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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推荐】判官——木苏里(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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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的雨比之前小了不少,久积的水顺着屋边哗哗流淌,只能听到声音,却不知去了哪里。
    听久了,会给人一种空洞渺茫的感觉,仿佛整个笼只有他们几个人存在着。
    闻时听见谢问忽然轻声说了一句:还好。
    他转过头:还好什么?
    谢问搭着走廊栏杆,目光扫过几个定点,似乎是张岚刚刚那些追踪符纸的落处,神情若有所思。他被闻时问了,才回头朝其他几人瞥了一眼:还好这里人还算多。
    闻时没反应过来:人多怎么了?
    要是有人一个人闯进来谢问瘦长的食指划了一下,碰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一个晃神就会怀疑这笼里根本没有别的东西,所有都是自己的臆想,自己才是那个笼主,只是之前没有意识到。
    闻时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从来都是帮人解笼,不知道自己成为笼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细想一下,顿悟的那个瞬间,大概是这世上最毛骨悚然也最痛苦悲哀的过程。
    好在,笼主都是被点醒的。醒过来的瞬间,至少身边还有个送行的判官。
    其他几人被谢问的话弄得背后直窜凉气,不敢多想,纷纷转开了话题。
    张岚又掏出一沓符纸,打算揪着张雅临把这村子掀个底朝天,起码要弄清楚人都去哪儿了。
    闻时却没有离开走廊。
    他注意到之前谢问目光的落点,回想了一番,隐约摸到了一点线头
    之前张岚往外甩追踪符的时候,追踪周煦的那几张符纸消失的方位差不多,好像都在同一个点上。
    但他印象里,张岚都是随手一甩,并不只是朝那一个方向。
    所以那个落点是巧合?风向?还是有别的原因?
    为了验证这一点,闻时也拿了一张黄表纸。他不擅画符,便折了一只纸鸟,跟之前帮他追灵相踪迹的那只相近,只是这次追的是周煦。
    纸鸟放出走廊,扑扇着翅膀打了个弯,果然朝着之前符纸消失的方向去了,两秒后闪过一道火光。
    他又折了第二只,改追村长老吴。
    意料之中,纸鸟飞出去后依旧落在了同一个位置。
    谢问倚着栏杆,全程看着他折纸,好像这是极富观赏性的事。其实不过是手指动几下而已。
    闻时第三只纸鸟追的是陆文娟,这次纸鸟换了个方向,落在了另一点上。
    他刚皱了一下眉,就听见谢问说:别急着皱,之前追她的符纸也落在那边。
    所以还是重合的?闻时问。
    谢问点了一下头说:对。
    闻时试了一部分,发现虽然追踪的目标千差万别,但纸符、纸鸟的落点却只有七八个。只是从他们这个角度有点分辨不清,最好是借用张大姑奶奶手机里的那张图。
    张岚非常大方地把图贡献出来,同时还贡献了一些符纸,所以他们很快把点都标了出来。
    俯视的角度十分直观,闻时手指在几个点之间划拉了一下,顿时就显出了蹊跷。
    像阵。张岚拧着脖子左右看着,但我阵法只懂个皮毛,看不出这是哪种。
    在场的几个人,闻时和张雅临学傀术,张岚修符咒。要说精通阵法那就只剩下某人了。
    闻时朝谢问瞥了一眼,正想开口,却听见另一个声音认真地说道:这是阵法里的一种门。
    他转过头,看到了经常跟着张岚的那个保镖。
    小黑!张岚招呼对方,来,摸着你身体里的卜宁灵物,说点人话。
    张雅临自己醉心傀术,就让那几个傀代替他学了其他。小黑是借着卜宁灵物捏出来的,还真沾了点老祖宗的灵性,除了经常气人的卦术,也懂阵法。
    小黑指着卧室门说:就跟它一个意思,开个口子链接不同的地方,或者让一些东西来去自如,阵法里这类东西都叫什么什么门。
    这点闻时倒是很清楚,毕竟无相门的名字也是这么取的。而之所以叫无相,就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每次究竟是从哪里来,毕竟门里一片虚无,只有永不见光的黑暗。
    小黑不负众望,给他们圈出了阵眼。
    既然叫门,能链接不同地方,又是追踪符追踪出来的结果。周煦十有八九是从那处消失的。
    于是雨刚停,天还没全亮。闻时他们就比照着阵眼,来到了村内的一片荒田。
    那田位置有点巧,离陆文娟家后门和厨房很近,只隔了一条长长的田埂。下了一夜雨,田里积了水,像一块斑驳的镜面,直照着灰蒙蒙的天。
    闻时他们在田埂边守株待兔。
    等了不到半小时,那片镜面似的积水忽然无风起了一圈涟漪,慢慢荡开。
    众人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过了几秒,那里慢慢飘散出了一片长长的头发,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接着,湿泥里又伸出来许多苍白手臂。
    那些手臂以一种万分扭曲的姿势,蜘蛛似的的撑住了地面。
    夏樵一看那熟悉的动作就惶恐道:惠姑!
