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虐文女主她亲哥(重生)——刘狗花(7
一时间,有时候忙起来,君怀琅甚至有种薛晏并没走的错觉。
一直到了这一日。
这日上午,修缮堤坝的图纸出了些问题,从工头找到君怀琅起,他便一心扑在了修改图纸的事情上。
毕竟前世和今生,堤坝垮塌的时间差了一个多月,前世又出了许多乱子,到了修堤时,已经入秋了。那时和现在的土壤情况、水流大小,都有不少的区别,因此到了修整时,也要做些调整。
这一修改,就一直到了中午。
君怀琅匆匆用过午膳,便又将图纸拿了过来。进宝见他半点想休息的意思都没有,脸瞬间苦得皱了起来。
好家伙,在这位主儿这里,不过是少睡了一顿午觉,可万一让他主子知道了,那自己这脑袋能保到哪一日,就要看主子哪天回来了。
不过,进宝也知道,君怀琅手里的图纸确实要紧。听说今天早上修整河道时,因着土壤过软,监工的又不小心,在堤坝上出了个小事故,伤着了几个人。
进宝便也不敢打扰他。
权衡再三,进宝还是没开口,只默默给君怀琅添了茶,站在旁侧陪着他,一边陪,一边合计着一会等图纸改好,再想办法劝他休息一会。
就在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了骚动的声响。
君怀琅抬头,皱眉往外看了一眼,对进宝说:进宝公公,麻烦帮我出去看看,外头这是怎么了。
进宝连忙应下,就要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一只隼鸟,骤然从窗子跃了进来。
进宝吓了一跳,就见来人是段十四。
他脸上没表情,只几步上前,在君怀琅面前抱刀,行了个礼。
十三岁的少年,个子刚到君怀琅的肩膀。
请世子随我走。他说。
发生了什么?君怀琅问道。
就听见段十四没什么感情地开口道:有人闹事,我先送你走。
第98章 然后,等。
在段十四这种从记事起就活在东厂, 周遭尽是杀戮血腥的人眼中,外头的场面,的确不过是有人闹事而已。
但等君怀琅推开门看出去, 却见工地上已经厮打成一片。
河堤本就宽阔, 如今工期赶得很急,堤坝上的工人数量也极多, 总共算起来能有上千之众。
此时在临近河堤断口处的工地上,竟有一大伙人围拢在一处斗殴,将周遭修堤的器具和材料都撞得乱七八糟。原本搭建在河堤边缘休憩用的营帐,此时也塌毁了不少。
远远看去,原本井然有序的工地, 已然乱成一团。还有个别殴斗的民工,竟要往他的房屋这边闯, 被守在外头的锦衣卫死死挡了回去。
君怀琅一惊,不由得凝起了眉。
好端端地修着堤坝,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聚众斗殴的事件?
但是,君怀琅已经来不及细想深究了。他立马吩咐进宝道:去,立刻把今日下午负责的官员叫来, 让他速去将营地周围站岗的官兵全部集合进来, 把斗殴的先控制住,莫要造成伤亡。
进宝哎了一声,连忙小跑出去了。
见进宝跑远了,君怀琅抬步出门,就要去找个附近的官员问明情况和原因。
却有一柄没出鞘的绣春刀挡在了他面前。
君怀琅侧目,就见段十四挡在那儿。
请世子随属下离开。他说。
修堤的工地上出了状况,我怎能先走?君怀琅道。我自能处理好,你放心。
段十四却垂着眼, 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王爷有命,属下需保护世子安全。他说。
君怀琅懂了,他的意思是,他只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至于其他,他并不会管。
君怀琅看着外头情况愈发混乱,人群之中混杂了几个穿官服的人,却根本控制不住场面,反倒只剩下被殴打的份。
这样的情况下,必要有一个出面安排,稳住场面的人。
君怀琅有些急,对他解释道:我不过是去安排人马,阻止他们作乱,并不会出危险。你有你的职责所在,我也有我的职责所在。
段十四的刀却仍旧横在那里:世子可从西侧门离开,那处无人。
君怀琅明白了。
薛晏身侧跟着的这个少年,虽说强大而稳妥,什么事都办得好,却缺失了几分人性,与寻常人并不相同。
他就像是薛晏手中的一把暗器、一柄利剑,锋利有余,但只是一件兵器而已。
让他按命办事他可以,但若同他解释商量,却根本行不通。
毕竟他根本理解不了。
君怀琅话锋一转:薛晏让你做的,不光是保护我的安全吧?
