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秀才(GL)——七月岸(23)
回大人,学生便是江三言,这些乃是此案重要证人,这是他们的证词。江三言稳了稳心神, 把钱小乔准备好的证供拿出来。
笑话,本官还没有审, 这证供就齐了, 尔等当刑部衙门是什么地方?
大人不妨先看看证供, 然后再问问这些证人们,学生也是想早日为苦主申冤,所以才早早走访了此案的知情人等, 还望大人明察。李铢走向前,她向来喜欢速战速决,没必要的流程省了就是。
你又是和人,公堂之上竟敢随意喧哗,大胆!刑部尚书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这是他审案,怎么感觉自己被人推着走,还有这个女子,似乎有些面熟。
学生李铢,百钺二十一年举人,按律无需下跪行礼,且可入座。再者,大人真是健忘,咱们曾在御书房见过几回。李铢眉毛轻挑,仿佛又找回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几年沉寂,她身上几乎都快失去了曾经指点江山的傲气。
李铢?御书房?是她,左相李锱的女儿,也是当初圣上力排众议要女子入仕的始作俑者。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当年李铢与云凇还有周契北三人的赌约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后来推行新法令之后,李铢又成为了第一位被圣上钦点的女举人,众人才后知后觉的以为,圣上坚持己见的原因原来是为了此女。
然后不过一年的时间,李铢出乎意料的远离京城,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也是所有人未曾料到的。
原来是李大小姐,不,李举人,没想到你如此热心,不知这苦主与你府上是何关系?他就说一个小小的案子怎么就闹到了圣上那里,原来症结在这。
我与苦主素不相识,发现此案隐情的是我的弟子江三言,证据和证人都在这,还请大人早日审理,还苦主一个公道。
刑部尚书没有再端什么官威,查阅证供之后,又问询了证人,最后等到前去当地县衙的差役回来,就将结案陈词写到了折子里。
此案说来也简单,县学里除了秀才外,还有一些花钱进去的公子、少爷们,葛颜儿长得俏丽可人,又是个稀罕的女秀才,那些个少爷屡次调戏见夫子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生了恶念。
见无法诓骗,失手一次之后,便买通一位夫子把葛颜儿留堂,才酿成恶果,然而仗着县学不管,葛家又无权无势。在报过案后,他们多次阻挠葛家人到堂,此案便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县令失察,县学包庇,夫子是帮凶,这些个纨绔子弟便能只手遮天,陛下推行新法本就不易,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恐不是个例,此案既闹到了御前,就应杀鸡儆猴,起震慑之用,免得下面再阴奉阳违,苦了那些想报销朝廷的女子。
云凇看完卷宗,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早料到会有这等事发生,只是普天之大,自己能做的太少,便只能在发现第一例的时候,加重刑法,以图遏制此类事件频发。
朕的想法和爱妃不谋而合,此案着实荒唐,县令该革职查办,夫子与那些学生同罪,只可惜不能问斩,不如就全部抄家,发配钺北,做一辈子苦役,永不赦免。
周契北牵过云凇的手,眼睛眯了一下又接着道:说起来使此案上达天听的那个江三言也不是简单,李铢跑出去这么久竟然收了个女弟子,你说等到殿试,朕该让她位列几甲?
