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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拉着窗帘,但看天色应该是白天,有人在旁边发出轻微的动静。九原柊想了一下就重新闭上眼睛,他不敢转移视线,他怕看见钢铁冢。
“既然醒了就坐起来吧,九原先生,你昏迷了一整天,需要喝药。”
是蝴蝶忍的声音。
于是他松了口气,坐起来问道:“早上好,其他人呢?”
“姐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伊之助くん闹腾得有些过头,我让他去别的房间了。川付先生和叶奈里小姐选择留在镇子上生活,鬼杀队关于上弦的鬼正在展开调查,但对方似乎很快就转移了阵地,暂时也没有查到什么有效的情报。”
九原柊点点头,又问:“那个时候,是你把伊之助叫来的吗?”
“是姐姐让我去把他带来的,说九原先生可能要找他。”
“多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蝴蝶忍把准备好的药碗递给他,她的表情很平静,不见平时的严肃,“如果没有九原先生帮了姐姐,我不敢想象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经此一役,小镇上无一人死去。但由于肺泡被血鬼术毒破坏严重,蝴蝶香奈惠会有好久都无法再使用呼吸法,于是她暂时从柱的行列中退出了。
这段时间里,她也会不断指导蝶屋的继子,还有进行药物的调配研究。
香奈惠告诉蝴蝶忍,自己没事的,会好的,她还希望忍退出鬼杀队,不要心怀恨意,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活下去。
蝴蝶忍能理解姐姐不想让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心情,但是,让她原谅那只满口虚伪救赎的鬼?原谅险些夺走自己唯一亲人的罪魁祸首?
开什么玩笑。
那是她仰望的背影啊,是她的憧憬,是她仅存的希望和爱。然后那只鬼就这样轻易地,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地,让那温柔而坚不可摧的背影倒下了。
在蝴蝶忍心里,和愤怒同时升起的还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焦虑。
——这样下去不行。
就像曾经的幸福那样,如果手中没有力量,无论是姐姐,蝶屋的继子们,还是那些失去家人被蝶屋收养,在这里工作的女孩子……她什么也守不住。
身材瘦小的少女默默握紧了拳。
“我先告辞了,还有其他患者需要医治。”她说完,离开了诊室。
“……麻烦你了。”
门被轻轻关上,连带着似乎将阳光也隔绝在外。
九原柊沉默了一会儿,就起身换上鬼杀队服,下床喝了药。因为左臂被缠上了绷带,行动起来稍微有些不便,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做完这一切后,他打开窗,看着信鸦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安静地落在窗沿。
“请帮我通报主公大人。”他说,“九原柊……不,太吾氏有些话要当面禀告。”
没过多久,他就再次来到了被紫藤花包围的庭院。
“您早就知道了。”
他单膝下跪行礼后,注视着站在屋檐下的产屋敷耀哉。
这是个风平浪静,天气晴朗的好天气。
产屋敷耀哉面上蔓延的疤痕已经使一只眼睛彻底失明,但眼神依旧带着与过往无异的温和。
“您早就知道一切了,是吗?”
“是的。”
听见他不带丝毫虚假的回答,九原柊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虽然不知道您出于什么原因一直瞒着我,但今天不是来说那些的。”他定了定神,“如您所知,太吾的确拥有驱逐相枢的力量。”
产屋敷耀哉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只要鬼舞辻无惨相枢入邪,我就有办法在不造成任何伤亡的情况下,将他得到的相枢力量驱逐,而他为了以绝后患,一定会来找我,意图断绝太吾的传承。”
“所以我必须在驱逐相枢的同时从他手中夺回伏虞剑柄,将那把剑柄由您保管。虽然无法杀死鬼王,但对于夺回剑柄这件事我有很高的把握。”
产屋敷耀哉听完,问道:“为什么不是由你保管呢?那是太吾氏的东西才对。”
“……”
“柊,”他叹息般的说,“你所说的不造成任何伤亡里,有包括你自己吗?”
九原柊眼神平静地看着地上的泥土和石子,没有多加思考就做出了回答:“我认为达到那个目的,只牺牲一个人的性命完全是值得的。”甚至可以说是再好不过。
“为什么?”
“?”
“在没有完全明确情况的前提下,为什么你轻易就做出了让自己去死的选择?”主公说着,似是有些疑惑地侧过头,“你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图,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自己必须牺牲的念头。”
为什么必须牺牲?
九原柊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稍稍蹙起眉:“可是恕我直言,主公大人,身为鬼杀队士,应该早就做好了为保护他人牺牲自己的准备。”
产屋敷耀哉摇了摇头:“是的,可这和你的状况不一样。”
“战斗理所当然会造成死亡,但没有人是为了死而战斗。而你给我的感觉,就像奔着那个终点去似的。”
“仅仅带着赴死的念头,柊,你无法战胜鬼舞辻无惨,也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的话语平淡而温柔,就像天空中明亮如大理石的云层,却让九原柊感到一阵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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