这次,段十四抬眼看向他了。
黑漆漆的一双冰冷的眼,泛起了两分笨拙的疑惑。
君怀琅看向他,从袖中拿出了那块青玉:他是让你们听命于我,没错吧?
段十四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玉上。
是。他道。
君怀琅将玉收回了袖中。
那我现在命令你,随我一同到工地上去。他说道。至于如何保护我的安全,就是你要做的事了。
这回,段十四听懂了。
他向来只听得懂命令,至于其他的,他从小就没学过。
是。他抱刀应下,侧身请君怀琅出去了。
君怀琅的确不大需要段十四的保护。
零星几个胆敢往他住处冲的民工,早被锦衣卫们制服了。他刚出房屋,就有个被打得面带乌青,头发散乱的中年官吏跑来,对他行礼道:世子恕罪,属下办事不利,让工地出了事故
君怀琅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官吏说:是今天在施工处受伤的那十来个工人。抚恤金和药物明明发到了他们手里,他们却说没有收到,还说有小吏要将他们都赶走这些工人便和他们一道的同乡好友一起去讨说法,莫名其妙地就全打起来了
君怀琅皱起了眉。
就在这时,进宝急匆匆地领着掌管此处巡逻的官员跑了过来。
速派官兵去将他们全都拉开。君怀琅说。所有参与斗殴的,一个都不要落下,先全都控制起来。你再将此处的锦衣卫带一半同去,一定不要让他们打出人命。
进宝和那官员领命,连忙带着人到工地上去了。
方才那个跑来的官吏闻言,期期艾艾地开口道:这世子殿下,真要全都扣押起来?
君怀琅看向他。
就见那官员小声说:不如等状况稳定下来,由属下先去问问。若真是咱们手下的人办了错事,也不好冤枉了这些百姓啊
君怀琅知道他在怕什么。
大灾当前,官府的人最怕的就是乱、就是失民心。
如今,工地上已经有百姓因为官府的失误而乱起来,万一再盲目扣押,让他们和官府之间的矛盾更为严重,可如何是好?如今,一个工地的场面尚能控制,但如果寒了全城百姓的心,到时他们要乱,可就控制不住了。
君怀琅闻言,转头看向乱成一团的工地,没有说话。
那官员劝道:世子殿下,如今金陵城岌岌可危,可不能再乱下去了。
君怀琅摇了摇头。
不必担心。他说。我自有决断。
天黑之前,君怀琅收到了工地上官员们提审作乱者的状纸。
果不其然,如他所预料的,因为当时工地上事故出得紧急,抚恤金直接发放了下去,并没有严格地记录,因此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人私吞。
但是君怀琅知道,没有。
从他今天看到工地上的乱象时起,他心下就已经有了考量。
那官员说得没错,如今的金陵城已经经不起动乱了。
正因为如此,就一定有人想要看到金陵动乱,让灾情变得更加严重,以至于完全无法控制。
前世不正是如此么?
从有流民冲入书院殴打书生起,到今日修堤的工地上发生殴斗,再到前世,流民营发生多起暴动,甚至到了有人揭竿起义的地步,这些乱象和灾情一起爆发,不仅能让金陵乱成一池浑水,还能让主事的官员背负重罪。
而在混乱之中,趁机贪污嫁祸,也更好进行了。
君怀琅猜出,今天的事,是有人在演戏。
薛晏一走,工地立马就乱,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也幸而那天他提审了那个作乱的小头目,知晓他是被买通的本地人,并且与其他作乱者没有接触。有了这条线索,君怀琅猜测,今日作乱的主使和参与者,也混杂在百姓之中。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这些人全都揪出来。否则,放任他们一日混在百姓之中,金陵便一日不太平。
但是,就像今日一般,那些人混在百姓之中,一旦挑起事端,就会有百姓被煽动,跟着一同起哄。
人数一多,主使又和无辜者混在一起,这时候再想将他们揪出来,便是难上加难。
君怀琅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君怀琅的门被敲响了。
他让人进来,就见是今日那个河堤上的主事官员。
世子殿下。他行礼道。今天河堤上所有作乱的流民,已经全部关押好了。其中有一百来个受伤的,下官便来问问怎么办。
君怀琅沉吟了片刻。
去府库里提出药材来,再派大夫过去,尽快将他们医治好。他说。每日将情况汇报给我,万不可耽误。
官员应下。
君怀琅接着道:至于剩下的那些全放了。
官员一愣,不解道:都放了?
