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号019——西西特(244)
陈仰一边羞耻一边听,他这篇作文切入的角度和姜未的一样,只不过姜未是一人一动物,他是通过两只搬家的小动物展开,全文围绕着所有在寒冬受煎熬,艰难挣扎却有着一股坚忍不拔信念的万物生灵,包括生灵的主宰,人类。
作文最后还上了价值,呼吁大家观赏雪景的同时,想想那些正在抵御寒冬,互相搀扶着等待春天到来的生灵们,勿以善小而不为。
班主任喝了几口浓凉的茶水,晃着腿道:陈仰,你说说这篇作文的中心思想。
陈仰放下挡着脸的手准备站起来,班主任像是看不了他慢慢吞吞的懒样,摆了下手道:行了,不用站了,就坐着说吧。
于是陈仰又坐回去,他表面做出思考的表情,实则瞎扯:中心思想是勇往直前,向阳而生。
嗯,嗯嗯,好。班主任满意地叠声道,好好好!
陈仰舒口气,作文这部分应付过去了,他琢磨起了林承业的事,下课铃一响就冲到了文青的座位前。
出来说。陈仰将文青往教室外拉,文青兴味地冲他笑,陈同学,作文借我瞻仰瞻仰啊。
陈仰脚下一个踉跄:别闹了,我要问你林承业的事。
文青被拉到走廊上,他剥了片口香糖吃:简单,我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陈仰点了点头,这和他预料的基本一样,林承业恨文青揭发自己,不可能就那么算了。
手机设闹铃是很阴的做法,一击致命。
陈仰靠着走廊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把手机调换了位置?
你问我这个问题啊,那我就要提到我们的文青手一指,当当当当,白教授。
陈仰看向从教室后门出来的白棠,耳边是文青的笑声:白教授和那牲口是同桌嘛,桌兜只隔着一块挡板,他手那么长,趁对方不注意就把手机塞了进去,很容易的啦,但是!
文青话锋一转,正色道:再容易也有风险和意外的几率,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对白教授表达我的谢意。
白棠没有领情:不是为你,我只是恶心他。
哦豁,文青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们就此成为盟友了呢。
白棠知道这个人说的是假话,他没在意,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和对方结交,他们不是一路人,三观不合。
想在任务世界找个完全信任的人很难,可遇不可求,要是他能和向东合作就好了,他们虽然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可起码还有最熟悉三个字在里面不是吗?
白棠压下了不合时宜的幻想和苦涩。
你们在这待着啊,我去找一下林承业的尸体。陈仰大步下楼。
诶,一起啊,我要看他最后一眼,不然我会终生遗憾的!文青蹬蹬蹬追上陈仰,喘得跟老牛一样吃力,而白棠也跟了上来。
这一晚不是一般的闷热,空气里都会摩擦出火星子。
陈仰和白棠文青在教学楼周围四处寻找,汗从他们的背上往下滴落,校服里潮湿得厉害。
哎唷,我不行了哦。文青跑不动了,鼻涕流得擦都擦不过来,他揪了点纸塞鼻子里,呼呼喘气。
这次竟然不在食堂门口。白棠也喘得很,白皙的脸染了层红晕,他的眼睛湿湿的,眼神却很冷,既柔软又有风骨。
陈仰把校服的拉链拉开:分头吧,谁找到了喊一声。
不要。文青拿出硬币,我算一卦。
陈仰默默走人,文青把他拽住,同学,曾经有位哲人说过,给别人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陈仰说,快点,要上课了。
文青像模像样地把硬币抛上天,又接住瞧瞧,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句,他的头朝一个方向歪了歪:那。
陈仰狐疑,那可是操场,他看看收硬币的文青,又去看明显被文青一手操作骚到还没回过神的白棠,几秒后就往操场走去。
文青,要是让我知道你在玩,我一回来抽你!陈仰跑了起来。
身体果然是革命的本钱,我们陈同学跑得多快啊,风第一他第二。文青啧啧。
白棠的目光里带着探究:你怎么知道尸体在操场?
当然是猜的,白教授,你不会以为我转硬币真的在算卦吧,那是我在装逼。文青无辜眨眼。
白棠:
我跟靳同学在学校里逛过,文青嚼口香糖,整个学校就操场的视野最宽广了。
白棠闻着甜腻的草莓味直蹙眉,视野宽广跟厉鬼放尸体有什么关系?
