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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这很难想象。”杨奇华低下头,似乎心有所思,“你认为这世上没人见过40亿年前的地球对吗?”
肖卓铭捏着记号笔,一个“镉”字只写了一半,但她没有继续写下去:“当然,我是这么想的。难道不是吗?‘回溯计划’的策划书里就是这样写的——人类史上第一次。”
“看来你所知甚少,不过这样也不错。”杨奇华抄着实验服的衣兜,转开步子离开了人鱼,“在你亲眼看到这条人鱼之前,你相信它的存在吗?”
整个实验室出奇得安静,肖卓铭把“镉”的剩下半边写完,头也不抬地说:“我们得有点求实心,在没有亲眼看到、亲身经历的时候,我是不会相信的。”
杨奇华笑了一下,他回到显微镜前面去拿起试管架来:“你看,连你自己都这么说。若非我亲身所历,我怎么会满腹疑惑,以至于我如今又坚持不懈地奔着‘回溯计划’去了呢?”
“难道在‘回溯计划’之前就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了吗?简直不可思议!”肖卓铭将标签撕下来贴在培养皿上,用讶异的目光看着杨奇华,企图从他那儿得到点启示。
试管架放在天平旁边,杨奇华用双手把天平摆正,好让它停止摇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过唯一遗憾的是我没等到任务结束就被迫匆匆提前返回了。我看到了很多东西,也留下了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这些年我一直在为此苦恼。现在,‘回溯计划’给我打开了探索的通途,我要回到过去,去完成曾经未竟的事业了。”
肖卓铭撑着椅子滑来滑去,震惊之余,她好奇地问起了另外的事情:“那时候的古地球是什么样子的?”
“很好的一块地方,荒无人烟,漫山遍野都是树木,景致优美、引人入胜,就跟你所想象的天堂一样。”杨奇华走向实验室的门,准备开门出去,“过不了多久你也会见到的,它很美。”
他回头朝着肖卓铭笑了一下,临走前又说了一句:“我的老师曾告诉我,‘这个国家必须学习,不能再一再阻挠志士。’。他说得对,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阻挠我了。”
杨奇华推开隔离门走了出去,肖卓铭留在实验室里思考他说的话。声音消失了,但那些话仿佛还没有散去。死去的人鱼浮在保护液里,它那么鲜活,好像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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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巍把蜡笔小新挎包拨到身后去,抱着装有食物的包装桶侧身挤进家门。他两手空空地出门去了一趟,此时满载而归。陈巍兴致勃勃地伸出两根手指在控制屏上点了点,磁门自动关上了,他脱掉鞋子,光着脚步入灯火敞亮的客厅里。何峦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报纸,这份报纸多半是他从家门外的报箱里取来的。
“今天你竟然在家里,真是难得!跟过节似的!”陈巍兴高采烈地踩在毛毯上跑过去,把怀里热烫灼人的食盒摆在铺有洁白餐巾的桌上,忙不迭打开了袋子的封口。
四处飘散的香气让何峦的注意力从报纸转移到饭菜上,他抬手钩住陈巍的脖子,按着他头发茂密的脑袋使劲揉了揉。陈巍一如既往地嘻嘻哈哈着,在摆完了东西他才心满意足地转头去把挎包取下来扔进软椅里。何峦瞥见陈巍光着一双脚就在家里乱跑,拿脚尖踢了踢他,皱眉道:“呆瓜,这么冷居然不穿鞋?地上沁人得很,自己去找鞋子穿上。”
陈巍冷得直跳脚,搓了搓手后跳到玄关去穿鞋。他拉开柜子找到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陈巍最喜欢的就是鞋子顶上的那个狗头,他脚步一动,狗头就跟着晃晃悠悠起来
何峦严厉地督促着他把鞋子穿上,这才略微宽心。陈巍刚从外边回来,严冬时节天寒地冻,他的鼻子被冻得红扑扑的,双颊也被寒风吹出了红晕,毛呢大衣裹有上了冻的桦木的香气。他摘掉围巾甩在沙发上,急急忙忙地围着何峦打起了转:“你今天不出去干活吗?实验室没有任务了?老天,要知道一年到头你能这个时候在家里的日子简直少之又少!”
“今天没什么事要做,天又冷,就想在家里休息一下。”何峦捉住陈巍冻得冷冰冰的双手捂着,“你一大早跑出门去干什么?看你都冻成这副模样了!”
“天别提多冷啦!估摸着过段时间就该下第一场雪了。我去拍照,然后办了几张证件,原来的都到期了,时间局要重新录入。”陈巍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家中暖洋洋的空气,觉得浑身没有哪一天比现在更舒畅的了!温暖如春的房屋、热气腾腾的饭菜、知心相交的伙伴,世上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
何峦给他捂了一会儿,陈巍的手顷刻后就暖和了起来。何峦松开他,两人面对面在餐桌旁坐下来,摆开晶莹剔透的郁金香杯、洁净闪亮的白瓷餐具,一切都那么的令人赏心悦目。陈巍掂着筷子还没下口,首先讲了起他早上出门后的遭遇,他满肚子的好故事正愁无人倾诉。何峦坐在他对面默不言语地听他说话,时而发出爽快的笑声,两人之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你怎么总是默默地不说话呢?”陈巍把冰淇淋递到何峦面前,泼在奶油上的草莓酱甜得发腻,“这个是你的,快吃掉,要是吃不完就让我来帮你吃。”
何峦舀了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说:“我在听你说话呢,等你把话说完了我再说。”
叠好的报纸放在桌子的另一头,陈巍伸手去将其取来,装模作样地摊开它浏览。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报纸中间加粗的一行大字,说:“就这事居然也能上头条?天哪,不会有这么大的生物的,不消说得,它铁定会被自己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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