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朕与秦王扫六合——竹止(38)
两个人齐齐一抖,对视一眼,然后扑通跪下了。这回轮到李斯手忙脚乱了:臣等无心之言,请殿下责罚。
赵宪敲着手里的竹简,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我要是治你们的罪,就不用惊动父王了,对吧。那好吧,先生,你说,非议王上,是个什么罪?
一直站在他身后弓着身一言不发的青年垂眸道:在秦律第九篇,殿下又没记住吗?
赵宪被说破心事,却不敢朝那青年发火,父王什么都由着他,却最不能容忍他对先生不敬。赵宪想了想,道:就打手背吧,由先生代劳,好不好?
那青年温声一笑:臣不敢。
于是赵宪只好撸起袖子自己上。从青年手里取了一把戒尺,来,抬起手来。
两位秦国大臣认命地抬起手。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就是喜欢学大王的样子,尤其是打手背这一招,学得炉火纯青,深得真传。
赵宪用戒尺在两个人手上各自抽了一下,自以为用了很大的力气,对两位老狐狸来说却是不痛不痒。打完之后,他将戒尺还给青年,轻飘飘道:走啦。
他自顾自抱着竹简走远,那青年却是慢了一步,对李斯和姚贾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小殿下不懂事,赵高代殿下道歉了。
姚贾颇为世故,主动递上去一块美玉,少傅这是哪里的话,刚才真是无心之言,少傅不要当真,哈哈。
官至少傅的赵高却是没有收下,只是低敛着眉目,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温声道:下官刚才离得远,并未听见什么话,这就告辞了。
姚贾见他不为所动,也不强求,与李斯一齐行了礼:少傅慢走。
赵高回以一礼,带着属官走远了。
姚贾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太子少傅,年纪轻轻就这么大的官,真行啊。
从来不对人随便评论的李斯破天荒地开口道:你不要离他太近了。
哟?姚贾有点惊讶,这赵高这么厉害,都能让你开口?除了长安君,他是第二个你让我离远一点的。
李斯摇了摇头:直觉罢了。你难道没发现,他一直都垂着眼?
姚贾点点头:是啊,瞧着温良恭俭的。
两人没再说下去,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一个隐宫里出来的人,一个没有家室背景,没有前辈举荐的人,能精通秦律,善于书法,从那种卑微的地方,在几年间就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手段、心思得有多厉害,连李斯都不敢去深想。
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可怕。他垂眸的样子,与其说是恭谨,不如说是掩饰,人眼里的欲望和野心是遮不住的。赵高很少与人对视,恐怕就是这个原因。
走出了宫门,姚贾拢了拢袖子,冬天的北风呼呼地往他脸上吹,他恍然不觉一般,低声道:你说这个赵高,大王看不看得出来啊?
李斯摇摇头:不好说。姚贾呵呵一声,这个李斯真是一点没变,屁都套不出一句。姚贾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你想想五年前,他干的那件惊了整个朝堂的事,大王心里肯定有数。
李斯默默点了点头。
五年前,那一出戏可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富贵险中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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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宫内的某处宫室中,刚刚从系统动荡中脱身的嬴政缓缓睁开了眼。
这一次,系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他脑海中提醒他这次的身份。
嬴政和系统失去了联系。
因为刚才在系统中受到波及,他头痛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神。他记得自己原身失效后被系统提取回空间,当时主系统找了过来。主系统研究出了一套强有力的清除功能,试图把嬴政这个令它抓狂头痛尖叫的天大的bug清除掉。
结果当然是非常套路地失败了,但是多少给嬴政造成了一些影响。嬴政非常生气,在他的意念干扰下,主系统程序受损,下面无数子系统受到波及,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史无前例的动荡。
负责嬴政的系统妹子见势不妙,趁着自己还没遭殃,赶紧把嬴政投放了出去,旋即就与嬴政失去了联系。
嬴政醒过来了,但是他发现记忆里好多事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有的地方出现了记忆断层,稍微回想一下就会头痛得不行。
这大概是系统试图清除他留下的后遗症,嬴政暂时不让自己去回想了。他看了看周围,是秦国宫室的样子,看来这次他的身份应该离赵政比较近。
想到赵政时,嬴政的神色有些茫然,又隐约像是想起什么,轻轻笑了笑,笑过去之后他发现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好像刚才也没有想起什么开心的事。
似乎是有什么画面闪了过去,但是细想又想不太起来。
这身体身上浓郁的药味令嬴政皱了皱眉。
这身体不出他所料,应该又是个病秧子,比赵厘还要病的那种。嬴政尝试着站起来活动了几步,决定到外面透透气。
他打开了门。
被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雪扑了一身后,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外面有几个宫人正在扫雪,看见他穿着单薄的里衣就要出来,纷纷扔了扫帚扑过去。
公子站好不要动!为首的宫人立刻关上门为嬴政挡住了风雪,其余的人则手忙脚乱地去拿衣服狐裘,风风火火地侍奉嬴政穿上。
大概也就套了十来层吧,宫人门给嬴政罩上了最后一件御寒衣物宽大厚重到足够把他整个人包起来的雪白狐裘。
嬴政:
他就是没冻死,也要被这么多衣服捂得喘不动气了。
一切打理好后,为首的宫人帮他把狐裘的绒边风帽戴上,伸出手来搀扶:公子今天要去哪儿走走?
