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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房里那一阵绝对寂静,雪柜里不断冒出的冷气逐渐充满了整间屋子,几个助理穿着毛呢外套,还是抵抗不了寒冷。白逐站在尸体旁边,她的目光反复在纸上徘徊。
忽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众人皆悚然一惊,抬头看去,原来是挂在角落里的金属身份牌,不知被什么给拨动了,互相撞击着发出当啷的响声。
白逐盯着牌子看了一会儿,她把文件纸收好,扣在手心里,冷淡地瞟了眼尸体苍白的脸,她用口红塑造的锋利硬挺的嘴唇说:“我要亲自去一趟燕城监狱。”
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白逐擦着栏杆走上楼梯,她低头就看见下边的深渊,挖开的洞壁上镶嵌着照明灯。更下面的地方似乎藏着什么怪兽,隐约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黑白双翼标志。
白逐忽然驻足,她扶着栏杆俯瞰,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奇异又神圣的图腾:“下边情况还好吗?”
助理忙上前回答:“情况良好,只是距离完全成功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没时间了!”白逐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下面的人要是不行就杀掉,另外重新找。你要知道,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助理骇了一跳,他跟在白逐身后穿过匆匆螺旋状的走廊,抬起手腕看时间,数着嚓嚓的秒数。
李重岩的车子停在了距离发射中心十五公里的一幢普通的民房前,房子是私人修建的洋楼,上下两层,露天的阳台上落满了雪,窗户里透出模糊的灯光。
房子主人请的姆妈过来给李重岩开门,并拿走了他手中的包和大衣。李重岩刚走进房子就感受到了里面传来的一种精英学者的气息,因为一楼客厅的墙壁上不是挂着熊皮鹿角,而是一张巨幅的天体运行轨道计算稿纸。
旧的梨花木茶几上堆着书和乱七八糟的纸头,也没人来整理,正中间收拾出了一个空地,摊开着一本书,这不是前沿科学的著作,而是一本旧版的哲学书《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看来这是主人最近在看的书。李重岩还注意到,茶几一角单独放着一本《时间简史》,从封面风格来看,应该是少年儿童版。
“这里稍微有些乱,肖夫人不让我动这里的东西。”姆妈不好意思地笑笑,给李重岩倒来热的茶水,并把事先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摆上,“我去把肖夫人叫下来,她正在做学术研究呢。”
姆妈说完刚要上楼,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看来是有人走下来了。李重岩转头看见楼梯上走下来一位女士,女士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头发花白了,戴着眼镜。
“姐。”李重岩起身走过去,肖夫人正好踏下最下面一级楼梯,他们礼貌性地拥抱。
跟白家夫人不一样,肖夫人不姓肖,她姓李,是李重岩的亲姐姐,只不过嫁给了姓肖的丈夫,外人都称她肖夫人。不过肖夫人现在是个寡妇——丈夫十多年前去世了。
“还没吃饭吧?我这里也没准备啥好的,你随便吃点。”肖夫人说,她个头矮小,身子瘦弱,干瘦的手指一直紧紧攥着身上的流苏披巾,还有一支笔。
“好不容易来一次姐姐家,我还怕唐突了,没想到姐姐还给我留了饭菜。”李重岩笑道,他在餐桌旁坐下,往碗里舀了一碗汤。
肖夫人抬起眼皮从眼镜片上方看了李重岩一眼,温和地笑着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她从一堆书里抽出一张稿纸,开始用手里的笔在上面计算。
李重岩吃饭只用了几分钟,差不多吃了五分饱,他就放下了筷子。姆妈把碗碟收进厨房,李重岩擦干净手,去在肖夫人身边坐下,看她在纸上画了不少椭圆,是粒子运动轨迹。
“早上我就听说你到发射中心来了,怎么搞到现在才想起要到我这里来?”肖夫人推了推眼镜,脸上满是皱纹,她是航天核能方面的研究专家,长期处于放射性粒子包围中,加速了她的衰老。
“来了这里就一直开会,你知道,有个工程我是督察员,我得去了解情况。”李重岩说,他顶着自己的手指,眼睛环视屋子。
肖夫人不为所动,手上仍没有停止计算,笑道:“好了,咱们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今天就不谈工作。你那工作也不容易,真挺不容易的。幸好我是研发队伍中的专家,可以帮你一把。”
李重岩没有说话,默然不语。肖夫人抬头看他时,注意到李重岩的目光落在茶几一角的《时间简史》上。
肖夫人停下笔,伸手把那本书拿过来。她身体不好,动作颤巍巍的,李重岩伸手帮了她一把。肖夫人摸着书的封面,苍老的脸上露出笑意:“这是卓铭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她被强制带到北京去之后,我一直都把这本书留着。想想我都十六年没有见过她了。”
“她现在很好。”李重岩说,他捂着热茶杯,“她刚从最好的医科大学毕业,进入了‘回溯’计划医疗小组,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疗队员。”
听闻如此,肖夫人总算有了轻松的表情。她从事的是国家保密工作,接触的都是国家机密,这幢房子是国家分的,到处都是摄像头,连那个笨手笨脚的姆妈,也是国家派下来监视的。肖夫人自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大家凑合凑合就好。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肖卓铭到了一定岁数就要被国家强制带走,一般是带去北京。这些强制带走的儿童政府会培养,出来都是精英,不论在哪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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