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大师兄又崩了人设(穿越)——一枕春秋
还有不久之前从自己体内出现的那一抹金色的人影,那一抹无声无息,护了他十年的魂念。
他曾经恨极了方谦,也正因恨得太深,他无视了所有的细节,一心一意认定他也像旁人一样,想的是利用他、害他。
如果当初自己能与方谦再多相处一段时日,如果他能更相信一些方谦,如果他能发现那时的不妥
可世间最苦的,不就是本可以吗?
林少信绕了过来,挡在季峥的面前近乎恳求地说道:也也不一定是你想得那样。阿峥,我会陪你找的,但我们现在先回去,好不好?
季峥轻轻掰开了林少信的手,他语声轻柔:你们总说他如竹君子,仙风道骨。可他其实一直都在骗我。
季峥突然又在想,自己这条命或许很多年前起,就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这么想着再次沿着仙人落的悬崖边缘往前走,林少信的呼喊与恳求他一句都听不见了。
林少信心中一狠,一掌重重劈向季峥面门,不想季峥不闪不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少信终究没能狠下心来,临时收回了手,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大有季峥走歪自己就扑上去救人的架势。
季峥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而旁边的悬崖也依旧深不见底。
季峥神色恍惚了一下,转头直接走向悬崖,下一瞬却被一道灵气直接拽着摔了出去。
你跳下去了也找不到他。
刚刚季峥的速度太快了,林少信眼看着季峥差一点跳下去,此时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抬头看向刚刚将季峥拽回来面无寒霜的人:戚长老?
戚长老没有回答林少信,而是走到仙人落边看了一眼:你看到望舒掉下去了?
季峥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戚长老冷笑了一声,一改原本威严的模样,有些讽刺的说道:既然没看见,你跟着瞎跳什么。
戚长老话虽然这么说着,手却攥的很紧。他转过头看向深不见底的悬崖,如今太桁门内已经感应不到半点龙气了,能给压制住龙气的地方也只有这这仙人落。
那望舒方谦他在哪儿呢?那也是他们亲手带着长大的孩子啊!
他小时候其实一点都不乖。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太桁就变成压在他肩上的一座大山了呢?他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戚长老闭了一下眼睛,平缓情绪后继续说道:仙人落其实有两个传说,第一你们都听说过,这个地方飞鸟不渡。第二就是确实有一条路可以通往仙人落的底端。
季峥眼睛亮了一下,就像是突然被点上了生机:在哪儿?
既是传说,总要花点时间去查。戚长老摇了摇头。
我们几位长老决定暂时用阵法封锁太桁仙门,布阵需要一些时日。三十天后,我会给你答案。戚长老说完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最后看了一眼仙人落的方向转身离开。
季峥既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在崖边一直坐到日落时,而林少信也一直陪着他坐到日落。他一直不敢看仙人落,也不敢去想,一旦想了他恐怕也难以控制自己。
只一天而已,他们已经失去了多少人?
有多少熟悉的师兄弟,明明昨日还在笑着打招呼,一转头就再也看不到了。
日已西沉,林少信还没有从悲痛当中抽离出来,季峥却突然站起身持剑走向仙门外。
林少信慌忙爬了起来:阿峥你去哪儿?
