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超市的途中路过一家花店，程湛兮停在门口，转身面朝花店，神情思索，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走进去，郁清棠拽了拽她的手腕，把她从花店门口拽离开。
    程湛兮被她扯得往前走了好几步，回头瞧那花店：嗯？你不喜欢花？
    郁清棠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索性不吭声。
    程湛兮心想她可能是害羞，便没有追问，暗暗计划要不要悄悄买一束花送给她。
    郁清棠经常和程湛兮来逛超市，随着心境的改变，她现在逛超市再也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跟着程湛兮，推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买一些在计划里根本没有的东西。
    远处走过来一对女生，手牵着手，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皮肤水灵得跟小白菜似的。
    一个人推着车，另一个人晃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时不时地含笑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郁清棠只瞧了一眼，便确定这两个人是情侣。
    就像她和程
    郁清棠轻轻地闭了下眼睛，偏头瞧向程湛兮的侧脸，在程湛兮朝她看过来前又移开目光，看着面前的货架。
    程湛兮转过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线条，眨了眨眼。
    宝
    郁清棠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捂住了程湛兮的嘴，没让她把后一个字说出来。
    这里是超市！
    程湛兮的嘴被她的手捂着，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把第二个字吐在了她的掌心。
    贝。
    热气从掌心沿着奇经八脉流进身体里，上涌到脸颊，郁清棠苍白的脸映出几分红润的血色，墨玉眼眸闪过难为情的神色。
    郁清棠紧紧捂住她，目光微恼。
    程湛兮举手保证不再乱喊，郁清棠才放开她。
    喊是不乱喊了，程湛兮趁四下无人，飞快地低头在郁清棠唇上偷了一抹香。
    郁清棠脑子足足懵了两秒钟，方反应过来，程湛兮已经牵起她的手去下一个货架。
    不止牵，她还晃悠，和刚才迎面走来的那对大学生一样。
    想吃什么？程湛兮的声音唤回了郁清棠的注意力。
    郁清棠把视线从两人相牵的手上收回来，看向琳琅满目的糖果，道：哪个好吃？
    程湛兮：宝
    郁清棠瞪她。
    程湛兮笑道：买给你吃的，你得自己尝尝。
    郁清棠挑不出来。
    她其实是个有点懒的人，不喜欢尝试新鲜事物，更不喜欢做选择，程湛兮非要她自己挑，那她只能放弃了。
    程湛兮又提供了另一个选择：先买右边这几种吧，回去看哪个好吃。
    郁清棠听话地拿袋子分别拣了一点，回头看在旁边看的程湛兮，表情期待，有一点儿难以察觉的求夸奖。
    程湛兮给她鼓掌，夸小朋友的语气道：哇，好棒。
    郁清棠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旁边路过两个顾客，用宛如智障的眼神看着这对二十七八岁的情侣。
    程湛兮看到那两个顾客的眼神，笑得不行。
    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傻子。
    怎么被当成傻子还这么开心？是郁清棠给她下了蛊吧。
    她一路都在笑，郁清棠很奇怪，问她：你在笑什么？
    程湛兮食指伸过去逗逗她的下巴，自然地道：因为你在我身边啊，我很开心。
    这无疑是一句情话，郁清棠听出来了，却没有羞赧的心思，她只觉得心里那块石头又重了一些，沉甸甸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程湛兮看着她半垂的眼帘，轻轻地蹙起眉头。
    郁清棠。
    嗯？郁清棠不动声色吸了口气，抬起眼睑。
    程湛兮望进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里，说：没什么，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
    嗯。
    小插曲没有破坏二人间的气氛，程湛兮牵着郁清棠的手，差点儿把整个超市都逛了一遍，之所以差点，是因为郁清棠走不动了。
    前往收银台的路上，郁清棠几次停下来，手扶着程湛兮的肩膀休息。程湛兮更希望她直接靠进自己怀里，但郁清棠脸皮薄，做不出来这样大胆的事。
    走走停停地到了收银台，排在她们前面的是那对大学生情侣。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大，不在意外界眼光，当众搂搂抱抱不在话下，排队间隙里，两人里个子高的女生面对面圈着女朋友的腰，时不时低头啄一下女友的唇，腻在一块小声说话。
    郁清棠看到程湛兮的眼神刚从那对情侣身上收回来，心下一凛，默默离她远了一些。
    程湛兮哑然失笑。
    程湛兮最终还是买了花，在郁清棠阻止她之前踏进了花店。
    郁清棠进去也不是，杵在门口也不是。内心天人交战后，她硬着头皮，跟着迈了进去。
