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魔问道[修仙](重生)——燕十六(86)
这阵法着实歹毒。
姬临川静默的看着熟悉的面容一个个消散,手中的剑始终坚定不移,然而却觉得有些疲惫了,以至于看到那个玄衣墨发的男人胸膛洇开大片血迹,倒在地上之时,剑尖竟微不可查的有了一丝颤抖。
他突然记起,那人的尸体仍旧存放于他的纳戒之内,或许再无醒来之期。
若非每次都有人舍身护你,你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
魔人讥讽的话语仍旧萦绕于耳侧。
他并不觉得愤怒,只是感到几分极其清淡的悲意。
即便魔尊此前有过种种错处,然而人若一死,前尘尽灭,往事种种已不必再提。他只是单纯为那人的一生,感到惋惜。
是因为那人曾是他所关心爱护过的小师弟的缘故么?
也许是,也许并不尽然。
便是这一瞬间的走神,那形似顾暝渊的魔物便已经变幻扭曲,幻化成许多年前,那个攀越过登天之阶,意气风发站在他面前的倔强少年。
少年微笑着,面上仍旧带着年少的稚气,那些属于魔域至尊的邪恶与疯狂仍旧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喊道:师兄
然后几乎是转瞬之间,姬临川恍然忆起少年曾经被激动和难以言述的痛苦交织的脸。
师兄,我喜欢你,是我本心所求,这难道有什么错处吗?
你明明说过,只要能够坚守本心,便可从心所欲,无所不为!
自从恢复当年记忆以来,姬临川心中并非没有过遗憾。
倘若那时候,他并未因褚偃真君的安危所困扰,能够认真开导当时心智并未成熟的顾师弟,而非那般决绝的拒绝,是不是以后诸多种种,皆不会发生?
而现在,当初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问出了一个同样的问题,满心满眼皆是仰慕与真挚。
他应当怎么回答?
亦或者,怎样的回答,才算是正确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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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有大恐怖,自古天意高难测
第110章
姬临川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是幻象, 他心下了然。
但同时, 却也是藏匿于他记忆深处的心魔。
也许是因为实在已过去了太过漫长的时光,以至于在那日天劫加身, 往日种种尽皆重现,诸般因果恍然明晰之时,竟是难以释怀, 直至如今。
在他印象之中, 情爱一词,实在太过复杂虚幻,令他始终感到困惑。然而, 那人长达五千年的等待, 却让这份感情显得无比真实乃至沉重, 一旦辜负,似乎便有些不应当。
于是他微微闭上双眸, 轻声道了一句话。
除了他自己与幻象, 无人听清。
只见那少年的面容忽而变得无比生动与喜悦,眼中仿若承载着世间所有星辰之光, 灿然美好得让人不可直视。
而下一瞬,姬临川手中的剑便已穿透了他的身体。
一片虚幻光影氤氲, 少年缓缓向后倒下,凝固在无法置信的表情上,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而周围的景象, 也在转瞬之间归于漫天血红, 腥气扑鼻。
姬临川睁开眼, 目光已无比清明冷寂,仿佛方才的恍神只是幻觉。
魔人的声音却在此时再度响起,语气激烈,显出一种异样的兴奋,沉渊真君,原来你也不是无懈可击的!你竟还对那差点让你永堕魔道的男人念念不忘?是因为他最后救你一命么?哈哈哈,可笑,当真可笑!
住口,姬临川声音冷漠而平静,我与顾师弟之事,无需他人评说。反倒是你,难道还未发觉不妥?
魔人突然之间沉默下去。半晌,他恨声道:你是何时将东西埋入我魂魄中的?
魔人声音虚弱不少,仿佛受了不轻伤势。
自然是我心神出现破绽的那一刹那。姬临川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淡淡补充,亦是你灵魂波动最大,藏匿之处最为清晰之时。
你以自身为饵,就为了假装入瓮,引我上钩?魔人气息不稳,声音却有些许讽刺,所以说,你方才所显露一切,亦全是虚假?哈,好一个虚伪的人仙!
姬临川没有回答,俊秀面容愈发如同冰冷玉石,虽然美好,却毫无人气。
之前幻境不过数息,他固然放纵心神引魔上钩,却未尝全无触动,只是这些,自不必与旁人述说。而魔人轻忽大意,元神烙印显露端倪,被他以混沌火种打入其中,顺着此方血印与其本体的联系溯源而上,反噬其身,只能怪其自身大意。
没了血印,魔人即便以境界压人,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他。而附近仙城大能想来已觉察到此地魔气波动,很快便会赶来。
姬临川如此想罢,愈发波澜不惊。
魔人见寻不到破绽,种种手段齐出也奈何不了他,便只得收起封神血印,哑声道:今日是我大意,便让你侥幸再活一段时间,下次再见之时,便是你葬身之日!
