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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便怀揣了这样的秘密,一颗心“咚咚”直跳, 无法消停,无法安静,只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端, 两只脚踏不去实处,脑中更是像塞了许多棉花,连张裁缝说话声都像隔了玻璃罩子, 听不清,听不明。
便这般浑浑噩噩了一整天。
午膳吃得咸菜包子,险些将自己手指头吃了进去, 三师兄年纪小,刮着脸皮笑话我,“小师妹,多久没吃肉了?连自己手指头都不放过。”
我躲避着师傅严厉的目光,还有大师兄关切的眼神,支支吾吾道:“昨儿个睡眠浅,今儿个便有些没精神,我这便吃完了,先去缝花样,师傅和几位师兄慢用。”
下午更是频频出错,错将王家媳妇儿喊成了李氏,那李氏好巧不巧,正是王家媳妇家中男人在外面养得外室。
王家媳妇儿逮着错处不肯放,撒泼打诨,非说我是故意寒碜她,故意恶心她。
我百口莫辩,自觉去师傅那里领了十记手板子。
晚间回去时,便颇有些垂头丧气。
一门心思全在那三块玉佩上,一路侧耳倾听它们在绣囊里发出的撞击声,一颗心飞得很远,远到父母身边,远到自己的时代,远到几欲挣脱胸膛,冲着这熟悉的一切一切大声喊叫,我可以回去了,我终于要回去了。
这般欢欣雀跃,推门院门的时候却几乎傻眼。
不过一天的功夫,院子里却几乎大变样。
院子里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杂物我可以忽略不见,可最最夸张的是,院子两侧的围墙竟被统统推倒,几个工匠进进出出地忙碌。
我去两边的隔壁人家细瞧,竟然早已搬空,他们的院门被拆下,几个泥瓦匠正在用红砖块砌墙,估摸着是砌了一天,已经快与原先的墙头齐平。
院子里忙碌的工匠更多,左侧手的人家灶火间极大,我院子里的锅碗瓢盆便被移去了他那处,而我自己这间的房间和厨房的一侧墙壁被打通了,房间陡然大了许多,进去瞧一眼,也不知该做何表情,竟然连床都换过了。
原先那张单人床,司徒陌睡过几晚,我与他挤得几乎掉下床去,早晨醒来,两人几乎像连体婴般搂抱在一起,饶是这样,也还是要腰酸背痛一整天。
这会儿这么一打通,自然可以换成一张稍许大些的床了。
我闲来无事,又去右侧的院子里瞧,一般无二,被砸了院门,砌了砖墙。
右侧的房间也不大,里头没有大改,只是搬来了书桌和书架。
都是上好的红木家具,与这寒碜的房子格格不入,我叹口气,瞧着这尘土漫天的样子,也不知道司徒陌这会儿在何处。
琢磨了会儿要不要去府衙寻他,终是作罢,想着去月娘那处将就一晚,出门便瞧见了司徒陌。
倒是毫无愧色,一脸淡定朝我伸手,“婉儿过来,这边需得几日赶工,你先随我回府暂住。”
我着恼道:“左右两边的邻居呢?”
司徒陌瞧了瞧我的脸色,将我扯到身边,低首问道:“晚膳可用过了?”
我不理他,固执与他对视,他终是笑了笑,告诉我,“前些日子我找人买了他们的院子,你不肯随我搬回去,我便与你一块儿住在此间,你原先的房间,留着做我们的卧房,右侧我改成了书房,左侧院子大些,我让工匠改成两间卧房,一间给新唐,一间……”
说完瞧了瞧我的脸色,看我神色不善,又改口道:“你若是不愿日日对着公绰,我便让奶娘和香梅带着公绰住在府衙。”
比起公绰,我更不愿日日对着的是香梅这女子。
方才积攒的怒气,突然因为听到可以与新唐日日相见,而散去大半。
我被司徒陌拉着往前挪了几步,心里还是不爽快,怨怼道:“你何时做事前,能与我商量一二?”
司徒陌不解瞧我,我终是泄了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男子主义根深蒂固之人,怎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呢?
自己院子,眼瞧着是不能住了,我不愿跟着司徒陌回府,便去月娘那儿住下了。
月娘那条巷子槐树摘得多,司徒陌在树荫下站了许久,一张脸阴晴不定,我出门瞧了他几回,劝他先回府,他不听,到得最后终于不愿意再忍,问我。
为什么就不能如别人家的女子般,温婉听话,三从四德呢?
为什么他做得事情,我连一个笑脸都吝啬给与呢?
这些若是换到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只怕早就开心得千依百顺了吧。
怎得到了我这儿,宁可与月娘挤在陋室里,也不愿与他日日眠在一处呢?
我很想告诉他,因为我不是你这个时代的人啊。
因为伴侣间最重要的态度是尊重啊。
可惜中间终究隔了山高水远的几百年,他跨不过来,我也不想跨过去。
气汹汹将我说了一通,瞧我不回嘴,这人又自个儿气短了,俯着身子给我说好话。
“你要住,便住几天吧,我让工匠赶一下工,尽量三天后搬进去。”
“那我先回去了,”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一动不动,一双眼眸瞧着我,“真不跟我回去?”
我摇摇头,“不了,你快些回去吧,多顾着些新唐。”
转身走了两步,又被他掐着腰捉回去,搂在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讨饶,“我不该没告诉你,便拆了你的房子,下回不会这般了,这回便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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