    程湛兮挑了几枝香水百合，包在浅绿花纸里，清新淡雅。
    郁清棠在店员起哄的目光下，接过了程湛兮送给她的花。
    是白百合，不是红玫瑰，郁清棠在收下的那一刻，心里涌上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她究竟希望是哪一个答案？
    临走前程湛兮要了张花店老板的名片。
    程湛兮回来前请了保洁，屋子里一尘不染，省下了打扫的时间。程湛兮把买回来的肉菜水果分门别类，放厨房放冰箱，要吃的水果在水下清洗干净，郁清棠把那几枝香水百合插进了茶几上的宽口玻璃花瓶里。
    她看着花瓶里的花出神，没注意程湛兮什么时候进了卧室，什么时候又出来，望着在客厅发呆的她笑了笑。
    程湛兮去厨房做饭。
    半个小时后，家里的门铃响了。
    程湛兮从厨房里探出头，道：我叫的外送，开一下门。
    郁清棠没多想，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打开了大门。
    映入视线的是一大捧火红的玫瑰，把整个视野挡住。
    郁清棠愣住了。
    花店小哥从花后面吃力地露出半张脸，道：您好，请问是郁清棠郁小姐吗？
    郁清棠点了点头。
    花店小哥把花递给她，露出标准笑容：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郁清棠脑子转不过来，晕晕乎乎地签了名，花店小哥体贴地带上了门。
    郁清棠抱着花转过身，程湛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
    郁清棠看了看怀里的花，看了看眼前的人，耳旁嗡的一声，脑子里的那根弦倏然绷到了极致。
    程湛兮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认真凝视她，道：郁清棠，我
    她的话未出口便被郁清棠冷静的声线打断了。
    饭好了吗？
    程湛兮低头看见她紧紧交缠在一起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笑道：快了，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郁清棠说：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你。
    程湛兮仍低着头。
    郁清棠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呼吸一滞，松开了自己攥着的指节。
    程湛兮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目光怜爱：乖。
    郁清棠在她洞察又包容的目光下低下了头，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我先去做饭，你把花放在茶几上，待会我来处理。
    你要郁清棠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怎么处理？
    扔掉么？
    程湛兮唔了声，说：再买点别的花来配，红色太多了，我还有几个花瓶，晚点插好花，你可以带两个放到对面，客厅一个餐厅一个。她摸着郁清棠柔软的长发，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程湛兮转身回厨房，听到了自己心底传来的低低的叹气声。
    郁清棠抱着花，长久地站在原地。
    程湛兮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两人却吃得颇有些食不知味。
    晚饭后程湛兮在茶几插花，郁清棠坐在小圆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湛兮艺术方面的审美始终在线，郁清棠看来她随随便便的摆弄就能轻易地搭配出赏心悦目的作品。
    程湛兮问她：想学吗？
    郁清棠点点头。
    程湛兮让她把凳子搬过来一点，坐到她身边，手把手教她。
    程湛兮没有刻意把她圈在怀里，而是保持正常距离，一边耐心教她怎么运用色彩，一边拣起手边的花枝供她尝试。
    郁清棠侧耳倾听，学得很认真。
    冬夜静谧，客厅里传来轻柔的交谈声，低得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立春已过，草丛里响起不知名的虫鸣。
    程湛兮将一枝沾着清水的绿枝递到她手中，郁清棠接过插进花瓶中。
    程湛兮又拣起一枝。
    在这样轻松舒适的氛围里，程湛兮细细端详过手里的花枝，伸手又递了过去，再寻常不过的口吻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了，对吗？
    第95章
    你知道我喜欢你了, 对吗？
    花枝上一滴清水颤了颤，滴落在地。
    郁清棠沾湿了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半秒钟，将那枝百合花插进了玻璃瓶口，绿枝簇拥洁白淡雅的花苞, 相得益彰。
    郁清棠看着那副刚完成的插花作品出神。
    程湛兮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听到她低若未闻的回答：嗯。
    但郁清棠始终没有转过脸来看她。
