有着新的身份、新的家人。不论曾经有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恨与牵挂,一场轮回之下,都会变成尘封过往,再不会被谁记起。
    即便想起来,也已经隔了太多,物是人非、佳音难续。
    于他们而言,他是偶尔途经的陌生过客,有些只是看他一眼,有些会觉得面善,同他谈聊两句。而后又会奔赴进他们各自的生活里,与他再无交集。
    他并不执泥于此,只是会在那些故人身后稍留片刻,倚树送行。看着他们走到路头,拐一个弯消失不见,便会笑一下,然后离开。
    张婉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问了一句:如果下一世再碰见,还会送我们么。
    谢问说:会,我送很多人。
    好。张婉点了一下头。
    过了很久,她也微红着眼睛冲谢问笑了一下,最后一句话湮没在了雾里。
    但闻时听见了,他听见张婉温声说:别再像当初笼里一样孑然一身了。
    她消散的时候,那抹雾气映出了一道身影,也许是她内心不舍所留下的最后一次投照。
    那是一个倚着朱栏同人聊笑的人,未及弱冠,意气风雅、芝兰玉树。
    那道影子转瞬而逝,跟笼里的长林野草一道,消失在了浓雾里,再无痕迹。
    闻时怔怔地盯着那处,忽然感觉心脏被人重重掐了一下,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难过来。
    他转头看向谢问,低声说:你解的第一个笼是你自己么。
    谢问没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扫过闻时的眼尾、鼻尖和唇角,看了许久之后抬手捏着闻时的下巴,拇指拨过唇沿,轻声说:陈年老黄历,早就记不清,该翻篇了。
    闻时却翻不过去,总想要做点什么。
    或许是唇沿的拇指拨得他有点不耐,他抓了谢问的手,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偏头靠了过去。
    他总觉得应该是自己占的先,但等他反应过来,却是谢问在安静地吻着他。
    困缚千年的笼瓦解不息,人影早已消散不见,周围是一片空茫和沉寂,像一处秘地,他们尘嚣未染,又纠葛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亲的
    无名冢
    第86章 家眷
    从笼里出来的时候, 夜色正浓。
    知了不知躲在哪里拉长调子叫着,叫一气歇一气。
    闻时就在这样的叫声里睁开了眼睛。
    窗外是摇晃的树影,路灯的光穿过窗玻璃投照进来, 落在闻时身上, 又在树影遮挡下变得迷离。
    他被光晃得眯了一下眸子,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老毛开来天津的那辆车,他就坐在车的后座。
    副驾驶的座椅椅背很高,从闻时的角度, 只能从椅背和车门的间隙里看到谢问斜支着头的手。
    对方似乎也刚醒,那只手虚捏了一下又松开, 从车窗边沿撤下来。
    皮质座椅吱呀轻响了一声, 谢问微斜了身体,转头看过来。
    笼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接吻,唇齿相依, 极致亲昵。转瞬之间又一个在前座、一个在后座,隔着一段堂皇的距离,显得刚刚的一切隐晦又私密。
    闻时看向谢问,视线相撞时,都还带有几分残余的意味。仿佛拇指拨弄的触感还在, 交错的鼻息似乎还会落在唇峰上。
    他忽然想起谢问吻着他的时候,眸光总会低垂成线, 就落在唇间。
    这是哪?夏樵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夹杂着皮质座椅的吱呀声。
    闻时感觉旁边的座椅陷了一下, 便蓦地敛回视线, 转头看过去。
    车里。谢问在他转开视线后,慢声答了一句。
    我知道, 我是想问夏樵揉着眼睛坐直身体,左右张望着,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他张望了一圈,又看向闻时,纳闷地补了一句:诶,哥你这边为什么红了?