要是操场没尸体,陈仰会抽你。白棠说。
他吓我的。文青笑嘻嘻地理了理刘海,再者说,他抽我一万下,都没他家那位的一下可怕。
扯远了扯远了。文青把纸揪往鼻子里推推,他朝着操场方向迈步,声音闷哑,真的,白教授,操场的视野可好了,像那些学霸们平时学习学累了上那走一圈,劳逸结合杠杠滴。
白棠觉得文青话里有话。但白棠看得出来,文青如果不愿意,没人能撬得开他的嘴巴。
白教授,你不去操场啊?文青没回头地喊。
白棠迈开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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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已经到了操场,黑暗中隐隐有铃声传来,他抹把脸,尸体真的在这。
周围一点风都没有,陈仰却觉得阴风阵阵,他没有等文青和白棠来跟自己会合,而是径自循着铃声过去。
一个胖胖的人影背对着陈仰站在不远处,那是林承业的尸体。
陈仰走近了才发现铃声是从林承业的嘴里发出来的,手机在他肚子里面,响个不停。
林承业的站姿不是笔直的,他的右手臂抬起来,手紧贴着脖子,五指不是拢在一起的,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左右两条手臂在一条线上,身体往右边歪斜。
陈仰后退几步打量尸体:这个姿势
扔铅球。过来的白棠说。
陈仰嗯了声,尸体被摆出了扔铅球的姿势,这是在提示他们什么?高中除了高三,其他两个年级都有运动会的吧。
运动会,学生陈仰的思路不断延伸,那种熟悉的矛盾感又翻了出来。
持续响的铃声让人毛骨悚然,尸体边的三人各有所思。
我们该回去了。白棠轻声提醒道。
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哀悼一番。文青停在尸体面前,暗沉的光线将他的表情遮掩得模糊不清,他安静地站了一小会就把嚼烂的口香糖吐出来,黏在了尸体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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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三人回去的时候,教室里传出了狼出窝的嚎叫。
停电了?陈仰停下爬楼的脚步。
哇,高中最好玩的事就是停电了!文青跳上台阶,快速跑进教室,他那样犹如闻到鱼腥味的猫,激动坏了。
陈仰和白棠出现在教室后门口,天边轰一声响,豆大的雨点哗地砸了下来。
时间可能又跳了。白棠擦着脖子上的细汗。
陈仰淡定道:没事,只要是下课期间就行。他倚着门框调整呼吸,背后是密集的雨水冲洗走廊边沿,眼前是黑漆漆的教室,无忧无虑的欢乐嘈杂声此起彼伏。
少年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停个电都能开心得跟解放了似的。
教室里响着钟齐的吼叫:如果感到快乐你就
其他学生啪啪拍手。
钟齐又喊:如果感到幸福你就
回应他的是齐刷刷的咚咚跺脚声。
陈仰:
白棠:
停了电,NPC和任务者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反应。
任务者们没办法加入这场狂欢里面,他们是外来者,不属于这里,却有可能命丧这里。快乐是别人的,恐惧是他们的。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NPC们在嬉笑打闹,班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青春气息,这让不怕黑的任务者开始怕黑,本来有点怕黑的现在怕得要死。
陈仰从前门进教室,摸索着坐到座位上面:班长?
嗯。旁边有声音。
陈仰凑近点,呼吸里多了一缕风油精的清凉味道:晚自习还上吗?
为什么不上?姜未反问。
停电了,什么都看不见,怎么上?陈仰说。
姜未将几本书整理了一下对着桌面敲了敲:老班是不会让我们走的。
陈仰做出不敢置信的哀嚎:不会吧?
姜未没回应。
对了,我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听说林承业出了事,你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吗?陈仰好奇道。
不清楚。姜未摸黑收拾课桌,手上的事忙不完。
陈仰调侃:一班之长也不清楚?
姜未还没说话,坐在他后面的靳骁长女同桌就插了一句:没出事,就是退学啦。
陈仰回头看她,这才高二,还没到高三,压力又不大,为什么退学?