他到最后也只是想守仙门而已。季峥声音很沉,在这一刻他像是忽然懂了,担负起仙门和苍生是多重的负担。
那我就替他守仙门。
戚长老等几位长老封锁太桁需要几日的时间,这几日自然也不会毫无防备,早已安排弟子轮班守卫。季峥骤然出现,这些弟子都是一惊。
其中几个弟子对季峥的感情很是复杂,虽然知道季峥无错,但仙门此劫毕竟因他而起,当即扭过头去。剩下还有几人,下意识便想上来询问大师兄的行踪,但季峥的表情太冷了,让人望而却步。
季峥最终走到了太桁仙门以外的刻着太桁二字的巨大石碑下,背朝仙门,长剑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莫名的,他心中又是一阵剧烈的撕痛。
你看,太桁的雪已经停了。
从前每日还要派遣弟子扫雪,如今、以后或许就都不用了。
他驻剑而立,连悲伤的情绪都消失了一样,表情一片淡漠。从此之后,越此剑者,死。
一连三日,他都不曾退下。那些悄悄潜入山门的人、那些想要探听风声的人、那些只是迫于形势暂时退下,如今想杀个回马枪的肖小
无一生还。
这三日,林少信每天都会站在他不远的地方。他若行走,便远远地跟着。若有敌来犯,他也出手。
他与季峥都没再说一句话。天黑尽时,他才会离开。
也直到此时,林少信才终于肯相信,大师兄不会回来了。
第四天的时候,季峥身边多了一位身穿一袭白衣,系着蓝色发带的人,嘴角勾着一抹不太正经的笑。
陆岳季峥第一次没有望着前方,将目光分给了身边的人,而这个已经抵达嘴边的名字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陆岳已经不在了。
我们是双生子。陆澜像是感应到了季峥的目光,叼着根草看着不远处,轻笑了一声:我活着他就活着。
第48章 梦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澜在的缘故, 这么久以来季峥第一次在夜里靠着巨石睡着了。
小屁孩几个月不见,你总算养胖了点。说话的人坐在屋檐上, 背对着月光,手里还拿着一壶灵酒,笑眯眯地和下面的季峥对视。好歹人模人样了。
手感还不错,你要试试吗?季峥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为什么带了几分涩然。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 晃着酒壶饮了一口:你又不是女娇娥,捏你做什么?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再上前几步就能触碰的到,然而季峥却迟迟地不敢迈出这一步,好像踏过了界限梦就碎了。
啧,干什么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那人往前倾身, 笑容灿若星辰。
季峥一愣, 下意识张开双手以免这个人从房上掉下来,但内心隐隐地又希望他能落下来, 到自己怀中。
那人歪了一下头, 将灵酒随手一抛, 笑着从房上跳了下来。
季峥慌忙去接,甚至忘了眼前人的修为与身手比他都要高出许多。他本以为会被那人撞满怀的, 可到头来, 他却只是拥抱到一场空。
他怀中什么都没有。
季峥骤然睁开眼, 心口犹自突突地跳动。他还抱着剑靠在太桁仙门外的石碑前, 睡得并不算太久, 眼睛却有一种流了泪一般的干涩感。
天光破晓, 远远一弯鱼肚白,晨露中透出一股青草香。
陆澜坐在高处,仗着树木枝丫掩去了大半自己的身形,倒也视野辽阔。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震得融雪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见季峥醒了,他低声问道:做梦了?
季峥沉默着,没有回答。
陆澜也不在意转过头,他再怎么吊儿郎当,目光里总还带着沉静和温柔:能梦见也是好事,总比看不到的强。
季峥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看到了确实不错,他有点想回到梦中。
林少信这一次比往日出来的要晚一些,这一次没有再远远地守着,而是直接走到了季峥的面前。他没有穿太桁的弟子服,而是改了一身短打便于行动,头发也是高高挽起。他来时,季峥与陆澜刚合力击退了几人,季峥正擦拭着剑上的血。
林少信犹豫了许久,季峥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话应由何起,随口便说道: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进犯山门者已少了许多。
或是因为多日没有开过口,季峥骤然开声,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嘶哑得厉害。
林少信下意识地愣了一下,随即他苦笑起来:阿峥,你真的变了。
变得会主动缓解气氛,会关心人了。
这一次季峥没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向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玩伴。
林少信又顿了一下,才说道:我准备下山游历,顺便找找他。
好。林少信说的是谁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季峥没有多问,也无需多问:一路小心,避开山下的那些人,我就不送你了。
林少信这一回表情真的松弛了下来。他的面目本就秀气和善,此时看来哪怕没有勾起嘴角,都像是天生带了那么一点笑意:我你还不放心吗?从前我们躲避追杀,我何曾拖过你的后腿?