    这二百五问就问吧,还用手在自己耳根到脖颈处划拉了一下。
    闻时:
    皮肤白。
    接吻接的。
    关你屁事。
    闻时已经听到某些人在笑了。
    他仿佛聋了,拉着张不太爽的脸,冷若冰霜地对夏樵说:太热,闷的。
    小樵默默看了眼他车窗上留的缝,雨后的风从缝里溜进来,居然还有点凉丝丝的。小樵想了想,觉得他哥灵魂上可能罩了个蒸笼。
    您说闷就闷吧。
    小樵一秒妥协,接了之前那半句话问道:咱们车停哪儿了?
    他压低身体,透过挡风玻璃看到车前有栋二层小楼房,他们周围是一小块水泥地,像是人为浇筑出来的简易停车位。
    夏樵眨了眨眼:呃,我怎么觉得有点
    眼熟?
    闻时冲那个小楼一抬下巴:陆文娟家。
    我
    日字没出口,夏樵就把它吞了回去,呆若木鸡:咱们不是已经出笼了吗?周那个卜宁老祖宗明明告诉我笼解了,怎么还在她家绕啊?
    闻时:废话,在这入的笼,当然在这出。
    夏樵这才想起来,他们先前入笼,就是驱车来到了这栋小楼。本意是要找陆文娟的父母借宿一晚,没想到开门的是个死人。
    现在从笼里出来了,车还是那辆车,楼还是那栋楼。但他们如果去敲门,来开门的应该不会是那个长了笑眼笑唇的女人了。
    他点了头,哦哦两声,心里正有些唏嘘。
    就见谢问忽然指着闻时说:你管他叫哥,管我叫谢老板,却管卜宁叫老祖宗,辈分是不是有点乱?
    夏樵又茫然了:那我总不能直接喊卜宁吧?
    不认识的时候提起来还行,现在见过了、知道了,再直呼其名就有点没礼貌了。
    但他想想也是,卜宁是闻时的师兄、谢问的徒弟,夹在着两个人之间,怎么喊辈分都不太对。
    夏樵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先把面前这两人的称呼改一下。
    他默默看向闻时,张了张口。
    闻时一眼就看出二百五在想什么:你要喊我老祖宗你就滚下车。
    夏樵乖乖闭嘴:噢。
    他又默默看向谢问。
    闻时也想知道这二百五打算怎么给谢问换称呼,再加上这会儿车里也没那么闷热了,他便跟着看过去。
    余光里夏樵张了张口。
    结果谢问朝闻时这边看了一眼,说:这样吧,你怎么叫他就怎么叫我。
    夏樵:
    他怀疑有人把他当傻子。
    叫一样的辈分不是踏马的更乱???
    当然,这句他不敢说。只敢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的你逗我。
    自打知道谢问是谁,夏樵连谢老板都叫不出口了,全靠老毛给他勇气可老毛本人还死在驾驶座上。
    他犹豫再三,还是支支吾吾地开了口:谢老板,你不是我哥的师父吗?
    闻时看见谢问点了点头,说:是师父。
    说完谢问便朝他看过来,过了片刻又开口道:也不全是。
    夏樵头顶缓缓升起一排问号。
    他想说还有什么?你不要告诉我还是房客,他呆呆地转头看向闻时,发现他哥面无表情把整个车窗放下来了。
    凉风夹着雨后的水汽吹进来,扑了夏樵一脸。
    他懵了几秒,觉得他哥可能是真的很热。
    闻时放下车窗时,那个二层小楼的门忽然开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门里出来,下了一级水泥台阶,朝车这边走来。
    那是一对老夫妻,大爷头发灰白穿着最简单的白背心和灰色长裤,大娘穿着花褂子,跟在后面。
    谢问已经推门下车了。
    哎呦,是你!大爷一见到谢问便笑开来,他指了指自己耳朵说:年纪大了,耳背。还是刚刚隔壁欢子从后门过去,说有辆车在咱家门口停老久了,我才想着出来看看。我当谁呢,没想到是你。
    路过,来看看。谢问挑了背光的位置站着。半边脸还算清晰,另半边则在阴影下,极好地隐藏了他未消的枯化。
    大爷视力不算好,没发现什么,倒是极为热情地絮叨了几句,说话间朝车里看过来,刚巧透过车窗看到了闻时。
    出于礼貌,闻时也推门下了车。
    大爷额心有颗很小的痣,位置跟陆文娟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一家的。他年轻时定然有副出挑的好模样,哪怕这会儿年纪大了,也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
    他冲闻时和蔼地笑笑,然后看向谢问:这是
    谢问冲他比了一下,对闻时说:陆孝。
    又转而对大爷介绍道:闻时。
    大爷还是老式的习惯,冲着新认识的人一顿夸赞。然后下意识问道:你们是同事啊,还是朋友啊?