学不进去呗,不是所有人都是学习的料子,有的人就是不想学,学不好,这能有什么办法,还能把人逼死啊。那女生老气横秋地摊了摊手,要我说他退学也好,心思不在学习上面,不如早点离开,省得影响别人苦了自己,害人害己。她忽地扭过脸喜悦道,靳骁长,你醒啦?
靳骁长刚起来就又趴了回去,一条修长手臂伸直,几根手指搭在陈仰的椅背上面。
吵什么吵什么,一个个的还是幼稚园小朋友呢啊?整栋教学楼就属你们叫得最疯,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班主任从扯着嗓子进教室:都别说话了,安静点。他见没什么效果,气得一掌拍在讲台上面,啤酒肚都跟着颤,安静!
班里的吵闹声消停了下来,窃窃私语叽叽喳喳又很快卷土重来。
姜未,你把蜡烛发下去,四人一组看书做题。班主任丢下一个塑料袋就转身离开。
老班,还上自习啊?钟齐冲着班主任的背影叫喊,他扬了扬尾音,血气方刚满是皮意,今天就算了呗?
班主任招手:你出来。
上上上,必须上!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时间是金钱是生命!钟齐立马严肃道,浪费时间就是慢性自杀!
后座鄙夷道:钟齐,你也太狗腿子了吧。
我这叫识时务为俊杰,老班那说教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简直了,唐僧本僧。钟齐翘着腿和后座扯嘴皮,鞋子碰到了夏乐,他连忙把脚放下来,挠挠头凑近,对不起啊。
夏乐往墙里坐坐:没,没关系。
钟齐继续跟后座的同学说话,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仰的眼前亮起一束烛光,他看着讲台上数蜡烛的姜未,心里沉沉的。
之前的任务会出现多个禁忌,规则中的规则,死局背后的漏洞,而这个任务就一个禁忌,看起来非常简单,事实上却一点都不轻松。
课堂是大家很熟悉的地方,小动作小习惯也多,总是会不经意间做出来,尤其是坐不住的,多动症那一类人,克服起来比较难。
现在班上点起了红白蜡烛,那光照在一张张稚气的脸上,阴森感爆棚,活脱脱就是鬼片拍摄现场。
在这种环境下,心理素质差,精神状态不好的更容易出错。
陈仰揉太阳穴,搭档不在,他焦虑起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吃奶片,想抽烟,想朝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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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班里亮起一片光晕。
陈仰拿着历史书转过来坐,靳骁长已经坐起来了,周身气压又低又颓。
老班让四人一组。陈仰把书放在他桌上,示意他看同样转过来坐的姜未,我们凑合一节晚自习。
靳骁长撑着头,骨节明晰的手指在卷发里抓动,
陈仰把书翻到一页压了压,桌上点着两根蜡烛,一左一右。右边的靠着他,光照度还行,能看得清书上的字。
上课铃还没打,陈仰趁机跟靳骁长聊天,主要是他聊,谁让他有求于人。
一会上课了我要是不小心踢到了你,你别抬头看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陈仰忍着莫名其妙的拘谨说,当然,如果你踢到了我,我也会那么做,我们尽量做自己的事。
挤是挤了点,我们都别紧张。陈仰的长腿碰到了靳骁长的长腿,桌底下的地方太小。
靳骁长的鼻息里发出一个带着笑意的音节,没半点随和:谁紧张?
我,陈仰的嘴一抽,我紧张。
我不想死在这里。他压着书,我想和朝简往下走,走到尽头。
靳骁长半晌起唇,吐字慵懒:尽头?
是啊。陈仰漫不经心地说,一个前辈告诉过我,做任务者的这条路有尽头,每个人的路尽头都不一样,由自己决定。
靳骁长的眼皮半搭着,满脸困倦。
你的身份号是什么?陈仰压低声线,我是三位数,019。
靳骁长抬了抬眼,那一瞬间他看过去的眼神充满嫌弃:你就这么随便说出自己的身份号?
怎么会,目前知道我身份号数字的不超过一只手。陈仰笑笑,我主动说,还不是因为觉得你的身份号很可疑。
然而靳骁长却十分不待见地来一句:谁跟你笑?
陈仰翻白眼,等朝简回来了,他一定要问一问,这个姓靳的为什么对他有偏见,从视频见面那次开始就看他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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