每天散步是太医夏无且嘱咐的,他们这位公子身体从小就不好,要用药养着,是先王的弟弟所出。原本不应该养在秦宫,但是先王在世时,没有接回当今王上之前,很喜欢这位子婴公子,后来登基后念在他身子病弱需要名贵药材调养,就把子婴公子接进了王宫,赐给他长安宫居住。
先王在位没多久就离世,当今王上与子婴公子关系尚可,也就默许了这位堂弟留在这里。子婴公子也从不掺和政事,不给今上添麻烦,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乐得清静。
宫人问完后,嬴政正好走出宫门。他回头看了眼上面的篆字,是长安宫。
由此推断出这次的身份是他那个堂弟赵婴,也可以叫他子婴。这位堂弟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也不记得身体有什么病,但是在他死后却在青史留下了痕迹。当时赵高逼迫胡亥在望夷宫自杀,本欲称帝,文武朝臣无人认可,赵高于是将赵婴推上帝位。后来一些六国王室余孽和势力稍显的纷纷自立为王,子婴放弃帝号,退为秦王。
是为秦王婴。
说起来,赵婴这个名字,当初在新郑,赵政似乎还用过的,这一点嬴政隐约有些记忆。
他站在宫门下,望着长安宫的篆书,觉得是不是跟这两个字过不去了。转而对身旁的宫人道:随意走走。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给他撑着伞,笑道:公子睡糊涂啦,我是庄喜。
记得了。嬴政说着咳嗽一声,脸上泛起病态的浮红。这身体大概是真的病得不轻,他穿这么多件,走在外面完全不觉得热。刚才咳嗽也是不由自主,虽然不是特别难受,但有一点点喘。
算了,他想着是要去找赵政的,他还记得答应赵政一定会回来。本来还有些担心新的身份如果不太好,怕是很难见到远在深宫中的赵政,现在这个担忧倒是省了。
嬴政转过一处拐角,走了没多远,忽然撞上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孩。小男孩哎哟一声摔在雪地里,手里的竹简也掉了。
小心点。嬴□□身将他扶起来,雪天路滑,别乱跑。
小男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认出这脸色苍白浮红的青年是谁,欢喜道:子婴叔叔!
嬴政听见这声叔叔动作一顿,有片刻的失神和僵住,回过神来后他仔细打量一遍小男孩,从眉目里看出了一点点成蟜的影子,更多的是父亲的模样。
他恍然想起什么,轻声道:赵宪?
身后的庄喜立刻帮他圆场:是太子殿下,公子,你又没睡醒!
直呼太子殿下名讳可是大不敬啊!
赵宪只是嘿嘿一笑,有什么区别啦,我就是赵宪啊。父王喜欢这个名字,我也喜欢。
嬴政镇静地看着他,问出一个问题:你几岁?
赵宪想了想,回头问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先生,我几岁来着?
殿下今年虚岁六岁了。
听见这个声音,嬴政微微僵住,蓦地抬头看向赵宪身后的人。那一瞬他身上都是藏不住的戾气。
那青年正好也向嬴政投去视线,一双微微下垂的阴郁的杏眼,眼皮试探着掀起,缓缓望了过去。
漆黑的眸子,静水深流,是遮都遮不住的野心。
西风狂乱,鹅毛大雪从二人眼前纷纷拂过。
嬴政笑了一声,声音格外的清朗,并不是以往那种浅淡的置身事外的轻笑,而是自嘲一般,摇了摇头,将赵宪往怀里揽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竹简递给他:要去哪儿,去吧。
赵宪却不急着走,好奇道:叔叔在笑什么?
嬴政只是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蛋:没什么,你父王灭了六国没有?