这早上让抓人的是他,怎么到了晚上,就又要将人全放了去?
君怀琅淡淡嗯了一声。
接下来,我说的这些话,你一定要听好了。他说。每一句都要按我说的去执行,知道吗?
那官员看向他。
这位世子殿下虽说极其清贵,人也冷淡疏离,但脾气却好,是个极其好相与的。
但此时不知如何,他身上竟有股不容置疑的威压,让他不由自主地要按对方说的话做。
一时间,竟有两分像那位活阎王似的广陵王。
是,还请殿下吩咐。他连忙应道。
君怀琅点了点头。
放人时,只管放出风声去,说此番堤坝上有动乱,我极其震怒,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楚,闹事者,一个都不放过。他说。但是金陵人力物力极缺,根本无法关押这么多人,下属纷纷劝说,我父亲和沈知府也施压,于是我一气之下,把人全都放了。
官员听得直愣。
这哪有这般败坏自己名声的?
但君怀琅要的却就是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消息放出,动乱者之中的普通百姓一定会被震慑。毕竟引得主事的贵人动怒,他们哪敢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但是混在其中的匪众就不一样了,他们一看自己被激怒,同时又没有能力关押他们,一定会以为他们要做的事初见成效,可以再接再厉了。
接下来,就要放下诱饵,给他们一个继续作乱的理由了。
再安排下去,因我震怒,此后工地中的饷银一律减半,省下的钱权当赔付工地的损失。再将这些银钱送去给沈知府,让他以他的名义,给家中有劳工的妇孺每日多加一餐饭食。
君怀琅接着道。
毕竟普通百姓,绝不会管真正下令的官员是谁,即便减少了银子,他们养家糊口的压力却立马减小了大半,这样算起来,反倒是他们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再生事端了。
而那些作乱者他们只想要闹事的理由,自己也给足了。
官员连连应是,却没听懂他要做这些事的理由。
然后呢?他问道。
君怀琅看向他,淡淡一笑,一时间,如冰消雪融,兰花初绽。
然后,等。他说。
第99章
这之后, 君怀琅仍旧日日去工地,并且因着事务繁忙,竟将他门口那些吓人的锦衣卫都派遣走了。
不过, 即便如此, 这几日也没人敢接近他的屋舍,即便是下层的官吏前来汇报工作, 也都战战兢兢的。
众人都传,原来这永宁公世子并不真是个好相与的。之前只听闻广陵王暴戾,没想到这位世子殿下,也没好到哪儿去。
想来也不过是个寻常公子哥,身上还是有股世家公子的霸道习气。平日里无事发生也就罢了, 可谁若敢给他找麻烦,那他就不会再跟人讲道理了。
故而, 众人各个谨小慎微,生怕再在这个关头招惹了他。
君怀琅倒是分毫没放在心上。
想他前世,一直都是最爱惜羽毛的人。不仅不做半点有亏德行的事,即便是瓜田李下惹人误会的事,他也半点不会碰。
毕竟读书人, 最看重的就是名声, 是百年之后在史书上留下的那一笔。
但是而今他知道,再干净的名声也救不了命,有时候,还会要了他的命。
那些文人们最为看重的东西,有时候却又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倒是他父亲来寻过他一次。
永宁公进了他办公的屋舍,没有多言,只是同他一起喝了一杯茶。
等茶喝完了,永宁公淡淡道:你此事办得好, 如今在金陵磨砺了这么些时日,也长大了不少。
君怀琅看向他。
就见永宁公接着说道:只是为父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君怀琅有些疑惑:父亲?
永宁公顿了顿,看向他,语气虽仍旧是淡而冷的,其中却蕴藏着几分笨拙的柔软。
总觉得你和逍梧永远都是孩子。他说。为父一直让你们收敛锋芒,秉持中庸,就是想让你们在国公府的庇护之下,安稳度过这一生,便就罢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却又忍不住想让你们多学些,多做些,到如今,为父倒是不知如何做选择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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