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之后(GL)——玄笺(138)
认为自己卑微如蝼蚁的郁清棠,不知道她也是许多人仰望的明月光。
病房外的走廊。
肖情鼓起勇气看了面前的班主任一眼,郁清棠表情看不出喜怒。
肖情刚攒的勇气泄去,低下了头。
郁清棠声音不辨情绪地道:为什么不去学校报道?
程湛兮靠在不远处的走廊墙壁,处在一个恰好能听清两人谈话,但没什么存在感的距离。
在处理学生问题上,郁清棠比她专业得多,而且这是她的职责所在,程湛兮只要旁观就好了。
不想念了。
程湛兮听到那个女孩子倔强的回答,在心里啧了声。
因为你爸爸的病情?
肖情不吭声,垂在身侧的五指攥成了拳头。
郁清棠嗓音始终很平静。
你知道我和程老师到你家去的时候,你爸爸躺在床上,不停地流眼泪,求我带你回学校念书吗?
女孩子的眼泪掉了出来,溅在医院走廊的地砖上。
隔壁的婶子告诉我,你爸在绝食,想早早走了,不拖累你。
肖情单薄的身躯开始颤抖,心口剧烈起伏。
她蓦地抬起头,眼珠通红。
郁清棠适时上前一步,把她的脸按在了自己肩膀上,走廊里传来女孩子压抑的哭声。
老师
肖情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不能没有我爸
郁清棠温柔拍着她的后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郁清棠空着的那只手尾指忽然被勾了勾,站在不远处的程湛兮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尾指勾着她的尾指,程湛兮做口型道:我也要抱。
郁清棠嗔她一眼。
别闹。
程湛兮就不闹了,勾着的尾指也不放开,晃来晃去。
郁清棠主动摸上她其他的手指,牵住了她的手。
程湛兮受宠若惊,这还是表白后郁清棠第一次主动,包含占有意味的亲近。
乡镇医院条件一般,程湛兮打车让司机送自己到停车的地方,把自己的车开了过来。郁清棠坐副驾驶,肖情坐后座,腿上枕着肖春金,肖春金身上盖着车内的毯子,脸被暖气熏得红润。
一路开到县医院,郁清棠去给肖春金办理住院手续,程湛兮和肖情一块守着肖春金。
处理好一切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从上午忙到现在的程郁二人饥肠辘辘。
肖情不肯离开医院,郁清棠和程湛兮两人出去吃饭,回来再给她带晚饭。
肖春金在县医院清醒了一次,看到坐在病床前的肖情,紧紧闭上双眼,把脸扭了过去,身子也吃力地转了过去。
肖春金一辈子没对女儿红过脸,说过重话,自从肖情决定辍学后,肖春金看到她就跟看到仇人一样,骂她,不理她,想用这种方法赶她去学校,但是都不奏效。肖情根本不理会,父女俩对着干。
肖春金背对着女儿,心里刀扎一样的疼,疼得眼圈都红了。
肖情在他身后道:我会去上学的。
肖春金愕然地睁大眼睛。
肖情把他翻了过来,眼睛含泪。
郁老师说会借钱给我,让你做手术,等我工作以后慢慢还她。
她还说大学有助学贷款,只要学习成绩好,国家不会让我没有学上的。高中也有贫困补助政策,她会帮我争取所有能争取到的,加起来有不少钱呢。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就算我考上了大学,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以后怎么活?
肖情把父亲攥拳的掌心打开,中年男人的掌心因为常年劳作布满茧子,粗粝不平。女孩子细嫩的脸贴了上去,低泣道:爸爸,我不能没有你。
肖春金喉咙哽了哽,泪如雨下。
***
先让肖情留在这边照顾她爸爸,等手术做完以后,再回去上学,学校我先帮她把学费交了,请个假。郁清棠吃了个七八分饱,就餐的速度慢了下来,边吃边和程湛兮商量,程老师觉得呢?
程湛兮勺子搅着碗里的鱼汤,笑笑说:我觉得很好。
郁清棠闻言抬头看着程湛兮。
程湛兮也看着她。
郁清棠先笑了起来。
程湛兮摸自己的脸,好奇地问:怎么了?