赵宪提起这个就亮起眼睛:刚刚传来捷报呢,我觉得今年之内肯定能收服楚国和燕国。至于那个齐国嘛,十有八九会投降吧。
嬴政轻笑着拂去赵宪身上的雪花:说对了,到时候该去向你父王要赏赐。
赵宪抿了抿唇:嗯父王肯定又是赏我一堆书,我才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叔叔给你。
赵宪有些失落道:想要父王抱抱我。
嬴政把他揽在怀里抱了两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赵宪有些不太相信,又十分惊喜:那好,一言为定。
嬴政点点头,将他往赵高那边轻轻推过去,一言为定,去吧。
好!叔叔我走啦!赵宪朝他眨眨眼,也不知道是从嬴政那里听了什么话,抱着竹简欢快地跑了。
嬴政半蹲在原地,看着那玄衣青年跟在赵宪身后走远了,敛了敛眸,起身往回走。
庄喜忙打着伞跟上去:公子?公子咱们不散步了?
嬴政神色寡淡,不是很感兴趣,但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勉强道:不太想去咸阳宫那边,去兰池走走吧。
赵宪六岁,那就是距离当初他离开赵政已经五年了。他以为只不过过去几天的光阴,没想到竟然五年了。
赵政没有杀赵高,这让他有些意外。他倒不是因为这件事郁闷,而是已经五年过去,赵政二十三岁了,必然已经有所成长和领悟,他并不确定赵政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他。
不确定,赵政是不是还喜欢他。
哪怕根本想不起来赵政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这种话,可是他就是知道赵政是喜欢他的,那是一种近乎刻在本能中的意识。
一如他现在想起赵政,就知道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是喜欢一样。
他怎么不想去咸阳宫,潜意识里他克制不住地想要过去。可是他又怕向赵政表明了身份,换来的是已经淡却甚至忘记的回应。
这不是赵政从九岁等他到十七岁,少年情窦初开,懵懵懂懂,喜欢什么人就会放下一切去追逐。这时候的赵政该是明白了更多事理,走向成熟稳重和冷静,他会为了大局着想,会有繁多的考量,再也不会做出年少冲动的事情。
时间会冲淡许多稚嫩的感情,当赵政回想起曾经喜欢过他的先生,是否会觉得很荒唐?
这问题太难回答,嬴政有些不想去想。但是才到兰池宫,他就和一队宫人迎面对上了。
宫人最前方是穿着金纹玄衣的青年,清瘦高挑,眉目英气,浅淡的眸子隐隐有些怒火。他从回廊另一头拐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纸制的奏书,大步走来,身上的霸道和侵略感到了极致,迎面就给人一种莫不臣服的威压。
赵政一边走一边将手里的奏折展开又合上,递给身旁的蒙毅,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已经不再带着少年时的清稚,沉声道:拟令书,让蒙恬去郢陈,该杀的通通杀了。
蒙毅双手接过奏折,小心翼翼地应下:是。
赵政继续走,看见嬴政站在那边,脚步微微一顿,转而走了另一条回廊。没走几步他就听见那边的宫人惊慌失措的喊声: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赵政转身,看见那个穿着狐裘的病弱堂弟被几个人搀扶着,白净修长的手指从滴血的鼻尖下抹了几下,沾了满手的血腥,好像是没反应过来,又抹了几下,清楚地确认是鲜血之后,目光一沉,看上去非常不悦。
赵政因为郢陈叛乱的事整个人都散发着戾气,看到这一幕却有些想笑。哪有人流血了不害怕反而发脾气的,那样子跟个生气的小仓鼠一样,赵婴什么时候这么有趣了。
他不由得驻足,看见那个病弱堂弟推开别人的搀扶,用狐裘捂着口鼻,晃晃悠悠地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咚的一声,非常响亮。
几个宫人早就叫开了,慌慌张张去扶嬴政。
赵政皱着眉头折了回去。
嬴政对这具无缘无故就突然流鼻血的身体感到非常不悦,内心深处不想让赵政看到他这羸羸弱弱的样子,所以刚才推开了别人的搀扶,想要回长安宫去。
只是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根本走不动,才没几步,就哐当一下撞在柱子上,把他自己都撞晕了。
意识消失之前,嬴政感觉他被什么人扶了一把,昏昏沉沉地抬头,就看到一双似桃花又似丹凤的眼睛,清清冷冷地看过来。玄衣青年神色微冷地扫了他一眼,声音低沉:身体不好出来瞎跑什么。蒙毅,去叫太医。
第42章 让他走
嬴政是在兰池宫的某处偏殿醒过来的。
醒来的时候身边围着一大堆宫人, 庄喜拿着热毛巾在给他擦拭额头。嬴政的鬓边、脖颈、后背都是湿漉漉的,是身体虚弱出的虚汗,他晕沉沉的本要起身, 却被太医按住。
太医夏无且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紧张道:公子别动,刚刚取完针,九死一生, 一定要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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