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简星半夜回到酒店，站在淋浴头下哗哗地冲着热水时，周燃的话又开始循环播放，魔音贯耳。
    不仅是语音播放，还开始有了画面感。
    明明淋着水，喉咙却干涩得难受，水很热，身体更热。
    他想起屏幕里的昭阳，在柔和的晨光下无助又迷茫地看着他。
    静止的画面动了起来，记忆变成了想象。他开始想象镜头之下，昭阳在他面前，恪尽职守，欲拒还迎，任他予取予求。
    周燃的话实在太诱人。光一场吻戏，他就有本事NG到昭阳窒息。
    而以昭阳的性格，只要接了的戏，无论如何都会敬业地坚持到底。
    简星忍不住舔了舔唇，倚着冰凉光滑的浴室墙壁，低低喘着气，手配合着想象律动，不留余地地将这个虚构的场景继续下去。
    周燃说得对，他若真有机会，一定会为所欲为。
    可他还是不愿意。
    倒不是不忍心欺负昭阳。这他还真的狠得下心。
    是不愿意最终拍出来的东西被全世界看到。
    情/欲喧腾奔放，爱却天生隐秘而自私。
    第31章
    简星以为周燃也就嘴贱侃两句, 根本没把这事当真。不料没过几天, 简星就炸了。
    剧组又有一个饭局, 组里的主要人物基本全体出席。简星以主演的身份出席，周燃则以资方的身份出席。
    刚到场地不久，各种应酬进行得好好地，周燃不知简星发了什么疯，突然过来冷生生地叫他, 硬是把他从一枚小鲜肉跟前叫走了。周燃跟着简星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骂他, 简星这家伙自己吃不到肉还要来妨碍他勾搭小帅哥, 等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绝交。
    周燃没腹诽完, 两人走到僻静处, 简星回头就问：你怎么回事？
    周燃一懵, 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跟我装傻, 简星说, 昭阳是你叫来的？
    周燃更懵了, 昭阳？他来了？
    不是你设的局？简星反问。
    我设的局我瞒着你干嘛，我邀功还来不及, 我有病啊？周燃说。
    简星：
    不是, 周燃又道，你的小白兔真来了？哪呢？
    刚看见他被叫进包厢了。简星脸色阴沉。
    他和昭阳都没跟对方说过自己会来这场小宴会, 简星直接默认昭阳不会来这种应酬场合，根本没设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
    包厢？周燃一愣，完了。
    简星脸色更黑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周燃叫屈, 这又不是我让他进的包厢。我不太清楚你们国内的一般都怎么玩，但是把人叫进去了准没好事，万一碰上喜欢来阴的你自己不也见识过，上回那谁差点给你灌了药周燃叨叨着，发现简星的眼神简直能杀人，忙说，你杵这瞪我没用，要真担心就赶紧把人捞出来，别等会就晚了。就算人家不来阴的，好东西往桌面上一撂，这年头财大气粗的多着，说不定给出的价码比我还高，谁抵得住这诱惑，小心你的小白兔就此下海
    简星没心思听周燃的狗嘴蹦歪理，转身风风火火迈步，从熙攘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血路，直冲目的地。
    包厢的门关着，简星不管三七二十一，门一推就闯进去。
    里面只有三个人，邱导和昭阳坐一边，另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另一边。
    简星一看这场面，心底直犯膈应。这种情景他入圈后见得太多了，一个漂亮的皮囊，一个拉皮条的，一个收货的，三个角色凑堆一落座，肮脏事就成了一半。
    简星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一直敬重的邱导居然也会承担这种拉皮条的角色。
    他更没想到，昭阳竟真的会来。他怀疑昭阳是被骗来的，可看昭阳今天似乎还特意打扮了一下，穿着一套得体的西装，衬得身材笔挺，甚至还戴了一块劳力士手表。
    怎么着，还怕人看不上，上赶着卖弄风骚去？
    那倒是来他跟前骚一骚啊。
    简星的脸黑得昭然若揭，进门后空气顿时安静，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简星。简星收敛了一下情绪，皮笑肉不笑道：邱导，前辈，在聊什么呢？能带我一个么？
    那个中年男人和邱导对望一眼，以眼神道出一个问号。简星这行为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他们在包厢谈话就是不希望被打扰，这可是邱导的私人局，谁敢这么不长眼，不得邱导邀请就来强行搭桌？这不是不懂事么？
