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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心累,简直想转身就走。
陆太傅却又突然正经了起来,指着一旁抬头望天当自己不存在的沈钰严肃道:“行啦,你没发现这小子稳得很,从来就没吃过亏吗?碰上这小子,你还是担心一下盐商会不会被他折腾惨了更靠谱。”
开玩笑,一个能以嘴炮之力干翻一群官员的凶残货色,还能治不住几个商人?也不看看惹了沈钰的人现在都是什么下场,杨硕和丢了名声人人喊打,顺便还连累徐宏没脸见人。至于御史台,现在位置都空了一半了:上回掐架没掐赢的御史们,不约而同都病了,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好不了。
现在形势一片大好,最严峻的时候都过了,还担心什么啊?
陆太傅对沈钰非常有信心。人老成精,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有运道这东西存在。而沈钰,明显就是那个得老天青眼的幸运儿。
沈钰看着陆太傅投来的戏谑眼神,顿觉压力山大。偏偏陆太傅还没察觉,转头瞪陆衍:“阿钰心里有数,你这么上蹿下跳的,这是裹乱呢!原本不紧张都要被你折腾得出纰漏!”
这是亲爹,不能顶嘴。陆衍还能说什么?只得苦笑认了,私下又特地提点了沈钰一番:“别以为商人低贱就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这些个大商人,每年往京里送的孝敬银子就不少。盐商不识抬举,你给他们点颜色看没人会替他们出头,可别把所有商人一起得罪了。商人税赋虽然不多,但他们本身挣的银子多,每年的税赋凑在一块儿也不少,制衡之术要用好,朝堂之争都撑了过来,千万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沈钰点头,温声道:“岳父放心,我也没打算把商人全都一棍子打死。茶叶丝绸这些生意还等着他们做呢,把他们全都打死了,谁来帮我干活?”
陆衍不由眼神诡异地瞅了沈钰一眼,心说这小子看着人畜无害风度翩翩,却张口闭口要把人打死,这种面善心黑的做派,瞅着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想到某位坑死人不偿命的大佬,陆衍对沈钰终于彻底放了心,而后拍着沈钰的肩沉声道:“你那个什么拍卖会,商人最是关心,想要加税赋,也有的磨牙。那帮家伙最是没脸没皮,为了点好处都能心甘情愿地给人装孙子。他们的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说起奉承话来也有一套,你可别被他们奉承得晕了头,事情没办成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沈钰心说商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套路沈钰上辈子经历的多了去了。表面把对方夸上天,内心骂对方傻逼等着对方落套的事儿沈钰也不是没干过。真碰上商人给他来这套,沈钰能把对方忽悠得把大半家底都给掏出来。
各大商人进京也要一段时间,直到七月中旬,商人们才紧赶慢赶,先后进了京。天下富商齐聚京城,也是元嘉帝登基以来的头一次。
沈钰的考验,现在正式开始。
除了最倒霉差点被沈钰砸了饭碗的盐商外,其他商人们心里对沈钰也不大满意。沈钰说的加税,可不止只加盐税,而是整个商业税都要加。官府对农民收取拾一税,赋税本就不高,商人们的税更是低得吓人,只有农民的一半。
也就是说,商人们若是挣了十两银子,要交的税才半两。现如今沈钰提议把商业税提高到一点五,那真是在割商人们的肉。富商们每年的盈利都是以百万来计,这么一算,多出来的税不用换成铜钱就能把沈钰给淹了。这种情况下,商人们能对沈钰有半点好感才叫不正常。
而沈钰,就是在这样不太好的形势下召见了商人们。
不得不说,沈钰的脸又给他带来了一点优势,让他在第一次见面时略微降低了一点商人们心里对他的仇恨值。
开了个好头,接下来就是沈钰的主场。
沈钰作为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内心并无这个时代刻进骨子里的尊卑思想,更兼自己上辈子也是商人,对商人的态度很是和善。见这回来的都是能做主的老当家,出于对老人的爱护,沈钰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柔声道:“老先生们远来辛苦,先坐下喝杯茶,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
态度诚恳眼神真挚,完全没有丁点少年天才的傲气,比商人们经常打交道的那些官员态度好多了。眼神动作是骗不了人的,不说官员,就连寻常的读书人碰上他们眉眼间都会不由自主地透出几分鄙薄来,而沈钰的言谈举止,完全是把他们当成一个人来尊重。
就这一点,便足够博不少好感了。要不是沈钰正琢磨着让商人们大出血,单凭他这态度,商人们就乐意同他打交道。反正钱都是要送的,送给一个看的顺眼的人心里舒坦多了。
沈钰这般温和的态度,让原本因为朝廷加税而心下惴惴的商人们微微定下心来,有略微心急一点的,坐下后就试着开口:“我等在老家都听闻沈大人乃文曲星转世,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俊才,似大人这般风流雅致的人物,当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商人们都习惯了开口就先奉承人的套路,先照着这模式夸了沈钰一番。见沈钰眉眼不动,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丝毫改变,众人心中登时一个咯噔:碰上硬茬子了。
又有人关心道:“大人先前所说,开设茶叶丝绸等物的边境贸易,由我等来卖,此话当真?”
沈钰偏头看了看对方一眼,笑道:“苏先生不必心急,苏氏布庄天下闻名,真要做丝绸生意,老先生自然有优势。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切都以拍卖的形式进行,价高者得,大家理智竞争,就算没拍中,也别伤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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