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号019——西西特(204)
客户在一楼,向东不能去楼上,这是他能站的最好的位置,如果那家伙下来,他就能看得见。
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四楼,三楼,二楼直至二楼到一楼的楼道里。
然后就消失了。
向东已经看清了他的样子,老式背心,深灰色旧拖鞋,中年男性,抽烟,胡渣脸,这些全部都和武庆透露的信息对上了。
只不过
向东停在原地,不制造任何声响,他在等那个男鬼再次出现。
不多时,楼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向东在男鬼快要走到先前消失的地方时开口:大哥!
中年男人闻声向下探头,像是这才看见他:你叫我?
向东说:你妈在等你回家。
中年男人傻眼:什么?
向东眯了眯眼,武庆说这个鬼魂崩溃了,照他现在的状态来看,他不仅对楼层没概念,还会忘记所有的纠结和痛苦,死后活得轻松自在。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从楼上下来,你再走几步就会回到原点,你并不是在往下走,而是一直在楼道里打转,你下不来。
你家在一楼。
向东忌惮楼里的厉鬼,也赶时间,没功夫慢慢聊,他一个一个信息往外蹦,简单粗暴:你跟你妈都死了。
中年男人嘴里的烟跟他的身子都在抖:不可能!
他大吼着往楼下冲,然而他只迈出几步,身影就诡异地定格,消失了。在那之后楼上便响起了悠闲的脚步声。
再一次见到楼梯下面的向东,中年男人脸上的坚信一寸寸裂开,渗出来的是浓黑的死气,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迷茫地拿掉嘴边的烟。
向东趁机说:你妈给你熬了中药,闻到了吗?
中年男人痴傻地摇摇头。
向东脱了T恤扔上去。中年男人无意识地拿起脚边的T恤,一股陌生又熟悉的中药味向他袭来,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撬开了脑袋,扒掉了皮肉,嘴里发出凄厉至极的嘶吼:啊啊啊!
两行血泪从中年男人的眼里流了下来,他想起来了。
那天他趁他妈去代收点给他拿快递就偷跑到天台抽烟,因为身体原因死在了下楼的途中。
生前他不想回家,觉得他妈很烦,总是唠唠叨叨的让他吃中药,说什么吃了药病就好了,都是假的,病根本好不了,他妈还管这个管那个,他不要回去。
那个想法在他死后成了阻止他回家的恶念,仿佛在说你不是不想回家吗,那就别回去了。
而他妈上不来,也是因为那股恶念,因为他不想见到他妈。
他死了以后,一直觉得自己要往下走,应该往下走,一直往下走,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全都知道了,他想回家。可他永远到不了一楼,回不去了。
帮我,谁来帮帮我!中年男人抬起头,整张脸已经腐烂生蛆,两只没了眼睛的黑眶对着向东,帮帮我
你先等着!向东说完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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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赤着上半身出来的时候,陈仰立即看手机,用时五分多钟。
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陈仰问道。
有突发情况。向东先把单子给中年快递员,之后才返回陈仰那里,透露了老奶奶和他儿子的事。
凑过来的几人听了个全程,脸色都白了一度。
又多了一个鬼。凤梨呢喃,楼里到底有几个鬼啊?
陈仰思虑的不是鬼的数量,是向东答应老人家的事:你对鬼许了承诺,会很麻烦。
没办法。向东吞云吐雾,形势所逼。
陈仰说:不过这条支线完成了,说不定会有线索。
那也等完成了再说。向东咬着烟摸下巴,送一个件完不成任务,可能还要再送,到时候我想办法。
陈仰蹙了蹙眉心,没等他再捋一捋头绪,中年快递员就已经扔了第四个包裹。
602的,这次是陈仰抓到了单号。
蝉叫得刺耳,陈仰的心里很平静,该来的总会来,他没想过自己会送哪一层的快递,因此抽到第六层不会让他感到失望,有的只是接受。
凤梨替陈仰担忧,虽然六楼不是顶楼,可也很高了,目前最高的。
东哥,怎么办啊?凤梨拽老大裤腰。
向东啐了一口:妈得。他绷着脸跟陈仰说,我没碰到那个厉鬼,你小心点。
陈仰点点头就要往居民楼走,背包带子被扯住了,他在那股力道下停住脚步,转过脸看朝简:越往后,任务的时间越少,我得快点,给你和剩下的人争取时间。
朝简半垂着眼,一言不发。
陈仰说:没事的,我送完快递就回来了。
朝简依旧没回应。
你在那里等我。 陈仰指了指居民楼前的台阶。
朝简的脑袋顺着他指的方向偏了一下,又把脑袋转回来,扯着陈仰背包带的手没有半分要松开的迹象。
向东牙疼:我说啊
陈仰一个眼神瞪过去,向东闭嘴抽烟。
你吃完这些奶片,我就出来了。陈仰抓了把奶片给朝简,不是一次吃掉,是一个个吃,也不准咬碎。
朝简猩红着眼嗤了声:你哄小朋友?
