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秀才(GL)——七月岸(21)
钱小乔闻言一笑:这倒是巧了,若我不来京城,也打算推荐三言来此投宿呢。这鱼跃客栈的东家可不是一位普通人,还是一位御笔钦封的义商。
东家姓宋名程,在京城有十几家鱼跃客栈,广受来往学子的青睐,之所以能被封为义商,是因为他还出资建立了多所育儿院。专门收留一些弃婴遗孤,若是赶上灾年,几乎可以说是灾民的活菩萨了。
当然仅凭这十几家鱼跃客栈的收入,是远远不能来支持育儿院运行的,而真正提供钱财物资的正是满京城占地最大、生意最好的楼上楼。若说楼上楼为何会支持这位宋掌柜,是因为楼上楼的东家桃兮,是他的夫人。
江三言不知其中缘由,便答道:能让先生和小乔一起推荐的客栈,必有其过人之处,若我来年未中,必来此投诉。
闭嘴。
不许不中。一句话说的另外两人齐齐斥责,过后又同时笑开。
江三言面色微红,自知又说错了话,她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惊呼。
江举人,还真是真真凑巧,你也来此投宿吗?伍期泽夸张地惊呼一声,心底却道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到哪都能遇到这个女人。
江三言面色一冷,语气疏离道:我们只是恰巧路过,并不打算在此投宿,告辞。
我就说嘛,江举人虽与我等一样是贫寒学子,却以女儿身成为了钱家的乘龙快婿,如今又怎会把这等小地方看在眼里,失礼了,失礼了。
伍期泽的话音一落,引得客栈里的几人探头看过来,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女子?还是举人?还成了乘龙快婿?不会是字面意思吧?
江三言面色微变,就连一旁的钱小乔也冷下脸来,她走上前去伸手牵起了江三言手,盈盈笑道:你这话可说错了,鱼跃客栈可不是小地方,这里每到会试前的几个月就开始一房难求了,至于我钱家的招婿之事。
她语气顿了顿,收起笑脸,冷声道与你何干,是看不上你让你妒忌了,还是你觊觎我钱府的家财却得不到,心生怨愤了?恕我之言,这做人啊,还是善良点,不要让自己活得可怜又可恨。
一派胡言,我妒忌你们?两个女子成亲,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等身为读书人只不过是说句实话而已,钱小姐何必脑羞成怒、出言不敬。
伍期泽面色涨红,脸上的伪善终于装不下去了,他见客栈里的人都走过来,自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起话来更是不留情。
原以为这两个女人会失态,或是落荒而逃,没想到跟她们一道的另一个女人却带头向客栈门前的一个人行起了礼:宋叔叔。
李铢行了个礼又指向江三言与钱小乔道:这是我之前跟您提起过的那个弟子,这位是是她的未婚妻。
宋程,也就是鱼跃客栈的东家,站在门前点了点头:不错。
而后又转头看向伍期泽道出言不敬的是你,身为读书人就可以随意攻讦别人了吗?是谁给你的权力,你又如何代表天下人,如此失礼之人,怕是看不上我这处小庙。吩咐下去,我鱼跃客栈概不接受此人投宿,至于和他同来之人。
我与他不熟识,我与江举人是同乡,对吧江举人。一直观战的辛战山不等宋程说完,就急忙站出来撇清关系,他在鱼跃客栈投宿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见这宋掌柜帮谁说话,再听人家叫得什么,叔叔。这样的人物是谁都能攀上亲的吗?
此时不与伍期泽划清关系,还等着被拖累吗?
江三言淡淡点了下头,她对辛战山的印象虽然也不深,但却没感受到他有什么恶意,便应了一下。
宋程轻点了一下头道:随我来。
江三言看着李铢一脸顺从的样子,便和钱小乔一样,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几人走出去这条街就回到了御前街上,再走上几步往右一转,走进另外一条街,街口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后宋街。
铢儿这次回来准备住上多久,回府了吗?宋程将她们三个人带回宋府,然后一起到书房坐下。
回宋叔叔,还没,我这次是专门为了陪弟子参加会试一事,所以爹爹那边就没有打扰。李铢神思暗了暗,语气也放轻了许多。
什么话,回自家,找自己爹娘算什么打扰,待会就回去,你爹也只是嘴硬,他心里挂念着你呢。
宋程说罢又看向江三言与钱小乔,略微打量了一下才缓缓道你们在哪落脚,如果找不到好去处就来我这,还有江三言是吧,会试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握?