    昭阳左右看看邱导和中年男人的脸色，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却不知道简星在想什么。就在气氛无比尴尬之时，邱导顿了顿，招呼道：也好，简星你来和李导认识一下。
    导演？简星心里冷笑，面上维持着礼貌走过去。这个圈子，在潜规则上贡献最大的除了资方就是导演了。
    简星入座后，邱
    导还真正儿八经地给双方介绍起来，这位是简星，咱们《非我族类》的男一号。
    李导朝简星慈祥地微笑点头，简星却不吃这套，心道等会他要敢当场动点什么歪心思，甭管是对昭阳还是对他，可别怪他不给好脸色。
    邱导继续：这位是李方哲导演，我的老同学了，这两天刚好路过这边一趟，就硬把他叫过来跟我聚聚。
    李导您好。简星的虚情假意蹦得比脑子都快，话出口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等。
    李方哲导演？
    李方哲？
    那个几乎每部电影都能拿奖的奥斯卡常客，李方哲国际大导演？
    简星眼里闪过讶然，看向李方哲。
    李方哲不知道简星的脑袋里都经历了些什么，仍慈祥地笑看着他，邱导给我看过你们的样片，我当时就跟邱导说，这两个演员都选得好，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简星：李导您过奖了。是昭阳前辈带得好。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几人看看昭阳，昭阳也茫然地看看几人。李导哈哈一笑，有这心态，以后一定大有所为。
    简星的话没有平日多，因为明白了这顿饭不是自己的主场，甚至根本没有给自己预留位置。简星想想自己先前一堆先入为主的内心大戏，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时不时看一眼昭阳，发现昭阳话更少，没有必要都不会主动说话。
    简星不知道昭阳如何得到的这个机会和两个名导同台吃饭，人都到这了，却一点也不懂得见缝插针地刷存在感，简星公司里随便拎个刚出道的新人过来都能表现得比昭阳讨喜。这样的艺人要让纪哥带，纪哥能当场吐血身亡。
    简星闯进来时，邱导正跟昭阳聊到一半，主要是随口谈一谈演戏方面的事，顺带旁敲侧击地问问昭阳在事业发展这方面的打算。
    昭阳很实诚，有一句说一句，他没什么打算，毕竟也没法打算，有没有资源、有什么资源、什么时候能有好资源，这些全都由不到他控制。他能做的，只有把能接到的每一个角色尽力演好。
    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自己就行。这条路不到走不下去的那一天，他都不会停。
    昭阳心里是这么想的，倒没说得这么悲壮，只是把意思大概表达了，说自己当个独立演员就图个自由自在，别的事不敢多想，好好演戏就是了。
    类似的话，很多人都会说，哪怕是演技为负的流量明星，在镜头前流露一下真情，说点掏心底的话，也能赚铁粉们不少心疼与眼泪。但李导在行业里混了几十年，不知跟多少演员打过交道，每个演员在戏里是怎么演的，在戏外又是怎么演的，内心真正追求的又是什么，只要稍加接触，他就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有人放低姿态是以退为进，想要争取更多，这在公众舆论可载舟亦可覆舟的娱乐圈已是人均配备的生存技能。可李导看得出，昭阳的低姿态是毫无矫饰的，与其说低姿态，不如说那是一种既无奈又释然的平和，长久以来习惯了自己的尴尬地位，进不得，又不愿退，于是艰难而从容地坚守着自己的方向。
    李导选演员向来很严格，能与他合作的，没有一个是德不配位的花瓶。而给他当过主演的，也没有几个是不火的。所以，昭阳这顿饭吃到一半都不太明白，邱导特意把他拉来跟李导唠嗑是要干啥。他不相信李导是看中他了，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实力，而是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条漫漫长路上他失望过很多次，太过敏锐的心很难麻木，每一次都会痛得遍体鳞伤，他不想再折腾自己了。
    聊着聊着，邱导和李导又犯起了职业病，话题逐渐深入，忘我地讨论起电影和电视剧的壁究竟有多厚这个问题。
    两人虽然是同学，却走上了不同的职业道路，李导只拍电影，邱导只拍电视剧，李导对邱导没意见，但对国内一堆粗制滥造的网剧乃至上星电视剧着实颇有微词。邱导承认电影总体上的优越性，但认为电视剧乃至网剧不一定就脱不了粗制滥造的标签。
    简星和昭阳都不说话，看着两个导演滔滔不绝，都在暗暗捍卫自己的艺术原则。随后，聊到演员这个具体的角度，两人都无法否认，两栖演员是有，但电视剧演员要转型成电影演员，确实隔着一道很大的坎。
    别的不说，制作工艺上就有天壤之别。电影是大投资、精制作，一大群人反复雕琢数年才得出两三个小时的成品，电视剧则多半是流水线产品，顺着写好的剧本按部就班地出内容，在硬性的进度要求下，怎么可能慢工出细活？
