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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派人四处搜寻,各个州郡的城门口也贴着告示,可是就是找不到,站在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酒坊前,望着乡亲们赶着牛车渐行渐远,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他知道这个村庄没落了,他和千雪衣之间的维系又少了一些。
他派人修缮村庄,按着记忆中的样子恢复了原貌,他以为这样一来,等千雪衣再次回来的时候,心里至少会安慰一些,修缮酒坊的工匠在已被烧成焦木的杏树下,挖了好几十坛清酒,他又亲手埋了下去,还在旁边移栽了几株杏树,他记得千雪衣说过,等到明年初春时,会跟他在杏树下喝酒的。
可是,斯人已远,没有了跟他喝酒的那个人,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千雪衣已来到帝京,一种不好的预感萦上他的心头,泠涯的神情有些松动,慌张的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云皎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城南三里的密林中,刚建了一座新坟,你去那里就能找到她。”
泠涯瞪大了眼睛,身体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又听云皎慢慢说道:“她来到帝京之后,曾经来找过你,那时你还没有回到府中,因此守卫把她赶走了,几天前,她扮作舞姬混入了休邑王府,以为在那里能够找到你……”
泠涯的脸色苍白,表情怔怔的失神,恍惚之中,他想起了当日匆忙赶去休邑王府的情景,那时他以为伯涯受伤,所以丢下裴照策马向休邑王府奔去,在那里他曾看到一具尸体,上面蒙着一件披风,在他路过的时候,从披风里露出来一只胳膊,冰冷瘦弱,垂在晚风之中似乎想再抓住一些什么。
那时他明明回头了,冥冥之中,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伯涯没有受伤,他的心还是很空,一股刺骨的冰寒从他的四肢蔓延到心里,扎得一阵一阵的生疼。
侧肩而过的失去,便是永远的阴阳两隔,纵使他多么想挽回,也没有机会了,泠涯缓缓落下泪来,怒吼中带着滔天的愤怒:“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她!”
云皎被他吼得一惊,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抱歉,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可插手这里所发生的事。”
泠涯失魂落魄的跪倒,绝望的合上了眼睛,身体匍匐在地上,泪水连连的落了下来。
明明一切都可以很好的,是什么将他们推向了如今的结局,哪里都不对,哪里都不好,他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可是又能如何呢?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已经死了,而他……连轮回都不可能有。
像是心口被人狠狠的斩上一刀,他人生里最宝贵的东西不见了,无论他怎么努力的伸出手去,都无法留住她的一颦一笑,再也留不住了……
望着泠涯伤心欲绝的模样,云皎的心里也不好受,她叹了口气,转身向云初末道:“我们走吧。”
再次见到泠涯,他正在城南荒郊的坟冢前,失魂落魄的靠着千雪衣的墓碑,发丝凌乱,连眼神里都写满了死寂,天际开始纷纷扬扬下起雪来,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他稍微回神,缓缓坐直了身体,伸手去接漫天落下的雪花,端详良久之后,他侧手拎起旁边的酒坛,声音嘶哑:“雪衣,杏花开了,我们喝酒吧。”
清冽的酒花溅落在墓碑前,他又靠在了那尊冰冷的石块上,脸颊贴着墓碑,泪水滴落在雪地之上,晕开一圈淡淡的痕迹。
远处传来马蹄声,伯涯和秦默风带领一群护卫赶到,他们下了马,伯涯首先迈开几步,跪倒在泠涯身边,望着颓败消沉的泠涯,他的脸上满是痛惜:“王兄,下雪了,跟我们回去吧。”
泠涯闭目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嘶哑:“你们走吧,我只想一个人呆会儿……”
伯涯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王弟听默风说了千姑娘的事,当日若非王弟冒充王兄,千姑娘也不会招此祸患。”
泠涯缓缓睁开眼睛,唇角泛着苦涩,悲凉的笑了一声:“一切,为命而已,又怪得了谁呢?”
伯涯见他如此消沉,焦急劝慰道:“难道王兄要放着北朝不管?王兄是储君,是我们未来的君王,你还有我们,还有万民,我们都在期盼着王兄再站起来。”
泠涯疲惫的摇了摇头,俨然一个迟暮的老人,画骨重生,他失去的不仅是性命,也不仅是千万次轮回的机会,还有对北朝那颗坚定执着的心,他的心已经很累了,这么多年来的精心算计,步步为营,他都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以及最初想过的生活。
金戈铁马,江山如画,这些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起曾和默风在军营里一起赛马,比箭弯弓射雕的日子可真是痛快啊,抛却国仇,舍掉家恨,其实他最想做的,不过是离开这座牢笼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寻一个知心欢喜之人,执手沽酒,安安稳稳过一生。
良久之后,他看向了伯涯,哀伤在眉目中缓缓散开:“伯涯,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伯涯微微蹙眉,望着王兄的脸庞满是疼惜,他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轻着语气说道:“王兄保重,王弟在城中恭候王兄回来……”
他犹豫回头看了泠涯一眼,翻身上马,秦默风跪在泠涯的身边,缓缓伸手抚上了他的肩,随即站起身来向千雪衣的坟冢施了一礼,也跟着伯涯离开了。
听着马蹄声渐远,泠涯再次闭上眼睛,这一睡,他将不再醒来,魂飞魄散,即使死了,也无法再回到他爱的那个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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