    程湛兮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 慢条斯理地将她手指上的水擦干, 轻柔问道：你也喜欢我, 对吗？
    又过了几分钟，郁清棠回答她：嗯。
    程湛兮温柔扶住她的双肩, 将她慢慢地转了过来，面对自己。
    郁清棠眼神空洞，神情无悲无喜。
    程湛兮心脏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她轻轻地呼了口气，拇指抚着郁清棠冰凉的脸颊，缓缓地将她拥过来, 让她的脸靠在了自己肩头，手指顺着她柔滑乌黑的长发。
    她低头吻郁清棠的额头。
    之后是眉心、鼻尖，最后怜爱地印上了她的唇。
    郁清棠的心口起伏了一下，好像一具终于有了呼吸和体温的木偶。
    她闭上眼睛，顺从地接受程湛兮的一切恩赐。
    程湛兮捧着她的脸吻她，某一个瞬间指尖摸到她眼角的湿润，心如刀绞。
    为什么？自己的爱对她来说，是沉重的负担吗？
    该猜的时候程湛兮会猜, 不该猜的时候程湛兮不会胡思乱想, 爱情于她, 本来就是要主动争取的。她好不容易才遇到这样一个人。
    程湛兮放开她的唇, 嗓音轻柔地问道：既然我们两情相悦，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迟了几个小时，她终于还是把表白说出了口。
    做我的女朋友，并不比直白的我喜欢你冲击力小多少，哪怕郁清棠再怎么不敢奢想，在这个时刻，她内心那根神经还是被深深地牵动了。无数道声音在心里争前恐后地说我愿意我愿意，但理智让这些声音都跌落进了黑暗的深渊。
    郁清棠心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手指攥住了大理石茶几的边缘，泛出青白。
    许久之后，她压抑着内心的激荡平复下来，轻轻地问道：你喜欢我？程湛兮很坚定，也很诚恳：是，我喜欢你。
    后半句她可以不用重复，郁清棠闭了闭眼，反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恋爱中的情侣常常会有此一问，程湛兮没想到会来得这样早，但她没有犹豫地认真答道：我喜欢你的一切。
    郁清棠平静地看着她。
    和郁清棠对上眼神的那一刻，程湛兮就知道，她不信。
    程湛兮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我可能说不清为什么喜欢你，我一想起你就会不自觉地泛起微笑。和你在一起，就算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也会觉得幸福和甜蜜，想让日子一天一天地这样过下去，直到我此生的尽头。
    郁清棠眸底泛起晶莹泪光，还是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别人？
    程湛兮一愣。
    她为什么要喜欢别人？
    程湛兮说：因为别人都不是你，这样说你能懂吗？她握紧了郁清棠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我只喜欢你。
    郁清棠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哽咽道：可是我不值得。
    程湛兮鼻尖发酸，跟着她红了眼圈，心疼又诧异。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郁清棠摇头，眼泪掉了出来。
    她配不上程湛兮，任何一个人都比她适合。
    那个站在程湛兮身边，和她比肩而立的人，不应该是她。
    她是蜉蝣，是微尘，是朝生暮死，怎么有资格拥有永升不落的太阳。
    无论程湛兮怎么问，郁清棠只是低头不语，唇瓣给她咬得出了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她连这样的想法她都不敢告诉程湛兮，生怕是对她的亵渎。
    程湛兮用纸巾给她擦眼泪，自己也忍不住掉了几滴泪，眼眶通红。
    她把郁清棠的下唇从齿尖解脱出来，用干净的棉签沾去她唇瓣的血。
    长久的静默后。
    郁清棠低垂眼睑，看不清她的眼神，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不是真的喜欢？
    程湛兮哑然。
    郁清棠接着道：你只是可怜我。
    程湛兮心口起伏了一下，生出怒火来，她觉得这太荒唐了。
    郁清棠继续说：而我也确实在你面前表现得很可怜，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以后也是这样。
    郁清棠自嘲地心想：不然她还有什么让程湛兮喜欢的呢？
    郁清棠说到这里，好像自己也承受不住似的轻轻吐了一口气，缓解压抑的情绪，道：我已经没有那么可怜了，你没有必要唔！
    程湛兮用吻堵住了她的嘴。
    狂风骤雨般的吻席卷，郁清棠从身到心都轻轻地战栗起来。
    她被程湛兮抱起来推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两只手腕都被按住动弹不得。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停下来时，郁清棠幽潭般的眼眸里藏了两汪春水，眼尾潮红，指节屈起，紧紧抓住程湛兮肩膀的衣服，攥出层层褶皱，像落水的人抱着她最后的一块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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