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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不是宠物,它们是猎鹰。”季宋临剥开橘子皮,“确实,你想的没错,那是我豢养的猎鹰,我训练它们。你知道,在大兴安岭的时候,我经营着猎场,经常驯鹰。”
“是的,我记得。”季垚回头走向办公桌,抄起桌上一叠纸,递给季宋临,“我还记得去内蒙古的草原,你指着天上的雄鹰跟我说,男人要像雄鹰一样勇武、刚强、不惧死亡。”
季宋临接过纸,微微地笑,说:“那是你八岁的事情,这我记得很清楚。季家是驯鹰世家,能驾驭百鸟。这些你应该不知道......不过你妈有没有跟你讲过?”
他含了一瓣橘子,一张一张翻看文件纸,抬头看看靠在桌边的季垚。季垚伸着腿,腿上新换了药,没有之前那么疼。他听了会儿播放机里淌出来的音乐,回答:“她没有,什么都没讲过。”
“哦,这样吗?”季宋临看着季垚有一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蹙起了眉毛,手放在了膝盖上,“嗯,那你现在该知道了。你妈......她还好吗?”
季垚笑笑,但看不出感情,点点头说:“她很好,一直都很好。她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你也一样。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那张鬼脸图是怎么回事,就在你手上,铁链组成的鬼脸。”
季宋临低着头,他几次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都没变成一个词语说出来。思量了许久,他才捻着纸边,用一种驱散阴霾似的口吻回答:“好吧,我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确实我的手笔。我训练那些巨鹰,给它们系上铁链,按照一定轨迹飞行,就能组成一幅鬼脸图。我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我希望如果有人再次来到这里,他能够注意到这些巨鹰和这张鬼脸,然后把我救出这里,带我回家,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的土地上去。”
“为什么是用鬼脸,而不是用其他的什么图案呢?”季垚闻着飘起来的甜丝丝的橘子香味,看季宋用双手撑住自己的鼻梁,闭上了眼睛。
相隔不久之后季宋临才用他喑哑但是和谐的嗓音说:“鬼脸代表的是‘鬼脸阎王’,就是我。这是我的代号,一种隐晦的联络方式。”
“我可不知道你的代号叫‘鬼脸阎王’,看来你并不是期待着我能来找到你。说实在的,我们曾经还为这张鬼脸大伤脑筋。”季垚踩了一下脚后跟,“orange也是,为什么不是apple、banana而是orange,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想给谁发信号?”
季宋临的嘴唇颤抖着,他的双眼在季垚厉声的逼问下涌上一层水雾,灯光在眼前变得模糊而没有边界。他别开视线去看窗外廓清的海岸线,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回答:“我以为会是我曾经的那些朋友和兄弟,我以为他们会回来,他们也一定会认识这些暗语和标记。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来。在我水下潜航的时候,星辰已经在头顶旋转一圈了;在我种下土豆收获的时候,太阳已经在银河的另一头了;在我把身上那些属于时间局的徽章取掉的时候,梵天已经睡去醒来无数次了。”
“你没有想到我会来?”
“是的,我没有想到。”季宋临的眼泪忽然涌出来,沿着脸颊滚下,拖出晶莹的泪痕,他忙抬手擦去,“我以为老辈的事情不会加之于后辈,我以为他们都应该有良心,但事与愿违。”
他把眼泪擦干净之后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只有仍有悲伤萦绕在他周围。季垚默不作声看着他整理自己的情绪,就像看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他又分明能感觉到季宋临身上那种孤独和失望正在悄悄地影响自己,仿佛自己的情绪在与他共鸣。大概他们一样孤独,只不过季宋临所经历的孤独更加深彻、更加动人,更加刻骨铭心。
等屋中一切声响消失之后,季垚先开口:“你的潜艇怎么来的?说实话。我在你的潜艇餐室中找到了这些照片,我敢保证那绝对不是贝纳伯格号。”
他把叠好的照片亮给季宋临看,季宋临撑着膝盖,如实回答:“那确实不是贝纳伯格号,那是沉没的切尔纳伯格号。它突然出现在海滩上,看样子是搁浅在那里。那是在我被抛弃之后的大概七天,整颗星球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天醒来后看到海滩上出现这么一艘潜艇,里面的艇员已经全部死去了,我为他们举行了葬礼。然后修理了潜艇,改了它的涂装,改成了贝纳伯格。”
“它怎么出现在那里的?切尔纳伯格号在2011年5月沉没于白令海峡。”
“我不知道,也许是掉进了虫洞里,正好出现在我面前。我说过,我运气很好。这也恰好证明了虫洞是真实存在的,也许同源互通假说和异界桥梁效应也可以证明了。”
季垚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回过身子从桌上抽出一张碟盘,说:“《The Eminem Show》,你最喜欢的说唱歌手的专辑。怎么样,我可是很懂你的心思。”
他指了指播放机,似笑非笑地端详着碟盘的封面,然后翻过来,指着角落里一个记号笔画的笑面狐狸问:“这个标记又是怎么回事?一只狐狸。专辑是谁送给你的礼物吗?”
“啊,是的,这是一件礼物,来自狐魃门下——符家,符阳夏。”季宋临说,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明显与之前不同,似乎有什么激烈的情感在爆发,而后又像一群灰雀忽然从茅草屋顶惊起,沿着倾斜的透明的天空洒落到另一座屋顶,一场微风一样消失在对声音极度敏感的秋天的田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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