多谢前辈,在下已经有地方落脚了,会试准备的尚可,届时一定全力以赴。江三言拘束地站起来拱手行礼,心道恩师的叔叔她应该称呼什么,称一声前辈应该不冒犯吧。
倒是钱小乔神色微妙地多看了宋程两眼,而后又看向李铢,她眉毛一挑,眼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看来这宋掌柜不简单啊,也不知她的夫人是何风采。
哦?准备尚可?既如此我便不考你了,只需记住今后为官要做一个守住初心的纯臣,不需一味地迎合圣上,当然更不能结党营私。
这前辈过誉了,我未必能高中,这为官之道。江三言一紧张,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她还没有参加会试呢,讲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哈哈,不必过谦,这为官之道不仅适用于朝堂,也适用于别的地方。
宋程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这时听到下人说夫人要晚些回来,便好不做作地下逐客令道:好了,我要去楼上楼陪夫人了,就不送你们了,铢儿你记得回去跟你爹爹报声平安。
回到宅子后,江三言还在反复思考着那位宋前辈的话,总觉得其中另有用意,可自己又参不透,她看向神思不属的李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错字在下一章更新前修改(同学们明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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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前辈是一个知晓世故却守着本心做事的人, 讲起来你现在需要用心的就是会试了,届时若真有不解之处,想想她的话或许能有助益。钱小乔看出了江三言的疑惑, 她想起那位前辈来,眼底又露出一丝意为不明的兴趣,这京城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啊。
又过了些时日,李铢终究还是往家里去了一封信,谁知隔日丞相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宅在外面, 言称奉相爷命,来接大小姐回家。
江三言这才知道她的恩师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当今圣山的帝师,左丞相李锱。怪不得在襄北府时, 那些大人的态度蹊跷, 怪不得搜集那么多资料只需举手之劳。
李铢似是猜到了会如此一般,将自己的行礼早早收拾好了, 她看着面前的两人, 惆怅道:百钺十五年,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爹爹那时任礼部尚书,被先皇点为太子太师。
那时的圣上和小丫一般大, 还有些顽劣, 爹爹便提议挑几个性格敦厚、稳重的伴读入太子府,先皇便命朝中大员的儿女齐聚宫中, 让圣上自己选伴读。本以为他回选择同龄的少年,谁知却选了两个女孩,其中一个便是我,另一个则是户部尚书云奉之女, 如今已是贵妃的:云凇。
我们三个一起学习,一起长大,云凇年纪最小,也是我们之中最聪慧的那一个。彼时圣上还有些少年心性,我们三人对赌各写下一篇治国策,全部由云凇誊抄交给几位太傅太师点评,最后是她胜了,圣上第二,我第三。
云凇赢了圣上,在他登基为弟后便要求他颁布新法:女子可入学,可入仕。那是最我们三个最快乐的日子,一起想办法和那些老臣们斗智斗勇,最后得偿所愿。
回到家中,父亲便拿出三份中的一份告诉我,这一份其实在太子之上,不过他认出了是我所书,所以没有让太子失去颜面,做主把我点了第三。
爹爹以为我只是输了一场小打小闹的比试,可我中举之后,圣上提出的要求确是让我不许向云凇表白心迹,更不能接受她的心意。那时我才明白,圣上为何痛快地答应了云凇的要求,因为他要我也痛快地信守承诺。
李铢望着暮秋的天空,神情间满是怀恋,她也曾心怀欢喜地和一个人牵手笑闹,后来那个人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而她却永远失去了把爱说出口的资格。
圣上对贵妃对她可好?若是不好,为了心爱之人,违背一下承诺也未尝不可。江三言听罢,说了句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话,一切似乎都晚了。
