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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科多所言,旁的尤可,这个“一朝忘形”的确戳中了康熙内心深处的不安。他养了胤礽三十年,悉心教养他长大,满心希望日后他能接过重任。可这个逆子一朝羽翼丰满,第一个要啄的居然是朕!
而再次立储,朕只会越来越老,皇子却仍在壮年……父衰子壮,康熙也算熟读史书,他扪心自问,父子君臣的关系能将一切寄托在情份上吗?
殷鉴不远,康熙不得不多想想,隆科多所言,确实击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担忧。
“你们先都下去罢。”在半盏茶的寂静之后,康熙慢慢说道:“先下去。处分……再说。”
俩人退出乾清宫,一路无话直到走出了乾清门,阿灵阿才对隆科多叹道:“竹筠好厉害,在下佩服,实在是佩服。”
“佩服且不必,道谢却应该。”隆科多毫不客气:“今日不是我来,阿公怕是很难收场罢?”
“是啊,谁让我不比佟公,有竹筠这样的好儿子呢。”阿灵阿暗戳戳的占了隆科多的便宜,不过隆科多也不同他计较,俩人敷衍地抱拳告别,一东一西扬长而去。
还在自怡园钓鱼的胤禔怎么也没想到,就一顿饭的功夫,康熙的内心百转千折,这老爷子痛定思痛,觉得立储还是宜缓、不宜急。
立太子就得给太子配上詹事府,配上保、傅,东宫这个小朝廷,预备的就是皇帝驾崩,太子带着自己的班底可以立即登基。
而现在康熙就是不想让新太子有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班底,这会让他非常、非常不安,但太子、或者说继承人,还必须要有。还得给新太子充分的成长空间,让他能够站在储君的位置上考虑问题,学会纵观大略。
就在宫外人眼巴巴,要么担忧、要么期盼宫中消息的时候,老皇帝却在宫里调阅了前朝实录,和唐宋辽金的史书来看。
“皇上这到底什么意思啊?”朝中议论纷纷,“这太子到底还立不立,立谁,总得有个话吧?”
大家都以为内务府能知道什么内情,可内务府冤枉死了,他们也盼着皇上赶紧有个准话,他们还得给新太子准备一应器物呢!
“皇上没说立谁做太子,不过倒是叫礼部拟定嘉号,好像要封皇子呢。”
朝野上下这会都弄不明白皇上到底想干什么,皇上好像就是愤怒的表示八贝勒肯定不成,对于推举八贝勒那些人似乎高举轻放、不再追究了。
但,太子人选呢?您别吊我们胃口,耽误事啊!
京中各府虽然庆幸于康熙不追究老八那件事了,可马上又陷入了另一个迷思:皇上您到底打算干什么,眼瞅着从春到夏,您这太子不立了?
春末初夏,奉旨去山西主持乡试的沈瞭回京,这位一向低调的翰林侍讲在探望了姐姐和外甥之后,和成德密谈一刻,之后就来到了春明园。
直郡王的精神头还不错,身边儿女成群,似乎在看孩子们画画。沈瞭和富格联袂前来,胤禔就让年纪还小的孩子们去福晋那边,却将苏日格和弘晗都留下了。
“你们留下,记住,多听少说。”胤禔告诫道。
弘晗年纪渐长,现在已经不住在宫里,而是每日骑马来回跑。这会正赶上康熙挪到畅春园之前,胤禔就让弘晗在家读书,等到朝廷跟着康熙挪过来,再让儿子回去。一儿一女都不小了,胤禔想想自己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学着在这个世道办差、和人交往,要学会自己想事。
“阿玛,不把帕勒塔师傅叫来吗?”苏日格穿着方便活动的旗装,梳着辫子,乍一看倒像是弘晗的哥哥。这会旗装还谈不上分男女,反正都是袍褂,燕居之时爱怎么穿也没人管。
弘晗先是奇怪的看着姐姐,然后做恍然大悟状:“阿玛,姐姐是说,每次您见人办事的时候,帕勒塔师傅的眼珠子恨不能从书房里钻出来。”
帕勒塔从小跟着胤禔,但他们富察氏势大,后来跟直王府远了,打算从科举出头。胤禔也知道,所以很多年当中,他都随便帕勒塔干什么,互相无干涉。但帕勒塔第二次拜入直郡王门下也有几年了,人家可不是为了给小主子们当老师来的,人家想做的是直郡王的心腹。
“沈瞭和富格恐怕要说些机密之事,你们觉得应该告诉他吗?”
胤禔抛出一个难题:“君不密则失臣……几事不密则成害。如果他成了害,这个后果是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阿玛,那咱们还是不要叫他了。”苏日格本想提醒阿玛,帕勒塔看书房的眼神,都像带了钩子。不过听阿玛这么说,她决定还是不要叫他更好。
胤禔笑笑,苏日格从来在他们夫妻身边,虽然也会解决问题、会想问题,也有大局观,但她的经历还是过于顺利,所以想问题也是直来直去。能够一举达到目的,何必迂回呢。
若是胤禔问她,帕勒塔不心服该怎么办,估摸着苏日格会直接回答“不用他!”
这个思路是对的,顺势而动,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长处。不过胤禔看着弘晗,问道:“你呢?”
“姐姐说的主意就很好。”弘晗略作思考,道:“只是,阿玛问后果,儿子觉得八叔……他败了,于是后果他一人承担。儿子说句不敬的话,若是当日八叔赢了,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所以要不要用帕勒塔,儿子以为,还是要看他有没有用、是不是非用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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