郁清棠神情愉悦,说:没什么。
程湛兮也看出她心情好,道:你在为了肖情的事开心吗?这句话有歧义,程湛兮改口,我是说能够帮助到她。
郁清棠说:是啊。
程湛兮挑了一下眉。
还加了语气词,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了。
其实这学期开学,郁清棠的心理状况就比在家的时候好了许多,她管理着班级,学生们喜欢她并需要她,几个活泼的天天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比如童菲菲、向天游、连雅冰、李岚等人,向天游成绩坐火箭一样往上升,上课也不开小差了,全班最听讲的之一就有他,上学期被他气哭的胡娟特地跑到郁清棠办公室点名夸奖,其他科任老师也赞不绝口。
现在肖情的事也得到了初步解决,肖情需要钱,而她正好有钱,她能帮到她,帮到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郁清棠隐约认识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她并不是一无是处,她还可以帮助别人。
所以在面对程湛兮时,不自觉地便从容许多。
人需要找到自我价值,才能够在一段关系里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不是一味地依附,那样的感情像空中楼阁,无所依托。对郁清棠来说,安全感不仅是别人给的,更来源于她的内心。
吃完打包了饭菜,还有一份给肖春金的粥。
回病房的时候肖春金仍醒着,桌上的电热水壶在咕嘟咕嘟地烧开水,肖情搬着椅子坐在病床前,用遥控器调电视节目。
郁清棠一进来,肖春金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程湛兮抢先一步,按住肖春金的肩膀让他躺了回去。
郁清棠把袋子放在桌上,道: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肖春金身体虚弱,不太能说话,旁边的肖情转达道:郁老师,我爸想谢谢你。
我已经收到了。郁清棠招呼她到桌边,先过来吃饭。
肖情走过来,看见桌上的饭菜,默了默,抬头问:多少钱?
郁清棠看了程湛兮一眼,被她料中了。
程湛兮说:两个菜一个饭,加上粥,一共三十四。
肖情默默在心里记下。
越是贫困家庭出来的孩子,自尊心越强。郁清棠声音平淡,眼神却温柔,道:等你爸爸病好了,我会出个账单给你,现在不用想这些,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肖情点点头,接过郁清棠拆开的一次性筷子,在桌边坐下,低头扒饭。
程湛兮把病床摇起来,粥放到架起来的桌板,喂肖春金喝粥。
郁清棠见状蹙了蹙眉,淡道:我来吧。
郁清棠握住了程湛兮的手,指尖碰到了勺柄。
程湛兮不肯:我来。
肖春金:
肖情慌忙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出声道:我来吧。
程湛兮和郁清棠无声对视了几秒,同时放开了手。
郁清棠清了清嗓子,对肖情道:粥有点烫,你先吃完饭,再喂也不迟。
肖情:知道。
病房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程湛兮也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就
肖情会意:两位老师去忙自己的事吧。
郁清棠神情不自在地偏头,看向病房雪白的墙壁。
程湛兮拿过郁清棠的包,另一只手牵起郁清棠,说:有事给我们打电话,号码贴在床头柜上了。
肖情一直送她们到电梯口。
夜深了,等电梯的只有她们两个人,程湛兮悄悄挨过去,薄唇亲了下郁清棠凉滑的脸颊。
郁清棠心脏重重跳了跳,垂下眼眸。和女人牵在一起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握压传递给了程湛兮,程湛兮更紧地回握她。
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程湛兮慢慢地转了过去,低垂的视线里恰好装进程湛兮饱满的嗯。
郁清棠目光定格,喉咙滑动。越来越近
就在两人要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耳畔传来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两人触电般分开,电梯里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位病人家属,从两人身旁路过。
郁清棠不自然地抬指勾勾耳发。
程湛兮牵着她走进电梯,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拢,不留下任何缝隙。程湛兮倾身将她抱住,冬天的衣服厚,拥抱很难切身感受彼此的体温,但程湛兮的脸贴着她的脸颊,在她耳旁轻轻地均匀呼吸着。
程湛兮比郁清棠高出小半个头,下巴枕着她的肩膀,双臂圈在她的腰后,这样的拥抱姿势像一只大型狗狗,充满了依赖。
郁清棠享受她的依赖。
三楼的时间一晃而过,电梯打开的前一秒,郁清棠摸了摸程湛兮白巧的耳朵,指尖不易察觉地停留了半秒。
上次在视频里她就想这么做了,还想捏一捏,用唇瓣去含,牙齿细细地噬咬,一口一口地将她拆吃入腹。
郁清棠眸色深暗,快得一闪而过。
医院附近找了家连锁酒店,前台开房的时候程湛兮看了眼身旁的郁清棠,心念一动,试探性地对前台道:一间大床房。
郁清棠眸心微震,嘴皮子动了动,没有开口。
前台验过两人身份证,连同房卡一并递了过来,薄薄的磁性卡片,一张,印着房间号:304。
程湛兮捏在手里,手心竟然有些出汗。
在县城宾馆的房间,程湛兮当然不会对郁清棠做什么,她们之间正式的第一次,程湛兮想要一些仪式感,不会这么随便。但同床共枕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心跳加速的事情,睡前她能看到郁清棠的样子,醒来后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也是她。
明明前不久在医院病房也一起睡过,明明不是毫无感情经验,程湛兮攥着这房卡,却感觉自己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
喻见星要是在这里,一定会说见了鬼了。
鬼?