他们的大婚当日我也曾有过这个念头,可圣上说:李铢,朕对她乃是真心,不然你以为朕为何要倾力推行这些新法令,因为朕知道,这些是她想要的,这样能使她开心。
李铢背过身去,她也曾寄希望于一丝虚无缥缈的可能,后来发现连那一丝肯能也只是虚妄。
只要她过得好就够了,不是吗?一句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自我劝解的话,是李铢在心底对自己说了无数遍的话。她自嘲般地笑了笑,便离开了此处。
留房间里的两个人相顾无言,这阴差阳错间,胜的人得到了所有,输的人也失去了所有。
所以,不要轻易与人去赌,因为输掉的人往往会失去更多。钱小乔浅浅叹了一口气,那一年李铢中举,百钺史上第一位女举人,又家世显赫,是何等的春风得意。
她恰逢与父亲来到京城,远远看过这位士族新贵、帝师之女、左丞相的掌上明珠,所以才会在赐县只一个照面就认了出来。只可惜,众人眼中的天之娇女,在她自己的世界中也只是一个求而不得的情场失意人。
我从不曾与人对赌,今后也不会。关于你的任何都不会,江三言心底空荡荡的,莫名说了这么一句,心底却又奇异的被一点点填满了。
钱小乔轻笑:我知道。
佳人一笑,满室失颜色,江三言愣了愣,她摸着自己的胸口,不自觉的也笑了出来,世间风景,最美当如此。
百钺二十六年,正月刚过,江三言已经闭门读书两个月之久,眼看着还有两个月就要参见会试,她更是一刻也不敢懈怠。
随我去京郊走走吧,再要紧也该放松一下,不然就成傻子啦。
好。
三月里杏花初开,两人下马车,慢慢沿着乡间小道走。钱小乔看着路两边,又望了望远处道:此处杏树如此之多,在这个季节齐齐盛开,怪不得又被叫做杏花村。
确实别有一番意境,前面似乎有些吵闹,我们绕开些吧。江三言见不远处有人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素来不喜热闹的她下意识地想避开。
去看两眼也无妨,难得出来,我们的江举人也该多到百姓中去,将来才能做一个不怕麻烦、为民做主的好官。钱小乔走在前面,江三言闻言也无声笑了一下,而后跟了上去。
人群中的是一对母女,母亲看起来是普通农妇,她怀中的女儿却长得格外娇俏。只是女儿明显异于常人,不停发着抖,口中呓语不停,心智似乎不全。
这疯丫头又跑出来了,可怜了她爹娘。
所以就不该让女娃娃读什么书,你看这被人糟蹋的。
可不是吗?好好的人去了趟书院,回来就成这样了。
听我儿子说是被人祸害了,书院里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少爷,是咱们贫苦人家能去的吗,更别说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娃了,这就好比把羊肉送到了狼窝里。
可怜哦,这一辈子算是毁了,谁会娶这么一个失了心智还不干净的女人。
江三言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母亲搂住女儿一声声哄劝着,最后相扶着远去,人群也散了。
来时的路很轻松,回程的路却满身沉重,钱小乔看向一言不发的人,对着霜儿吩咐一番才道:不要想了,我让霜儿找人去好好打听打听,看看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或许并不是我们听到那样呢?
江三言点点头,心底却已料到真相与今日所见所闻应当相差无几,她入过县学,入过府学,也曾受人诬陷,受人指责。
只庆幸自己家贫,吃不好穿不暖,说是个女子,身子还不如男子圆润,不然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事呢,这世道千百年来都是男子为尊,如今当朝虽然有意提高女子地位,但旧疾难除,任重而道远啊。
三日后,听完霜儿多方打听拼凑出的真相,钱小乔沉默了,她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对手,但脱离商场,她还是更愿意以最大的善意去看待人。
但现实却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这世间积德行善的好人众多,却也不乏无法无天的恶人。那个女孩姓葛,名唤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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