云凇极短暂地怔忪了一下,然后面色如常地笑了下:臣妾以为陛下不宜区别对待,那样对其他学生不公平,所以她的实力该在哪就让她在哪。不过李铢也是,回来了也不往宫里递个信,我也好久没见她了,这心里呀怪想念的。
周契北不自觉地眯了下眼睛,仔细盯着云凇好看的桃花眼,见她眼底一片坦荡,似是没有别的情绪,他才放下心来道:爱妃说的是,朕一定会公平、公正地对待,至于想念李铢嘛?明天朕让她进宫来陪你说说话。
次日,涉事县令被撤职,参与作案的夫子和学生被抄家,然后全部发配到钺北苦寒之地终生服役,此案才算了解。
当日朝堂上,周契北处理完政事后朝着左丞相李锱讲了一句听闻李铢回来了,朕和贵妃都甚为想念,丞相帮朕传句话,让她今天进宫一趟。
散朝后,京城士族圈里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及李铢在外收了一名女弟子且已考过会试,一时间,众人都琢磨起要不要送家中的女儿去那个李氏女学院看看情况。
看完城墙上的判决书,江三言才算了了一桩心事。此事也有赖于李铢的参与,才能及时结案。
当晚,她与钱小乔回到宅子里,正想着可以安心睡一觉,明天便能全力准备殿试了,谁知身后的人却跟着走了进来。
三言且慢,我有一事相商。钱小乔没有转身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跟在后面,进了江三言的房间。
她心里惦记着自己所担忧之事,如今眼看殿试将近,就算不合时宜,也要好好聊一聊了。
何事?先进来坐。两人坐下后,江三言又倒了两杯茶,心里猜测着会是什么事?难道是婚期又定了?
钱小乔略作思索道:不日就要参加殿试了,那可是金銮殿,我想一想就觉得紧张,不知三言会不会似我这般心神不宁?
江三言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她扬眉道:我怎么看你的神色一派从容淡定,似乎与话中所说不符。
因为我并没有机会上金銮殿啊,所以只是在脑海中想一下,这心绪勉强还能稳下来,不说我,你呢?到时候会不会心慌。右手食指无声的在腿上敲击了两下,钱小乔深呼吸一下,努力让自己露出紧张感来。
江三言嘴角微微上扬,最后轻笑一声道:小乔把话说得这般委婉,是担心我到时候紧张吗?
不错,我确有此忧虑,三言届时若是紧张了该如何?钱小乔见此也浅浅笑开,果然矫揉造作并不适合自己,还是大大方方说出来比较舒服。
江三言眼神慢慢变神秘了些,她倾身靠过去,小声道:其实很简单,每次心慌紧张的时候,我就会想,人这辈子就活这么几十年,到时候一抔黄土什么都没了,与之相比,这些事都不值一提,都不值得我紧张。
呵三言的想法还真是别致。她还以为这神神秘秘的有什么秘密法宝呢?结果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钱小乔原本准备好的一箩筐话,在江三言这番话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什么放宽心态、什么以平常心待之,似乎都没人家自己的话管用。
江三言坐直身子,耳根莫名烫了一下,她在心底叹了一下,可惜我这法子有时候还是不灵的,就比如方才靠近你的那一瞬间,便是心如雷鼓,怎么都静不下来。
说起来我也有事想与你相商。
哦?何事?
江三言顿了顿,耳根忍不住又有些回温,她咬了下唇,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道:殿试过后,我们的婚期定在何时,届时届时我若申请外调,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或者你在赐县等我也行。
赐县没有缺可以补,她到时候也不知道会被分到哪里去,万一山长水远,两人聚少离多,这一份还没有稳固的感情又能否始终如一。
她私心里是希望两人相伴去赴任的,但她又不能自私的要求别人,毕竟钱家的声音都在赐县,钱小乔如今是半个主事人,怎能说走就走。
婚期待我们回赐县后和爹爹一起商定吧,我也希望越早约好,至于能否陪你赴任,也等结果出来再看,万一离得近呢?说不定我可以时常过去陪你。钱小乔说完面色悄悄染上一层绯红,总觉得这话有些过于羞人了。
我也我也没想越早约好,陪不陪的也不当紧。江三言耳根一热,彻底染上了红霞,她心里一乱,嘴上的话就言不由衷起来。
嗯哼?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同学在文下问,我再解释一下,本文保持一周至少五更,若当周少更了,下一周会补回来~
当然我会努力朝着日更迈进,本章和上一章的错字留到明天一起修改,太晚了,我撑不住了(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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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的温度悄悄升高了一些, 江三言摸了下衣领,感觉今天穿的似乎有些多了, 不然在这料峭春寒里,她为何觉得有点燥热呢?