    真的跟雨后出来的惠姑一模一样,只是当最前面的那只从湿泥里拔出脸来,众人看到的却是陆文娟。
    闻时忽然想起之前陆文娟说的话。
    她自己刚来这里不久,就碰上了一场暴雨,雨里爬出了无数只惠姑,在村子里四处抓人,只要抓到村民,就会吸食掉。
    后来传言说,有些惠姑就长着村民的脸。
    如果全村的人其实早就被吸食掉了呢?
    闻时脑中不由冒出这个想法。
    像是为了印证,那片田地里接二连三长出了无数张脸,每张脸都有几分面熟,都是之前在大沐里见过的村民。
    他们四肢并用在地里爬了几步,然后扭曲着筋骨站起来,在咔咔的骨骼声中把自己调整成正常人的模样,陆陆续续往村子里走。
    结果刚走几步,就看到了田埂后方的人。
    闻时注视着他们。
    他们也注视着闻时。
    可能是刚从地里爬出来,他们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味道,不难闻,还有点熟悉,接近于之前闻时吃过的那些怨煞。
    虽然正常味觉已经有点恢复了,但乍一闻到这样的气味,闻时还是条件反射地有点饿了。于是他舔了舔下唇,喉结也跟着滑动了一下。
    惠姑们:
    它们可能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看它们也能看饿了,一时间惊呆了。
    几秒之后,它们撒腿就跑,转头就要往田里跳。
    张岚和张雅临姐弟被这莫名的转折弄懵了,完全忘了反应。倒是闻时反手就是一把傀线甩出去,长长白棉线像鞭子一样抽着呼呼风声,绕着圈把那些东西捆了个正着。
    那些东西疯狂挣扎,力气大得惊人,扭动着就要往田中的某一个点钻。因为被强行拖慢了动作,那个点形成了一个漩涡,像是被人在水下撕开了一个洞口。
    那应该是通往另一边的路,只是不太稳定。
    于是闻时另一只手也拽扯了一下。
    刹那间,风云骤起。
    一条巨型长影从众人头顶呼啸而过,裹挟着烈烈罡风,在锁链锵然的金属摩擦声中,直直捣向那处漩涡。
    轰然撞击之下,入口终于显露出来。只是深黑无比,一眼看不到尽头。
    张岚终于反应过来,一排四张符拍过去,带着金光钉在入口四周,固住了那块地方。张雅临两手缠满傀线,带着小黑第一个走进去。
    入口里黑雾浓重,眨眼间他们便没了踪影,连声音都消失了。
    保险起见,闻时给夏樵系了一道傀线,让对方跟老毛走在前面。他自己本想殿后,却被谢问轻推了一下,说:走前面。
    其实在已经想起来的那些记忆里,他好像始终都是跟在这个人身后的,从小到大,从要仰着头,到只用抬起目光,不知道走过多少路。
    小时候是当尾巴当成了习惯,大了之后就有了几分不可说的私心。因为只要对方不回头,他就能长久地看着,不用矜骄又冷淡地转开眼睛。
    闻时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先朝入口走去。快要进去的时候,他下意识扯了一根傀线,想要给谢问系上,就像上一个笼里一样。
    手已经伸出来了,他才倏然反应过来,这其实有点多此一举。
    怎么?谢问愣了一下,目光落到他手上。
    那个瞬间,闻时少有地感到了一丝尴尬。他偏开目光,眉心很轻地蹙了一下说:没事,我先进去了。
    谢问动了一下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已经转身朝那片黑暗里走去。
    被漆黑包裹的瞬间,闻时才垂下手来。五指上缠着的傀线没来得及收回,长短不一地坠着,被看不见的风扫过,空空荡荡。
    他蜷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正想把线收紧,就感觉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握住了他。
    那只手薄而干净,骨节匀称,手指很长,触感有些温凉。
    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什么样。
    第70章 大阵
    闻时瞬间停了步。
    一定是因为这里太像无相门了。
    他每一次穿过那片漫长的黑暗, 从死走到生,然后爬出地底重回人间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抬头望一眼。
    有时候会望见野树林, 树冠或密或疏, 枝丫交错。有时候会望见不知名的滩涂, 草木和淤泥混杂,有股潮湿的味道。有时候却是一片荒芜,只有高远的天。
    曾经来接他的人问过:你在看什么?