说罢化作一道血色遁光,向远处掠去。
随着他的离去,周围被血印影响的空间开始晃动模糊,魔气四散。
姬临川立于虚空,衣袂飘然,横剑于前,冷冷看着他逃离方向,长剑划出一道玄妙弧度,声音穿过风与云,在魔人耳边响起:
何必等到下次见面,现在便接我一剑!
剑光破空而去,裹挟着仿若将天地都燃烧成虚无的纯白火焰,剑如惊鸿。
明明剑光仅只一道,却在刹那间分裂成密密麻麻无数剑气,充塞着此方空间,浩浩荡荡,威势磅礴,每道微小的剑气之中,都蕴藏着混混沌沌,无始无终的玄奥之意。
魔人只觉背后传来一阵凉意,幽冷悚然之感自心底泛起,他顾不得为何以姬临川的境界,竟能发出连身为魔将的自己都觉得有危险的一击,只本能使出护身秘宝,驱使一面刻满繁杂神纹的铜镜挡在身后。
漫天剑气与铜镜相撞,纯白火焰升腾,铜镜表面显出道道裂缝。
魔人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趁此机会再度遁出几十里。剑光仍旧源源不断袭去,铜镜抵挡数息后终于破碎开来,而魔人距离遥远,眼见已无法追上。
姬临川并未追击,只缓缓调息起体内真气。
方才一击,凝聚了他剩余大半力量,若非那面秘宝铜镜,魔人很有可能被绊住脚步,甚至遭到重创,再无力逃脱附近仙城大能的追踪。
不过能在魔界这等险恶之地存活下来的魔将,或多或少都会有数个保命手段,姬临川早有预料,因而并未可惜。现下他消耗甚巨,若再有敌人来袭恐无法再战,须得尽快入城,寻一处地方打坐恢复。
如今他孤身行于这仙天之上,势单力薄,境界未稳,而敌人强大,魔物亦敢跨过虚界河流来袭,实在须要小心谨慎才是。
只是偌大仙天,孑然一身,昔日好友亲朋皆不在,难免有些许感怀。
倒是怀念起当初天灵界的诸位师长好友了。
虽如此,但他也明白,自古而今,求道之路总是以孤独与寂寞堆砌。
人可以有怅惘,却不得不前行。困于情,陷于义,妄于思,待得年华流去,岁月蹉跎,不见天地之宽广,大道之玄奥,生命之辉煌,才是真正的悔之晚矣。
他低下眼眸,归剑入鞘,浑身凌厉剑气渐渐收敛,感觉清凉微风吹过己身,仿佛拭了去道心上一层尘埃,愈发澄澈空明。
周围结界已烟消云散,不远处仙城依稀可见。
他思索片刻,操控着体内凝聚的混沌气息变幻,而外在表象亦缓缓变化,使得外貌气息尽归平庸,与方才相比,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久,远处几道强大气息飞快接近,落在地上显出三个身形高大的人影,皆穿着银色甲胄,手握银枪,气息威严。
其中一位面容英俊阳刚的男子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乃仙界执法天将方弥,方才感觉此间魔气升腾,不知是否有魔人出没?
姬临川道:方才确有魔人经过,与我交手片刻,已往西南方向遁走。
听罢,方弥面色一沉,另一银甲天将马上掐指推算,随即向其摇了摇头,道:距离太远,已追赶不及。
堂堂仙天,岂容妖魔放肆!方弥皱着眉头,沉声道。他一挥手将整片被摧毁的天地复原完好,随即看向姬临川,问道:这位道友,能否告知我等,这魔人是何实力,有何特异之处?又缘何与你起了冲突,在此交手?
他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反而相当诚恳,并未因修为差距而对姬临川有所轻视,然而其相貌太过威严,自有一股压力扑来。
姬临川沉吟片刻,道:那魔人应当是魔将修为。
什么?不仅仅是那两名随从的天将,便连看上去相当沉稳的男子也露出讶异之色,不禁再度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气息相当平凡的人仙,却仍旧看不出其有能够抵挡魔将的修为,只能推断其有一件不错的保命之物。
能抵挡魔将的灵物虽不常见,但总还是有的。他们天将不会做夺宝之事,便很快收了心思,问向更关键的一点:既然是魔将,定然魔榜有名,你可知他具体特征?