当我想起还有个问题要请教先生,先走一步。
这里是你的房间。钱小乔站起身,眉眼间的笑意逐渐扩大,明媚地惑人心神。
那我先去找先生,晚会再回来,你先坐。江三言落荒而逃,她果然还是不够稳重,幸好在别的方面还算镇定,不然真的对不起自己两世为人了。
翌日一早,李铢想了想换上了生员服, 一来是因为进宫面圣, 身为举人应衣着得体,最好穿规定的服装;二来是因为要见云凇,那是她们曾一起向往事,做一个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祉的人。所以,这身生员服是最好的选择。
皇宫。
云凇看着多日未见的人,眼波流转间不自觉地晃了晃神,这是她第一次见李铢穿生员服。
少了女儿家的娇态,平添了几分英气, 满腹书卷气, 衬得人愈发清秀。
彼时, 赌约即成,她比任何人都期待李铢能高中,那样她们的努力才有意义。然而没想到的是, 眼前这人高中后便远走他乡。
每到新年,她也都知晓这个人回京城了,可没有一次,在这冷冷的后宫里,再听到一声清朗又好听的云凇。
李铢拖着衣摆,跪下去行礼道:臣女李铢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依旧是熟悉的声音,却不是她熟悉的话,云凇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流露出来,便僵硬在了脸上,那句阿铢也就这么被卡在了喉咙里。
免礼,赐座。
不远不近的语调,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疏离之感,李铢谢过恩后才起身坐下,然后抬眼看向面前这位满身华贵,她曾经想牵手一生的人,就这么近在眼前,却也远在天边。
许久未见,近来可好?云凇眨了下眼睛,将所有的情绪藏起,她微微笑了下看向地面,仿佛有些心不在焉。
回贵妃娘娘话,臣女一切安好,望望娘娘也安好。李铢顿了顿,心底反复呢喃着,她过得好便够了,她过得好便够了。
云凇抬眸,纵使心底暗流涌动,面上依旧一派平静,嘴唇张合了一下,她颓然败下阵来:阿铢,你我一定要如此吗?像从前那般相处好吗,我还是习惯你唤我云凇。
臣女不敢。李铢忙起身又跪下去,将满身惶恐诠释的淋漓尽致,她怎么敢呢?像从前那般相处,想牵手就牵手,偶尔拥抱也心照不宣。
那些让人想起来就心中发暖、发甜、又发涩的日子,她们已经回不去了。而她,只需谨守本分,不相打扰便够了。
她曾在话本上看过,说是两个相恋的人分开后还可以做朋友,怎么可能呢,只要有一方依旧爱慕者另一方,就做不成朋友。
除非是两方都不爱了,或是其中一方将心意藏得深深的,哪怕每次相处会心酸的鲜血淋漓也忍住不表露,而她,还做不到,所以就到这里吧。
云凇面色一怔,她想过许多次两人再见面的情形,不管哪一种,只要自己态度放软一些,这个人就一定会妥协的,她们至少可以像从前那般相处。
可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那没来由的自信很可笑,怎么能忍心呢?忍心做回普通朋友,忍心一年年的不相见。可面前这人分明就是狠起了心呀。
你不必如此,快起身吧。云凇见过李铢惶恐的样子吗?没有,可即便如此,她也知晓面前这人的惶恐是刻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自己洞察了一切,却只能在心底一叹,她又看向脚下的地面道:陛下在御书房等你,去吧。
臣女告退。李铢又行了下礼,然后谨遵规矩的躬身退下。
云凇:,真的回不去了啊。
御书房。周契北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跪在地下的人道:平身吧,见过贵妃了,你们多日未见,怎么不多说会话?
李铢站起来,然后回道:回陛下,臣女久居乡野,与娘娘之间少有共同话语,故而只是去请了个安便来了。
哦?那你与朕可还有共同话语?周契北眯了下眼睛,面色有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陛下恕罪,臣女不敢。李铢闻言跪下去,磕头请罪,心道还是算了,三言去哪,她就陪着徒弟去哪吧,这京城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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