    所以，习惯了电视剧拍摄模式的演员，很难提升到电影那种精益求精的境界。快餐流水线的电视剧很可能直接给他们盖上了天花板，他们在舒适区里待得太久了，知道怎么样能性价比最高地讨好市场、讨好观众，随便演演就能得过且过，实在不行抠个图也算完工，等到某天他们突然想出来，也许会发现，天花板不知何时已经锁死了。
    老邱，还记得黄老师当年说过的话吗？李导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学就是市场化，道就是艺术的高度。
    学当然要学，不然就是在象牙塔内闭门造车。然而，降低下限很容易，提高上限，却可能拼尽全力也未必能突破一寸。
    简星和昭阳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各有各的微妙。身为电视剧演员，这话听得他们心情复杂。
    李导突然cue两个年轻人，昭阳，简星，如果让你们演电影，你们能演好么？
    两人都愣了愣。
    昭阳这次不再回避，直视李导，毫不犹豫，能。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简星看着昭阳，嘴角勾了勾，漾起笑意。
    这是他喜欢的昭阳前辈。
    第32章
    饭局准备散场时, 简星去洗手间, 正碰到昭阳从里面出来, 神色匆忙。
    前辈，怎么了？简星问。
    没什么昭阳习惯性地回答，然后反应过来跟他说话的是简星，怔了怔, 又说, 我我手表找不见了。
    不见了？简星蹙眉，丢了？还是被偷了？
    不是, 昭阳摇头，应该是我刚刚上洗手间的时候忘拿了
    简星看着昭阳, 想了想，明白了。
    昭阳没有留意到简星的神色，手指不停地戳着掌心, 在这种他不适应的环境中扮演着不适应的角色, 焦躁得很不自在。
    前两天，邱导亲自跟他说, 他的老同学李方哲导演会路过一趟，他约了李导来聚个会，机会难得，问昭阳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和李导见个面。
    李方哲导演是昭阳最崇拜的导演之一，昭阳无条件地相信这个饭局绝不会有别的意思，相反，他很是受宠若惊, 真的没料到这种好事会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
    倒是并没想过凭着这顿饭他就能飞黄腾达，只是单纯地为能亲眼见到自己尊崇的业界巨擘而由衷激动。
    昭阳进剧组带的行李都很简单，没想到自己会碰上为应酬苦恼的一天。他当天就进了市里，花巨款买了一套新衣服，但是给他当远程参谋的林溪谷觉得这远远不够，他要见的是个国际大导演，别的演员指不定会怎么想方设法孔雀开屏争奇斗艳，他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丢脸。
    昭阳问他那还要怎么办，林溪谷一拍大腿，决定把自己的劳力士手表借给昭阳充一充门面。
    这块劳力士手表是之前林溪谷以不错的价钱卖出一个剧本时狠下心买的。当年，两人认识不久时，林溪谷就壕气冲天地立下誓言，等他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块名表犒劳犒劳自己。某种程度上他算是实现了这个愿望，尽管这块劳力士手表也不过20万，在珠光宝气的名利场里只能排个末位。
    林溪谷买回来也不怎么戴，只在重要场合拿出去秀一秀，平常都当宝贝供在抽屉里。这会儿，林溪谷居然主动提出要把压箱底的宝贝借给他，昭阳意外之余，十分感动。
    昭阳对这宝贝比主人林溪谷更小心翼翼，戴在手上感觉不是一块手表，而是五百克拉的钻石，承载着林溪谷对他的无限期望。
    席间，他尽量忍着不去洗手间，一个晚上下来就去了一次，洗手前不忘把手表摘下来，然后忘了戴回去。
    毕竟他一直没有戴手表的习惯。
    这顿饭快吃完时昭阳才猛然惊觉，手腕上轻飘飘的，少了点东西。
    待想明白，昭阳脑袋一懵，倏然起身，一个没注意，膝盖都磕上了桌角。
    但在邱导和李导面前他不敢失态，硬是把心事憋了回去，匆匆回到洗手间，才一个人里里外外地四处翻找。
    一无所获。
    昭阳去问服务员，服务员都摇头说没看见，不知道。
    我再去找找。昭阳勉强向简星挤出个笑容，又往走廊另一边走去。
    要是真丢了他不可能就给林溪谷赔20万。林溪谷当初是花20万买的，可这块手表对林溪谷不仅仅是钱的事情。再说，就算是20万，昭阳现在也没法一下子拿出来。
    当初进组时，剧组给他预支了三分之一的片酬，他只给自己留了足够的生活费，其余的全给家里打回去了，还狮子大开口地跟爸妈说他自己留了一半，在外边过得很好很舒适，让家里人别担心他，竭力营造一种他其实在这一行混得不错出头之日不远了只是圈子不同所以爸妈和亲朋戚友感受不到他的名气的错觉。
    现在可好，他要给林溪谷赔钱，就必须开口跟家里人要钱，理由编得太过，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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