    能一块出远门的,也就那么几种关系。
    陆孝大爷这么一问,闻时二选一下意识就要说朋友,却听见谢问斟酌了几秒,对陆孝道:家眷。
    家眷
    这个词已经很少会在闲聊间提及了,只有在很久很久以前,会用来形容特别的人。
    温柔旖旎,羁绊深重。
    与其说,这两个字是说给陆孝听的,不如说是讲给闻时的。
    因为陆孝显然不太习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词,点头道:哦哦哦,一家的,怪不得,长得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还在热情地说着话,妻子在旁边帮腔,指着自家大门说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留一晚,家里饭菜都有,说什么也不能放人路过一下就走。
    闻时却没在听。
    他礼貌地看着那对老夫妻,神色平静,在适当的时机点着头,手指却捻着靠近谢问的半边耳朵。
    好像家眷两个字从谢问口中低低沉沉地说出来,就带了几分热意,顺着耳蜗一路淌进去。
    夏樵也从车里出来了,相互之间又是一顿寒暄,爷爷长奶奶短的叫着,讨得陆孝夫妻俩满怀欢欣。
    他们很少碰到这样的热闹了,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走,一定要进屋坐坐,吃一顿饭,留宿一晚。
    实在是盛情难却。
    夏樵被他们连哄带逗地拉进了屋,谢问朝他们看了一眼,转头冲闻时道:走吧。
    闻时嗓子里含糊地嗯了一声,抬脚就要跟上,谢问却忽然伸手过来,在他耳根处抹了一下。
    指腹的触感清晰,闻时僵了一下,瞥向他:你干嘛?
    谢问捻了捻手指,说:没什么,看看你这红会不会掉色。
    闻时:
    你死不死?
    陆孝开开心心迎客进门的时候,隔壁两栋小楼都有了动静,几个邻居穿着拖鞋,一副看热闹的架势,要往村镇另一边走。
    陆孝他们停了一步,提高嗓门,中气十足地问道:干嘛呢欢子?都往东边跑?
    那个叫欢子的邻居指着远处说:那边有辆外地车,一脚油门没踩好,差点进了河。听说车头都出去了,只有后半截在岸上。我看看去。
    村镇就是这样,但凡有点热闹,全村都挤挤攘攘跑去看。
    倒是闻时他们一听外地车,想到了几个人
    正如他们所猜,那个一脚轰错油门,差点把车开成船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岚他们。
    他们先前想追闻时所在的这辆车,又不好意思太过直接,进村的时候便绕了一条路,开去了东边,顺便在那里找到笼门入了笼。
    这会儿从笼里出来,自然还在那里。
    刚睁眼的时候,张家姐弟跟闻时他们反应一样,在笼里呆得太久,差点弄不清自己现实身在什么地方。
    小黑是最先清醒的,他在驾驶座上,老老实实先把车给发动了。
    空调凉风一吹,张岚和张雅临迅速清醒过来。
    张岚手机震个不停,也不知道漏了多少来电和信息。她一边对小黑说先把车往外面开,一边划开手机屏幕,正想看看谁找她,就听见又一个人悠然转醒,哑声咕哝了一句:这是哪里?
    张岚和张雅临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一齐转头看向那人,恭恭敬敬地说:这是一个村子,老祖您可能不太清楚,我们之前就是在这里入的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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