没哄小朋友,哄你。陈仰趁着朝简愣怔的时间,快速凑到向东耳边说了句话就冲进了楼里。
朝简回过神来以后,眉间渗出一层令人胆寒的阴霾跟愤怒。
向东跟陷入狂躁状态的神经病并肩,酸溜溜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只见他哄过你。
是的没错,老子助攻了,呵呵。陈白菜没良心,让他一个情敌承担安抚工作,还要他帮忙照看朝绿茶,一旦发现对方情绪失控犯病就立即将人打晕。
说的容易,打晕?老子怕下手没收住力道,直接打死。
我都对他有信心,怎么,你还不如我?向东担心陈仰,嘴上嘲讽。
朝简没理睬向东,他阴沉沉地走到台阶前坐下来,颤抖着手数了数奶片,一个个的撕开吃了起来。
向东青着脸骂了声,陈仰把这家伙当儿子养,各种哄让,这家伙把他当小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一边希望他顺利又快速的成长,一边又想用绳子把他困锁在身边。真他妈的
凤梨挪着小碎步站到东哥旁边,氛围好凝重啊,陈仰进去送快递,带走了朝简的灵魂跟生命。
陈仰要是出不来,朝简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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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活着出来的两个队友提供的信息,陈仰进去后没有慌乱,他在一股中药味里穿过一楼上楼梯,在楼道里捡起向东的T恤塞进背包,继续爬楼。
陈仰很快就又停了下来,他站在一楼到二楼的中间那层楼梯上面,看着倒在墙边的尸体。
是杨沛。
陈仰警惕地打量周围,他轻手轻脚凑近,发现尸体的嘴巴合不拢,里面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线索摆在眼前,陈仰不可能错过,他捏了捏发僵的手指,小心谨慎地蹲下来,捏住尸体的脸。
是纸
嘴里都是碎纸!
陈仰找不到东西,只能咬着牙用手抠,恶心的他头皮发麻,几番干呕。
结果碎纸片一被他抠出来就变黑了。
白费功夫。陈仰不敢过多停留,他放轻脚步一层层爬楼梯,二楼的柜子等家具杂物堆得很乱,那里面隐隐有股难闻的怪味。
陈仰紧绷着身体避开家具,沿着武庆和杨沛腾出的空间上楼。
三楼跟二楼截然相反,通道里干净到了极点,墙上的广告都被刮揭掉了。
301的门前放着一个掉漆的铁鞋架,上面只有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孤零零地摆在那,被楼里的阴暗衬托得有几分瘆人。而302的门上插着钥匙,户主忘了拔掉。
陈仰从三楼上去,他到四楼的时候脚步一顿。
402的门竟然是开着的,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陈仰的客户不在这,他只是路过就没有走近。
五楼有垃圾发臭的味道,蚊虫也多,陈仰在去六楼的楼梯上发现了第二具尸体,确切来说是尸骸。
陈仰从尸骸的衣着细节这块判定了对方的身份。他是一楼那个老奶奶的儿子回不了家的中年男鬼。
当年他就死在这,死后一直在这里到一楼中层之间循环走动。
陈仰猜测只要把这具尸骸搬到一楼,被自己禁锢的鬼魂就能回去,可他要怎么把这东西搬下去?
突然有一阵阴风从顶楼吹了下来,陈仰屏住呼吸闭紧眼睛站在原地,他一动不动地捏着快递袋子,既没有靠墙,也没扶楼梯,心跳蹦到了嗓子里,又被他飞快吞了下去。
那阴风停在了陈仰身前。
第123章 你的快递到了
一股森凉的触感碰了碰陈仰拿着快递袋的手, 他差点没忍住地一把甩开。
身前的阴风绕过了陈仰,没等他松口气,就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爬上了他的后背。
陈仰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空, 抿得发白的唇抖了抖, 是个孩子!