魔榜?姬临川从未听说过此物,但仅从其名,便能大致推测出魔榜是什么样的东西,于是道:交手时间甚短,我只知其掌力深厚,手持一方血印,能聚鬼魂,引心魔,自成一方小天地,隔绝魔气外泄。
莫非是封神血印?!一银甲天将惊呼。
方弥亦神色凝重道:封神血印乃陆杀魔君祭数万魂魄炼制的邪物,据说魔君已将其交予了座下十六魔将之一的厉魔将替其行事道友,若袭杀你的是厉魔将,恐怕你已惹上了□□烦。
麻烦,这个词近年来似乎一直伴随着他。
姬临川并不畏惧麻烦,但这么多年也有些厌了、倦了。像他这样的人,如若可以在雪山之巅安静悟道,便不会想要卷入俗世纷扰之中。
他听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陌生的,但应当与他关系甚深的名字。
陆杀魔君。
这便是一切的源头?陆杀魔君便是那位屡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仇敌?
这人在幕后屡屡作妖,如此大费周章,为的仅只是他的性命么?
他会亲自出手么,若出手,实力何如?
诸多疑惑,如一团乱麻,纷涌而来,若是常人,早已惶惶不可终日。
毕竟魔君,除却缥缈无踪的魔主外,已是魔界最顶尖的存在。
但姬临川心中未曾动摇分毫。
只因他无需困扰。
行于道途,凡阻道者,当一剑斩之!
这是一个修真者理所应有的信念和坚持。
魔界修罗域。
云雾缥缈的宫殿坐落在一片血域之中。宫阙琼楼,清泉碧池,纯白莲花盛开于清澈池水之上,带来缕缕冷香。
然而池边岸上,却种满了艳红妖冶的荼蘼,与纯白交映,矛盾至极。
池中石亭,白衣魔君一边优雅沏茶,一边享受着脚边美人唇舌的服侍。高雅的行为和放荡的欲望交织,声声喘息缭绕。
陆杀端起冲泡好的茶水,凑到鼻尖轻嗅,似是感觉满意,俊脸带着一抹浅笑,然后,劈头盖脸的把滚烫的茶水淋在美人的身上。
美人被烫的浑身剧烈一抖,惊愕之下却连痛哼都不敢,艰难继续着动作。
陆杀发疯也只有一瞬,很快手中便显现出一张血色令牌,上面光芒黯淡,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他手指轻敲其上的厉字,轻轻吐出一个词,如同对情人说话般温柔,所说的字眼却无比残酷:
废物。
跪在陆杀脚边的美人面色惨白,身体不住颤抖。
陆杀漫不经心用手指拍了拍他白嫩的脸颊,直接拍出几道青紫淤痕,微笑着道:这么怕我么?既如此,那就滚吧。
那美人眼中露出极端恐惧的表情,慌忙想说些什么解释方才行为,陆杀却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右腿一踢,美人就真的如同皮球般滚落到池水中。
池水发出吱吱的响声,一阵轻烟升起,融入仙宫的缥缈云雾之中。
方才还活生生的人,片刻后已消失无踪,分明已是皮消骨融,在人世蒸发了。
周围已空无一人,空气静谧而诡异。
陆杀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物,随即轻轻将手中的血色令牌抛至半空,看着其碎成粉末,消弭无踪。
而那方空间突然泛起涟漪,荡漾出血色的波动。
陆杀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
让属下一个一个送上门去,成为那人成长的养料?
不,他要的是一次解决,不留后患。
第111章
厉魔将面色阴沉。
此次行事, 非但没有完全魔君交代的任务, 还因此受了不轻的伤势,若不及时弥补, 被魔君觉察的话,后果非他所能承受!
无论如何,下次必须要取那人性命!
思及此, 厉魔将面上露出些许狰狞, 下一瞬却化作一片茫然。
他的四肢抽搐,好像被看不见的东西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五脏六腑发出可怕的声响, 身形更是从半空中坠落。他痛苦的挣扎着, 面色忽青忽白, 最后归于一片暗沉的灰。
他面上神情极其诡异,怨毒和喜悦交织, 时而满心惊惧, 时而却满怀安宁。
他倒在地上,徒留一道不甘的意念:
君上, 为什么
厉魔将已然死去。
死在偏僻的荒野,仙气侵蚀着他失去生机的皮肉, 让他的身体不断枯萎、衰败,只是速度相当缓慢,几不可见。
魔将的血肉, 即便死去, 也蕴含着庞大的力量, 本能抵御着来自外界的侵蚀。
突然,一阵皮肉撕扯的声音从魔人的尸体上传来。
伴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有东西,穿破了厉魔将的肺腑内脏,撕开了他的肚皮,血淋淋的从他肚子伸出来。
那东西是一只手。
一只,婴儿的小手。
那小手满是血污,力气极大,瞬间就把魔人开膛剖腹。
满身血色的婴儿慢慢钻了出来,脸上神情诡异,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它一招手,周围的仙气便汇聚过来,其中隐含着奇异的污秽之意 ,一半涌入厉魔将的尸体之中,一半涌入婴儿体内。婴儿瞬间长大,变成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仙气化衣,披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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