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们一起经历过的从前，而莲衣识海中的那座大殿，便是她的神殿。
    柳纷云却并不知，查看莲衣的记忆时，莲衣也趁机窥探了她的记忆。
    她看到莲花印记被血破去后，柳纷云抱着她到了一座陌生的大殿里，见到了那位当时给她登记身份的白衣女子。
    她也听见白衣女子对柳纷云说了许多奇怪的话，什么劫数未历尽，什么提升好感度。
    以及，她失忆的缘由。
    魂魄受损是莲衣从未想过的理由，如果是普通的妖族，魂魄受损必定会威胁到性命，可她除了失忆，并没有出现过别的问题。
    依照她自己恢复的记忆，魂魄受损却保住性命，目前来看，恐怕和柳纷云当初炼制的化人丹有关系。
    不管怎么样，她离开了神居住的地方，并在下界好好活到现在，之后只要跟阿云一起历够劫数，应该就能够回到天上去了。
    念着白衣女子告诫过劫数未尽，莲衣不打算将看过这段记忆的事告诉柳纷云，免得她知道太多，提前改变些什么，从而影响到历劫。
    烛煌国一年一度的夏月祭典并没有彩排，为了防止现场表演时出错，莲衣还是去跟着信徒们一起练舞了，天没亮就到练舞场地。
    但她的体力不太跟得上高强度的训练，每天去跟着跳五六遍，就不得不回寝殿歇息。
    对此，柳纷云不太放心，抽空找师父的时候说了这个情况，拿回来一丸护心肺的药，让莲衣在祭典当天早上吃掉。
    一晃就到了祭典前一日，内外城和皇宫里都早早地布置起来，扯彩绸的扯彩绸，挂平安符的挂平安符，街上也多了许多摊位，贩卖刻有火神图腾的器具、饰物。
    柳纷云第一次参加祭典，早上出门吐息纳气的时候，就听殿中的侍从和猫妖下属们聊起街上有多热闹，宅如她，此时也不禁有些心痒，想去街上看看。
    她破天荒地提前结束吐纳，往练舞殿走时，迎面却走来一批信徒们。
    今天结束得这么早？柳纷云吃惊道，这才训练了一个时辰。
    毕竟祭典前一天嘛，要让大家放松一下，去街上散散心。莲衣的笑声从信徒们身后传来，这样明天上场表演时，才不会紧张。
    信徒们也笑着应了，看起来往年都是如此。
    柳纷云让开路，等信徒们走完了，才迎上去搀住莲衣，你辛苦了。
    莲衣摇摇头，摩挲着她的手背，笑问：内城里已在搭建舞台了，阿云想去看看么？
    柳纷云来找她，正是为了去街上转转，闻言忙点头。
    舞台虽然搭建在贵族和世家居住的内城，但在夏月祭典开始时，外城的平民也可入内观看表演，一年只有祭典当天一日的机会。
    二人打定主意，马上回寝殿易容更衣，争取赶在太阳光毒辣起来之前回来。
    今日的内城还和平时一样，安静且井然有序。礼部的马车从宫里驶出，装载搭建舞台的材料，驶向历年观看祭典的街道。
    莲衣拉着她赶上那辆马车，趁马车途径一个转角时，纵身跃上，在木材和彩绸旁边坐下，微微侧身，以免被押送材料的人看见。
    她搭乘顺风车的动作实在是太娴熟了，柳纷云一上车就小声问：这是第几次了？
    你问扒车？莲衣想了想，扒礼部的车是第六次，别的车我也想不起来扒过多少次了。
    夺舍七公主之前，她可是经常和猫妖下属们一起扒车去围观舞台搭建。
    这车可真宽敞。柳纷云打量周围一眼，忍不住低声感慨。
    她刚感慨完，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女声道：慢一些，今年的木材样式同往年不一样，太颠簸易碎。
    啧，络冰轮怎么在礼部的车上？莲衣不高兴地咕哝一声，蒙上藕色面纱，拍了拍柳纷云，走，下车。
    柳纷云忙和她跳车，眼见着马车驶入一条胡同，二人跟上去没多久，就听见乒铃乓啷的敲击声从前方传来。
    一座两层楼高的舞台框架出现在柳纷云的视线中，围绕框架还搭着脚手架，整个轮廓瞧着像是从烈火中开出的花，表面也漆成赤红色，看起来十分气派。
    几十名工匠身上捆着绳索，正顶着太阳悬在半空作业。
    哪怕柳纷云穿越前见过许多奇特的建筑，此时也吃惊不小。
    每年都要搭这么高的舞台吗？呆看框架一阵，她诧异问，作为古代的舞台，它也太高了，光是建造楼梯都要花去好多力气。