似乎比火车站那个还要小, 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她骑在他的肩膀上面,两只光溜溜的小脚在他身前轻晃了一下,长长的细软发丝扫到了他的耳朵。
既然是从顶楼下来的,那要么是701家的, 要么就是702的。
是杀掉杨沛的厉鬼吗?陈仰的脖子上突然起了一层小疙瘩,那小孩把手放了上来。
冷汗从陈仰的额角滴了下来, 他犹如置身冰窖, 身上的体温在逐渐降低,踩在楼梯上的脚也越来越软。
就在陈仰的意识要被冻僵破裂的时候,他徒然惊醒!不行, 他得走,他不能停在原地,朝简还在外面等他。
这可能不是厉鬼,陈仰绷住呼吸猜想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爬楼。肩膀上的重量倏地一沉, 他猝不及防, 站不住地往下一跪。
膝盖咚地砸在楼梯上面。
最疼的还不是膝盖,是脊椎,那一下压得陈仰脑子发晕,他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从上面往下看着他,满是纯真的阴森恶意。
对陈仰来说,鬼的恐怖程度高低分别是鬼小孩, 女鬼,老人鬼,男鬼,他做了六个任务了,这一点还是没变。
现在最恐怖的就在他肩上。所以他没有睁眼仰头往后看,他不想面对那种冲击。
陈仰尝试了几下都没站起来,他的脊椎被不断往下压,随时都会断裂的感觉越发强烈。
冷静点,陈仰在剧痛中快速分析,鬼小孩到现在都没直接杀他,说明她十有八九不是杀人的厉鬼,她就是楼里的一个普通小鬼魂,那她现在在干什么,玩游戏吗?恶作剧?
小朋友一个人无聊,偷偷跑下楼,想有个人跟她玩?她不杀人,但她能把杀人的厉鬼吸引过来。
不能正面反击,只能想其他办法。
陈仰的脊椎被压得离极限越来越近,胃部痉挛着,额头抵到了台阶上面,鼻息里是混着霉味的灰尘味道,他哼起了童谣。
小花猫,喵喵叫,不洗脸,把镜照
窗户被砖头砌起来的楼道里昏暗潮湿,年轻男人刻意放柔的哼唱声在阴森的楼梯上回荡着,有种诡异的安宁感。
左边照,右边照,埋怨镜子脏陈仰发现肩上的重力在减轻,他闭在一起的眼皮动了动,轻笑,气得胡子翘。
陈仰此时在五楼到六楼中间的楼层上面,只要他一鼓作气就能冲上六楼,但他不能确定到了六楼鬼小孩就会走。
因为她是从顶楼下来的。
很麻烦,一楼老奶奶儿子的尸骸还在他脚边,他返程的时候必须得带上。
鬼小孩必须安抚好,不能让她这个变数再引发出更多的变数。陈仰深吸一口气,接着哼歌谣,他把压箱底都翻了出来。
肩头骑着一只鬼,陈仰走不快,上一层台阶就停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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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前的台阶上,朝简吃掉了最后一个奶片,空包装纸被他攥在手中,指关节冷白。
向东警惕地盯着朝简。虽然这家伙是死是活他不管,可陈白菜出发前嘱咐他了,他不想管也得管。
朝简站了起来,向东跟凤梨都迅速拦在他前面的台阶上面。
你想干什么?向东嚣张跋扈地吐了个烟圈。
朝简抬起红得骇人的眼眸。
向东的背上冷飕飕的:就你担心,老子不担心啊?他竖起拇指往后面的居民楼指了指,楼里有厉鬼,陈仰正在做任务,轮到他了,就该是他,我们不能进去,你别他妈添乱!
朝简往台阶上走。
向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老子跟你说话,懂不懂尊老?
那个,仰哥要送的快递在六楼,爬的楼层高,他下来比其他人慢点也正常。凤梨一头栽进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弱弱道。
向东冷嘲:听到了吗?我家梨子都知道这常识。
朝简没反应。
凤梨小心观察朝简的面色,觉得可怕:而且说不定仰哥还碰到了那个想回家的鬼大叔,要是帮他完成心愿,那留在楼里的时间就会更长。
朝简的思维进入了一种错乱而癫狂的状态,感官被他封闭了大半,听不见凤梨说的话,也失去了理性,他按住肩膀上的那只手,拇指跟食指捏到一处,没用什么力道就听到向东发出咒骂。
你他妈不知好歹!向东整条手臂都变得软麻,他抬脚踹向朝简的腹部。
两人打了起来。
凤梨以为凭东哥的身手能拖住朝简,结果他错了,东哥不是对手。
东哥干架全靠狠劲跟疯劲,没有章法,朝简刚好相反,他目标明确,下手简练凶残,就两步,第一步是把人撂倒,第二步是攻击一个地方头部。
几个回合之后,局势就成了单方面的施虐。
朝简大力踢了一下向东的太阳穴,转身就走,后面传来一声咳喘: 去吧!
你进去就会违规被杀,等你死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陈仰,代替你的位置陪他往下走,我们一定能走得很远。向东的口鼻喷出血水,他哈哈大笑,露出沾着鲜血的牙齿,要是你进楼连累陈仰跟你一起违规,他就是因你而死,被你害的!你害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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