程湛兮灿烂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再次绽放开来。
鬼怎么了?鬼要是敢阻拦她谈恋爱,她现在就改名钟馗!
郁清棠余光看到程湛兮几乎咧到后耳根的唇角,不由抿唇,也微微笑了。
两个人来到304门前,程湛兮把郁清棠的肩膀转过来,两只手握住她的手,神情柔和,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眉眼弯弯。
郁清棠羞恼地小声道:开门。
程湛兮如梦初醒:哦哦,开门,开门。嗯?我房卡呢?
郁清棠无奈,从她手上把房卡抽出来,滴一声,打开了房门。
程湛兮低头看自己的手,恍然:啊。
门里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攫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了进去,嘭的带上了门。
程湛兮站在门口,郁清棠进了卫生间,里面传来水龙头放水的汩汩声音。
程湛兮面前是一张2*1.8的大床,躺两个人绰绰有余,程湛兮唇角又开始往上翘。
她先坐上去,试了试软硬度,其实酒店的床质量就那样,但程湛兮依然兴致勃勃,坐下去弹起来,玩了一会儿,才走到桌前,把带来的背包打开,拿一次性的贴身衣物。
郁清棠两只手撑在洗手台边缘,脸上挂满了水珠,却掩饰不住她唇角扬起的笑容。
原来程湛兮也有冒傻气的时候,而且傻得那么可爱。
明明房卡在手上还到处找,还啊。
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
郁清棠越笑越厉害,到后来必须要用拳头抵住自己的嘴唇,才能克制住不发出声音。
卫生间水声响了很久。
程湛兮不放心地过来敲门:郁清棠?
郁清棠一秒收敛笑容,正色回答道:怎么了?
没事,你在里面就行。
就出来了。郁清棠关了水龙头,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呼了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来。
程湛兮背对卫生间的方向在拉窗帘,郁清棠路过电视机前的桌子,余光扫到一个物件儿,脚步微顿。
那是两条整齐叠在一起的一次性内裤。
郁清棠耳根一热。
她既害羞又想看,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摸。
正在这时,程湛兮转过了身,郁清棠触电般缩手,心跳如鼓,她只看到程湛兮嘴唇张合,一时间耳朵嗡嗡,竟听不到她说什么。
好在她会读唇,神情自若地答道:你先洗吧。
程湛兮说好,走过来拿起上面的那条内裤进了浴室。
郁清棠看着面前仅剩的一条,内心涌起淡淡的惋惜。
竟然带进去了郁清棠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立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神智恢复清明,驱逐脑海里下流的念头。
她把关上的窗户重新打开,吹了会儿风,总算把发烧的脸温度降了下来。
只要和程湛兮共处一室,她就开始变得不正常,说明她更喜欢程湛兮了吗?喜欢也太要人命了吧。
郁清棠逐渐清晰地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那是一种心脏充盈,满到装不下的感觉,越回味越甘甜,比最烈的酒还要上头。
程湛兮一出来,就见到郁清棠通红的脸,耳朵、雪颈,无一幸免。
程湛兮心脏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她喝醉酒了?
但是这样的场景曾经出现过一次,那是在她收拾完那群混混,换好衣服和郁清棠一起去学校的时候,两人不知道说到什么,郁清棠突然脸色爆红,程湛兮以为她发烧,郁清棠恼羞成怒最后岔了气。所以程湛兮头脑理智地排除了醉酒的选项,一步一步走过来,捧起了郁清棠的脸颊,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郁清棠眸子里好像晕了两汪春水,眼尾的泪痣成了夺人的钩子,勾着她的魂。
程湛兮的嗓音不自觉地哑了下来:怎么了?
程湛兮刚洗过澡,她用的是从家里带的小瓶沐浴露,玫瑰牛奶味,又香又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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