    不用建造楼梯。莲衣指了指舞台中心，你视力好，可以瞧瞧那里有什么玄机。
    柳纷云直接放出系统灵识，对舞台进行扫描。
    扫描结果显示舞台正中有一个机关，类似于后世的升降机，机关上还雕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火凤凰，但从风格上来看，似乎不像烛煌国的手笔。
    收回灵识，柳纷云道：舞台底下有机关，只要机关启动，就可以把底下的人传送到舞台上。
    不错，那可是栖凤城引以为傲的机关术。莲衣笑道，如果靠近了仔细看，还能看到机关零件上刻着火凤凰，火凤凰就是栖凤城的图腾。
    我记得栖凤城算是华族的国家。柳纷云看过系统的资料库，对这个国名并不陌生，既然烛煌国在祭典舞台的设计上采用了他们的机关术，是不是说明栖凤城已经受烛煌国庇护了？
    如今人、妖两界都处在战国时期，各国君王征战不休。小国为了避免被吞并，会想方设法与大国结盟，像柳纷云穿越后生活的流织国，便是采用了联姻的方式和烛煌国结盟。
    而似栖凤城和流织国这样，没有太多自保之力的小国，放眼人界并不在少数。
    算是罢，不过栖凤城和这里可不一样，至少对妖族来说，在人界是个好去处。莲衣说完，拉她往街上走，我渴了，买杯酥茶去。
    烛煌国内出售的酥茶，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奶茶了，莲衣很爱喝。
    卖酥茶的店里也卖其他糕点，甜咸皆有。柳纷云给莲衣买了一碗酥茶，给自己买了一碗绿豆汤，又要了几盘消暑的点心，坐下来慢慢享受。
    内城的住民身份非富即贵，就连店中的桌椅周围都有屏风隔着，桌椅与桌椅之间摆得也远，互不影响。店家也殷勤，在她们离开前，还附赠一些可以带在路上吃的水果。
    但莲衣并不是很满意，走在街上，柳纷云夸赞刚才那家点心店，她还要反驳：那是今天的顾客少，你是没见过两个权贵人物为了争位置大打出手的场面，闹心死了。还有世家的男人仗着自己有地位，看中另一个世家的姑娘会当场求婚，哪怕拒绝也会遭到死缠烂打。
    所以她总会去外城吃喝玩乐，至于内城，打听到有美食美景的店家，去吃个一两回尝尝鲜就可以了。
    柳纷云叉了块西瓜喂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圣女大人他们也敢得罪吗？
    莲衣吃着瓜，朝她翻了个大白眼，七公主有多讨那些男人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烛煌国的圣女也不像寺庙里的尼姑，不需要清心寡欲，只需要忠诚于火神。再说了，某些所谓的权贵之人干出什么腌臜事都不稀奇。
    云层飘走，热辣辣的阳光顿时投下来。二人买了斗笠遮阳，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已出了内城。
    外城的街市比往常更加热闹，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彩绸，买不起绸缎的人家，则挂上一排尖尖的三角形小彩旗，风一吹，飘起来猎猎地响。
    柳纷云一会儿瞧左边的彩绸，一会儿盯着右边的小彩旗，听着别扭又亲切的翻译腔叫卖声，莫名有种过年的感觉。
    她不禁多想起来：前些年猫猫身边没有自己的时候，是怎样过的呢？这个时候会不会和猫妖下属们在外城逛街，或者去夜不归酒楼玩？
    她刚想到这，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夜不归酒楼，顺口问：衣衣去不去夜不归啊？
    莲衣往嘴里放了颗圣女果，困惑地看她，去夜不归干嘛？
    柳纷云还没回答，就看到有两个穿着不像城中住民的人左顾右盼一阵，蒙起脸鬼鬼祟祟地踏进酒楼。
    脑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发现红名人物，判定为敌对方。
    柳纷云从没遇到过红名人物，只知道这个称呼代表对方和己方注定是敌对，当下一惊，立即道：有可疑人进了夜不归！走，我们也去