    他总是不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
    他不知道, 但又总会在看到那些草木野林的瞬间,感到一种旷久的孤独。
    一定是在走进这个入口的瞬间, 那种毫无来由的孤独感又悄悄冒了头, 留了一丝缝隙和缺口
    所以心魔又出现了。
    他知道那一定是心魔。可是太真实了,以至于他在那一刻僵在原地,甚至不想抽手。
    优柔、软弱、自欺欺人。
    闻时在心里自嘲了一句。
    他垂眸挣开手, 快要抽离的时候,对方忽然很轻地收了一下手指。
    那只是一瞬间的动作,像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但闻时却怔了一下,愕然回头。
    他心跳得很快。
    背后依然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什么也看不到。
    但因为那只手,他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就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闻时张了张口:谢问?
    对方没有反问什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里太暗, 他居然有点分不清真假了。
    因为刚刚抽离的动作, 闻时的手只有一半还留在对方手中,指节松松地勾连着。再缩一下便会彻底分离, 但又找不到理由重新握回去。
    闻时在彼此都看不见的黑暗中僵了片刻,忽然感觉对方的手指扣了一下,嗓音温沉地说:别动,帮我带个路。
    闻时:什么意思?
    对方静了一瞬,回答道:我不太看得见。
    走这种通道,本来也不是靠看见,只要没有太多干扰,就能顺着对的方向走出去,连什么都不会的夏樵也可以。
    这个理由实在奇怪,站都站不住脚,闻时张口就能反驳,但他没有。
    他只是在辨不清真假的矛盾中转过身,抓着对方的手,走在不知尽头的黑暗里。就好像曾经的每一次,都有这么一个人走在身边。
    过了不知多久,他从黑暗中出来,看见了光。
    不过那并不是太阳,而是闪电。
    极长的一道,从天际斜劈下来。天空一片雪亮,声势浩大,晃得闻时眯了一下眼。
    哥,谢老板,你们总算,额夏樵从旁边匆忙跑来,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了壳。
    闻时怔了一下,转过头,看到谢问从那片旋涡似的洞口里出来,轻轻松开了牵握着他的那只手。
    所以刚刚黑暗里发生的那些统统不是心魔,是真的
    惊雷乍起,从闪电划过的地方碾滚到近处。
    闻时心尖跳了一下。
    但他紧接着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谢问在听到夏樵说话后,目光朝那个方向转过去,轻扫了一下才落到夏樵身上。
    就好像他真的不太看得见。
    你怎么回事?闻时问道。
    谢问偏头咳了几声,又转回来。这次目光没太迟疑:不是大事。
    夏樵:谢老板也不舒服吗?
    谢问:也?
    张岚阿姨
    叫谁阿姨呢?!张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调门虽然很高,但听得出来气有点虚,叫姐!
    夏樵犹犹豫豫地说,我管您叫姐了,回头管周煦叫什么呀?
    那我管不着,侄子外甥随便你张岚说着,便抽着凉气嘶了一声。
    闻时这才从谢问身上挪开目光,朝那边看过去。
    刚刚那扇门,似乎把他们从荒村送到了另一片荒村,目之所及是一片高高的围篱木栅栏,栅栏里是一片房舍,乍眼看不到头,大约百来户。
    区别在于上一个村子都是二层小楼,这里的房舍却很低矮,屋檐夹着茅草,墙面粗糙。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山村屋舍。
    张岚就靠在栅栏外的一个茅草棚里,右手从手掌到手臂,全是血。
    她弟弟张雅临站在旁边,抓着几张符纸,在张大姑奶奶的指挥下往她手臂上贴。
    我跟老毛叔出来的时候,张岚姐正要去推那个木栅栏的门,结果就这样了。夏樵说,从这边到这边,全是割出来的口子。
    老板。老毛已经到了谢问身边。
    他第一反应不是去看谢问的眼睛,而是看了谢问的手,然后就松了口气般没多吭声。
    张岚则冲这边道:我跟雅临一出来就感觉不对劲,那雷滚过去的时候,灵相都震了一下,五感全失。差不多有好几秒吧,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等我能看见的时候,人已经在那个栅栏前了,梦游似的去推那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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