旋即,他便又唠唠叨叨地叮嘱起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苏师叔戚师叔他们早就有所安排,倒也未必是一定要你们在此值守。累了就回去休息一下,还有,你已经太瘦了,还是要多吃一点
季峥下意识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我会的。
林少信被季峥的动作搞得一愣,便没再说什么。
他想向山门外走去,却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截梅花枝递向季峥:这个还你。我那日只是有些疲累,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仙门的掌门的亲传弟子,没你想得那么娇弱。
季峥看了一会儿,才将花枝接了过来。他的储物袋中还有一枝,与现在手中这一根形貌左近,却是一枝红梅。
林少信又是一笑,他拜别了自己最珍惜的友人,转身往山下走去。他头也不回,手似乎扬得很潇洒: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季峥看着林少信的背影,等人走远了,才收回了目光,抱着剑重新靠回石碑前。他挺直的肩背堪堪触上粗粝的石面,陆澜便从树上落了下来。
蓝色的发带轻轻飘动。他随手将一枚树叶衔在嘴中,吹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季峥甚至觉得这里会传出嘹亮的叶哨的声音。可陆澜还是失败了,即便长得再一样,也不是事事都能做到一样的。
他无可奈何地一笑,将叶子弹到一旁,望着林少信离去的方向,突然开口:等此间事了,我也打算暂时离开太桁。
季峥点了点头。
陆岳性子跳脱,其实修行本就不适合他,他更喜欢像话本里那样,仗剑江湖,做个痛快的游侠儿。陆澜说着顿了顿,但是山上有大师兄,所以他留下了来之前,我听说你之后会去仙人落找大师兄。你一定要早一点找回他。
陆澜说着,眼眶突然一热:那是他最喜欢的人啊。
好。那又何尝不是我
一阵春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声响,也遮住了季峥差一点脱口而出的话。
大战后的第九天,陆澜也要走了。此时的护山阵法已经布好了大半,一旦阵成,便只能出不能进。守山的弟子便可一一撤回。
陆澜没了这份牵挂,便对几位长老提出去游历的事。他素来稳妥,门中人缘也很不错,又刚失去了兄长,走的时候有不少人来送他。
陆澜走过石碑旁,季峥仍在那里。他给季峥递了一份内门中一定要他收下带走的灵果,涩然道:我想去京城找一找掌门师伯,如果我师尊他老人家出关,就说我们云游去了。
季峥本能地应了一句:这话你应当同几位长老交代。
我交代了。陆澜笑了笑,然后差点挨骂。
他低着头,望着脚尖那一小块地:如果真是陆岳,可能就真被骂了吧。
季峥犹豫了一会儿:累了就回来。
嗯。陆澜似乎抹了抹眼角,你后来还梦到过他吗?
没有。季峥那晚后每日每日都在逼迫自己再入梦乡,可闭上眼,一切都是黑沉沉的,没有那个人的调笑,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他只能一次次将那支被他遗留在仙人落崖边的梅花看了又看。可这一支梅并未注入剑气,花骨朵也逐渐松坠。
然后,为了不让这一段花枝凋零,季峥便很少打开储物袋了。
见季峥长久不曾回答,陆澜也明白了。他低低地叹了一声。他从前也曾对方谦对季峥的特殊而疑惑过,可如今大家都失去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他只希望他人可以不再遭遇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他莫名相信季峥可以做得到。
那你便多多保重。我要去游览山河了。陆澜展颜一笑:说不定山清水秀的,他觉得此地甚好,便入我梦来了呢?
你也不必太为我担心,我要带着他的份活很久、很久等见到大师兄,你也帮我问个好,告诉他我们过得应当还不错。
季峥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他看着陆岳挎着剑,浪浪荡荡下山去也。
这一夜,季峥梦见了方谦。
他梦见方谦为了偷懒,做了个阵法让他跟着影子练。那原本应当还是自己进万鬼窟前的事,他的身量还不足方谦的胸口,每日更被方谦戏耍得牙痒。可梦里,方谦还是从前模样,他却已身在十年后了。
他舞着剑,靠近方谦时,才发觉自己其实比方谦还要高出一截。
季峥愣了一下,剑势瞬间停顿了下来。
发什么呆?方谦回过头挑眉看向季峥。
这样的梦他做过很多次,下一刻必有一把剑从后方穿透他的胸膛。可这一次不一样,季峥看着方谦的脸,心里却无比地安定,他知道眼前的人绝不会伤害自己。
可他仍然觉得有些违和,下意识地想逃。这使得他的身体越发僵硬。
方谦看着窘迫的季峥,轻轻笑了一下,眼角褶出轻轻的笑纹。他伸手抓住了季峥的胳膊:怎么这么怕我?
方谦的手柔且暖,真实得异样。季峥的心头猛地一跳,竟下意识推了一把方谦,自己也向后倒去。冰凉的冷水灌入口鼻,压制了他方才莫名翻涌的热。可不待他的气息彻底平复,便被一只手拎出了水面。
长治幻境的寒潭。
季峥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凝重。他的手腕仍被方谦抓着,仿佛生怕他一松手季峥就沉下去,肌肤相触里格外灼烫。他看着方谦就那样单膝跪在寒潭边,倾着身子,疑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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