    看看二字还没出口，莲衣一把拉过她就跑，迅速远离夜不归酒楼。
    作者有话要说：莲衣：远离一切潜在的危险！！
    54、难眠
    拉着她一直跑到无人深巷里, 莲衣才停下来，鼓着腮帮子吃起刚才塞的圣女果，边吃边瞪柳纷云。
    看来神果然爱世人。吃完, 她冷下目光, 可疑人？万一对方是个你我都对付不了的歹人, 你跟过去有什么意义？送死么？
    柳纷云一脸尴尬, 她只是第一次看到红名人物, 觉得对方很危险，甚至是一种要威胁到她们的存在，下意识就想先下手为强。
    她想了想，低声道：的确是你我都对付不了的两个歹人, 而且不是本地人。
    你这么肯定？莲衣狐疑地看她。
    柳纷云点头如捣蒜，看了眼系统地图, 那两个红名人物已经进夜不归酒楼了，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又临近内城，忙道：大祭司不是跟着礼部去舞台那里了吗？我们去找她说说这事。
    你以为是你师父啊？找过去说一嘴, 络冰轮就听？莲衣毫不客气地否决她的想法，既然外城有歹人, 那我们回宫里去避着。
    说罢，怕她待会儿偷偷溜出去, 又加了句：明日就是祭典了，你别瞎掺和。
    柳纷云想的却是，那两人趁着最热闹的祭典入城，会不会是来暗杀什么人的？
    一路不安地回到圣女殿，柳纷云决定算一卦。
    占卜的原理她已学得差不多了，推演可以交给系统。
    莲衣捧着一盘西瓜，坐在榻上, 边吃边看柳纷云焚香起卦，而后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半天没动静。
    莲衣没去打扰她。她虽然不喜欢柳纷云多管闲事，但看柳纷云那严肃的模样，恐怕对方来头不小，搞不好不是外地人，是外地妖。
    柳纷云入定之后就让系统推演，结果让她心中一沉：凶卦，血光之灾，明日现。
    这场灾祸会发生在谁身上？她问系统。
    宿主，这寝殿里只有您和莲衣。系统不能道破天机，只能暗示她。
    柳纷云面色更难看，血光之灾是杀身灾祸，看样子那两个红名人物的暗杀目标不是她就是莲衣。
    见她睁开眼，莲衣跃下卧榻，递了片瓜给她，顺口笑问：怎么样，占卜出什么了？
    她的笑容依然和往常一样，甜美而灿烂，带着丁点儿嘲弄。
    柳纷云接过瓜，闷头吃起来。
    这可怎么避祸？若那两人是外边派来的杀手，她这时再赶去夜不归酒楼，恐怕也找不到人。
    明天的夜里就是夏月祭典，白日里她们倒是可以不出门，去舞台场地时，混在大祭司的车驾里会不会安全些？可对方要是不择手段，大祭司必定会被牵连到
    除此之外，她对敌方暗杀的手段一无所知。
    脸颊忽地一疼，吓了柳纷云一跳。
    怎么在发呆？莲衣松了揪脸的手，蹲在她面前，关切地问，是卦象不好吗？
    沉默两秒，柳纷云叹了口气：我但愿自己算得不准。
    然而这是系统推演的结果，比她自己推演准多了。
    莲衣没有接话，安静地等她说下去。
    事关性命安危，柳纷云还是如实把卦象说了。
    莲衣跟听了鬼故事一样，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但她相信柳纷云没有算错卦，怀疑的目光很快转变为忧郁。
    二人一起闷着头吃了会儿西瓜，柳纷云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给莲衣擦了擦嘴，问：衣衣有什么想法吗？
    莲衣盯着盘中鲜红的西瓜汁，良久才轻声道：躲不掉的。
    柳纷云立即反驳：怎么会躲不掉！
    莲衣却没有说话。她明白这是神的推演结果，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所以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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