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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在颤抖,茫然的恐惧让他手足无措。符衷能在外头脑清醒地未卜先知、运筹帷幄,但现在他害怕得心惊胆战。短暂的静默后他说:“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有时候我在想,”季垚的声音仍旧娓娓的,隐隐约约传来细微的风声,他的嗓音混合在风声里,“我是不是束缚了你太多,我们之间的关系增加了你肩上的重担。如果我们不爱,你就没有心理压力,不再非要为了谁而去奔波劳累。你能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是一个不祥之人,我能带给你的只有绝望、死亡,而你本不该如此。”
“不要这样说好吗,亲爱的?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三道四?还是说我爸爸给你带来了压力?不要管他们,宝贝,我都叫你宝贝了,我很爱你,真的很爱很爱。”符衷慌忙把信纸抽出来,想要证明给季垚看,但他知道季垚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你在信中说,你清晨醒来的时候特别想念我。我也想告诉你,我也特别想念你,在暮色苍茫的时候。”
季垚听到这句话后就控制不住地撇下了眉毛,睫毛顿时被涌上来的眼泪浸湿了,他抬手捂住脸,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狐狸停止了继续撕咬他的衣服,蹲在季垚膝盖上,睁着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季垚吞下一大口酒,酒气猛地窜上来,让他发晕。残阳的余辉投射到季垚脚边,同样让那些建筑洒下阴影。黑塔耸立着,每座冰山、每幢房子,都有长长淡淡的影子陪伴。
静默良久,季垚说:“没有人说三道四,符将军在来的第一天就给我送了见面礼,他对我们给予了祝福。一切都很好,但我不好。隔着这么远......生死未卜,我们就只剩下精神恋爱了,老天,我们多久没有做过爱了?你跟我谈恋爱谈得这么辛苦,你他妈为什么不再去找一个更好的?”
他说着狠话,眼泪却潸潸地流了下来,他也顾不上去揩。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分不清外界,分不清昨天、今天和明天。穹庐和大地颠倒过来,风沙穿过荒漠永生永世地吹到他的身躯上。
“因为我他妈的只爱你一个人,你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我除了你很难再爱上别人!”符衷从椅子里站起来,把披在肩上的外套扯下来拿在手里,“十年了,首长,我爱了你十年。”
“我也很爱你,就现在。我只是觉得绝望。时空通道被炸毁了,宇宙的边界在塌陷,时间变快了,空间在折叠。一切都在朝我们飞奔而来。我这儿在下雪,很大的雪,好像要在一切结束前把我们全都埋没了。太阳已经沉到了底,无边无际的黑暗又要来临了,我才刚走进光明,就一脚踏入了黑暗中。”
符衷心疼他,一面又焦躁不已。他么没法见面,符衷没法把季垚抱在怀里,那样不用出声就能给他带来慰藉。他痛恨时间,为什么时间不能回头。符衷擦掉没掉下来的眼泪,说:“就算再绝望也不要说我们不爱了那种话,答应我好吗?天哪,这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不要再让时间把你带走了,那样我们在和时间的赛跑中真的一败涂地。”
“我们都前途无量对吗?”季垚带着鼻音问,他小声地抽泣,抹掉泪水,把烟吸进喉咙里,再吐出来。
“是的,我们都前途无量,我们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骄傲地抬着头颅、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走在大路上。”
季垚低下头,用手腕撑着额头,他反复地重复着“前途无量”几个字。酒精让他头晕,下巴瑟瑟发抖,却还极为克制地不让自己发出哭声。他急忙寻找口袋里的药片,怎么也摸不到,气得他朝雪地重重地开了一枪,然后狠狠把枪砸进绵实的积雪里。他大骂了一句什么话,吓得狐狸猛地一下从他身上窜下去,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枪声震得符衷耳朵嗡嗡作响,玻璃似的空气也随之破裂了。符衷丢掉外套,穿着一件薄薄的立领毛衣在冷冰冰的房间中来回踱步,他猜到季垚一定是躁郁症发作了,但他现在根本碰不到季垚。往常都是符衷抱着发病的他稳定情绪,如今却只能无奈地在房中徘徊。符衷急得流了鼻血,他用纸擦掉了还是止不住似的一直往外涌。
“别去想其他的,宝贝,想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想蒲公英被风吹起来,跟着风筝往北飘,飘过高山和大海,来到草原。我在这儿,一切都很好,什么都没有发生。”符衷接了一点冷水拍在后脖子上,仰头捂住鼻子,不让血滴下去。
季垚在叫他名字,叫一声符衷就答应一声。季垚是太孤独、太没有安全感了才会这样,他看起来精明强悍、所向披靡,但那只是对外人来说的。人人都只看到了季垚的风光和荣耀,光芒太盛了往往会掩盖他真实的自我。季垚在哭,符衷也在流眼泪,泪水能冲刷掉隔阂和悲痛。隔着一通电话,大难临头、深切的无奈、遥遥相望的爱情,没有车马没有路,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我们不是还没在一起吗?”季垚说。
符衷愣了一会儿,他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很快地做出了回答:“是啊,不过我们今天就在一起了。”
季垚点点头:“原来我已经见过未来了。我们过得很好,很快乐。我们去了一座长满桃花的雪山,你在车上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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